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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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大人！？”
突然出现在这里的露娜死死地捂住了嘴，一点也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
翡继茫然地仰起头，看着她，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撒娇似的将头靠在了阡陌绯的肩窝上，轻轻地闭上了满是泪水的眼。
“你……！？”愤怒地火焰烧红了露娜的眼睛。
她扬起手，一圈火焰跳跃在掌心。
“我绝对饶不了你——！”
火舌像一条带有灵性的绸缎飞蹿而来！眼见翡继即将被击中之时，忽地，一道冰墙瞬间挡下了进攻！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将翡继抱在了怀里。
泪眼婆娑的翡继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但那头海水般湛蓝的发丝很清楚地告诉了她来者是谁。
她想要呼唤对方，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总觉得世界是天旋地转的，没有了光，也没有了温度。她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蓝的预计。
或许是阡陌绯的去世给翡继造成了莫大的刺激，她的伤虽然已经治好，可却高烧不断，常常梦呓着，说着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而吃下去的东西，一大半都吐了出来。如此重复着才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就已经消瘦到不成人形，这让蓝非常担心。
她的确还活着，可他却觉得这比死更加的糟糕。
空有人型，而没有灵魂的人，当真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当蓝端着药来到翡继的卧房时，里面空无一人。
“翡继！？”一片死寂感让他的胸口霍地翻腾上强烈的不安，立刻出去寻找。
蓝不明白，如果说翡继那么地爱着阡陌绯，为什么没有追随他而去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即便没有了心，也依旧让自己痛苦地留了下来呢？
又或者，是现在还不是她选择死亡的时刻？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会悄然离去了？
难道，这个时候已经到来了！？
并不是毫无目标的探索，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地方。在魅林里，阡陌绯曾经居住的那个木屋里，他找到了翡继。
明明外面阳光明媚，然而屋子里却落雨般蔓延着一股苍凉的味道。
微光清凉，荡漾在寂然无声的屋内像湖水涟漪上折射出的碎光，细碎而脆弱。
翡继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静静地睡着，表情恬静而安详。那种感觉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般让蓝心悸，背脊徒然地爬上一股恶寒。
他感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然而当他走到了床旁时，对方却缓缓地睁开了眼。
“你不见了，我很担心……”带着细微的颤音。
“对不起。”翡继的笑容很虚弱，宛如枯萎的花朵，“我只是觉得，来到这里的话……可能还能感受到绯哥哥的气息……”
蓝的心头一阵酸涩，像被捅破了皮的汁液，一点点地流淌而出。
“翡继，你必须得接受绯死了的事实。”他语调清淡，却有种拼命压抑的味道。
“我知道啊。”翡继将视线放逐到屋顶上方，“我知道的，绯哥哥已经不在了……”
“你会振作起来吗？”
“你以为我会自杀？”她侧目，笑着摇了摇头，“蓝还不够了解我啊……”
“翡继……”他轻唤着她，神情凝重而犹豫。
翡继迷惑地看着他，安静地等待着。
“为什么你没有跟着他去呢？”
翡继闭上了眼，唇角是淡淡的笑，细长的眉梢却拖延出无止境的伤感。
“因为已经够了啊……”白色的纸窗被温软的光芒照亮，透出一片朦胧的雪白。她的声音如同潮水，散在了不大的房子里，没有了痕迹，“已经有那么多的人不在了……所以我再也不想看见有人因为别人的离去而悲伤。”
“翡继……”
“要是我死了，蓝一定会难过的吧？大家也一定会难过的吧？”翡继的睫毛浸出雾气， “我不要大家像我这样难过，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正因为影和绯哥哥都不在了……所以我更加要为了现在还活着的那些重要的人而活下去啊……”
蓝的心弦被翡继的话语给拨动着。
“不论是影……还是绯哥哥……他们都要我活下去，努力地去寻找幸福……”她用双手的手背遮住了眼睛，想要坚强一点，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哪怕再痛苦……我也要活下去……”
“翡继……”蓝摇摆不定，欲言又止，“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总觉得你会承受不起，但又觉得应该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了。”
翡继微微颔首，表示她不会有问题的。
再大的打击、再深的痛她都经受过了，还有什么是她所承受不起的呢？
“翡继，”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逐字逐句地道，“影他没有死。”
“！？”
“我以为只要你离开她，一切就不会有问题。但显然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阡陌绯步向跪在地上痛苦喘息的即墨影，冷脆的声音惊碎了围绕在两人间的沉寂。
“影，你就这么想杀掉她吗……？”
他俯视着身下的人，口吻冰冷。
“我……”即墨影抱着自己颤抖的身躯，“不是的……我……”
“你的意识已经无法战胜诅咒对你的控制了。”
“我……”
“这次要不是有我的术在，翡继说不定就真的会死在你手上。”
“我……”
“你也不想她受到伤害吧？”他承起他的下颚，目光微闪。
即墨影怔怔地看着他，颓然地垂下脑袋，机械地点了点头，眼里是迷蒙的一片。
阡陌绯收回了手，满意地笑了起来。
“我本无意杀你，但你的确是危害到了翡继。”他扬起了手，一道银紫色的光芒随即凝固为了一把长剑，“我不能让你伤害到她。”
我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我一点也不想看见她受伤的模样……即墨影抬起头，注视着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最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
清冷地风吹打在脸上，冰冷而干燥。
“翡……继……”
阡陌绯凝视着他，举起了手中的剑，眸光冷硬。凌厉的剑气割裂着空气，一道亮光忽地掠下！
风自两人间静静地流淌。
阡陌绯的剑最后停在了即墨影地颈项旁，一颗鲜红的血珠沿着脖子滑落……
“你不打算反抗吗？”阡陌绯俯视着眼下的人，淡淡地问，“要是死了，你就再也看不见翡继了。”
即墨影慢慢地张开了眼睛，寂寥的灰尘穿透刺眼的阳光：“但是我若活着，翡继就会受到伤害……”
阡陌绯冷冷地看着他，语调里有着肯定：“要是你怕死，我一定会杀掉你的。”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垂下了头。
“可是杀了你的话，翡继会伤心的……”阡陌绯垂下眼睑，似有感慨地说，“但你对翡继的感情又的确会危害到她。”说到此处，不由得扬起唇角，“也或许，是我不想看到她越来越喜欢你吧……”
这是男人最真实的羡慕与嫉妒。
因为他的存在总是在提醒着自己与她的不同之处，那道沟渠填不满，越不过……
“你不打算杀我……？”即墨影不解地看着他。
阡陌绯浅浅地叹息了一声：“我会用幻术让翡继认为我杀了你，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让她去神之遗址解救你。”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目光渐渐变得幽深，“可我也不能再让你持续地喜欢着她了。”
即墨影一怔，猛地抬起头，可却被对方的手死死抓住！
“影……我要抹掉你脑海里所有关于翡继的记忆……”
轻淡的话语在这一刻仿若一道刺耳的声音，剧烈地贯穿了他的身体。
彻底地忘记她吧……
“我是在下蓬莱山赶来找你的路上遇见影的。”蓝解释着，“不过，影他已经不记得你了。”
翡继坐在床榻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心脏一阵阵地绞痛。
“我想是绯用仙术抹杀了他脑子里关于你、以及跟你有关联的全部记忆。”蓝的脸上闪过忧伤的神色，“当我遇见他的时候非常惊讶，而影的记忆也因此而有些混乱，我跟他交谈了很久才让他慢慢记起了我似乎是他的师傅……”
翡继低下头，房内回荡着的阳光让她的眼睛发花，头脑晕眩不堪。
蓝知道这个事实会让她的内心百味杂头，不禁心坎微微发酸。他抱歉，但却不能不把真相道出：“影说他不想回蓬莱山，想要自己一个人旅行。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在寻找着什么……”
翡继困惑地扬起眼睛，瞳孔没有光华空荡荡的，有些失神。
“他说他觉得自己缺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又觉得什么都没少。”蓝闭了闭眼，露出了悲愁的笑容，“我想他所说的那种惆怅的感觉，或许就是指忘记了你这件事吧。”
“影他……不会再记得我了吗……？”翡继沙哑地问。
“不会。”蓝斩钉截铁地回答，“绯并不是封印了他的记忆，而是抹杀了他的记忆。要是不彻底忘记的话，你就会再一次地遇见危险。这个，你应该很明白吧？”
翡继很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想见到他吗？”
她一怔，眼睛张得大大的，像个懵懂的孩子。
“你最近喝的草药就是我拜托他从山下采来的。当然，我并没有提到你的事。”蓝露出了很理解的笑，“他已经走在下山的路上了，要是你追上去，或许能看到他一眼也说不定……”
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当翡继顶着虚弱的身子感到山脚时，正好看见远处山坡下的一抹人影。
上与下的距离，冷傲英俊的面孔在他一步步前行的十几秒里，加大着侧转的角度。最后落进她全部视野里的，是淡淡的背影。
“影……”翡继喃喃自语，因为喜悦而忍不住浑身颤抖，整个人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阔别许久的面容，再次看见他时，在高兴的一瞬间却有着说不出的苦闷。
喜悦——悲伤——
悲伤——喜悦——
两种极端的感情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硬生生地揉进了她的内心，快要透不过气来。
“对不起……”她遥望着他，眼中浮现出薄薄的雾气，无血色的唇瓣瑟瑟发抖，声音在炽热的空气里扭曲颤动着，“对不起……对不起啊……影……对不起……”
即墨影并不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他的表情是一贯的淡然，却不再是那时的了无生机。
他的背挺得很直，目光坚毅，没有一丝一毫的迷茫，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翡继的睫毛湿润而颤抖，泪水从那双黯淡的眸子里渗出。
似乎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双脚发软，半趴在草地上，两手的手指深深地陷进了泥土里，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就这样簌簌地落下，带着细小颗粒般的刺痛，沾湿了苍白的脸颊。
“你又骗了我啊……”豆大的泪珠滴落在草地上，翡继紧咬着嘴唇想要憋住涌上心头的悲戚，可最终还是哭得泣不成声，“绯哥哥……你又骗了我啊……”
心中的一道门被打开了。
白光和喧哗的过往涌入，平静冰冷的心海瞬间炙热、激荡。
一颗埋葬在心涧的种子迅速长出幼嫩的枝桠，绽放出充沛着生命希望的绿色。
现在就尽情地哭出来吧！
从明天开始，就一定、一定能够做回真正的翡继的。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得知了影还活着，还是其它别的因素。总之，那之后的翡继终于恢复了过来，又变回了以前的她，开朗、朝气。食欲的增加让她的身子也慢慢开始好转。
某一天，在原本专属于影的秘密基地，那一片花海中浅眠的她，却见到了一个来自蓬莱山外的人。
“千里！？”
看到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翡继的心绪蛮复杂的。
“好久不见了……”千里亲切地笑着。
“好久不见了。”翡继回应着，好奇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可不认为对方是来这里参观的。
“这个……”千里将一块灰褐色的石头递了出来。
“这是——”
“是绯身上所持有的那块玄武之石。”千里垂下眼睛，“苍龙之石被蓝救你时带走了，而绯也已经死了，所以我想这个东西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
翡继没有说话，默默地接过了石头。
她仔细打量着，发现这块玄武之石破烂不堪，像是被摔出了裂痕似的。
“觉得很奇怪？”千里看出了她眼底的疑惑。
她老实地点了点头。
“这是绯做的……”
翡继一愣，眼光有些困惑，但立马像是明白什么般地抬起了视线。
“绯之所以那么执著于四圣石，表面上来说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君主，所以渴望得到至高的力量。但从他的真心来说，却是为了毁掉四圣石。”千里很落寞地笑了笑，“神子你是白龙用天地间万物的精华所孕育出的生命，而我们则是被遗弃的残羹所凝聚出的生命。但也正是这样，我们所含有的恶性力量善加利用的话，反倒能够与四圣石相互毁灭。”
翡继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个时候，在影被杀之前，阡陌绯的确有对她说，除了得到力量外，他最主要的目的是——
他没能将话说出口，因为影的出现就这样悄然地毁掉了一切。
这些，难道是命中注定的吗？
明明、明明只要早那么一会儿她就可以知道他真正的内心的。
“……绯哥哥……”
吸了吸鼻子，翡继努力抑制着那涌上鼻尖的酸胀。
“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他也想结束神子的使命。但绯的力量想要毁掉四圣石很困难，所以这块石头上才只出现了裂缝……”千里淡淡地解释着。
翡继沉默不语，但对方带给自己的真相却让她心房的一隅开始缓慢地崩塌。
“你恨我吗……？”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手心里的四圣石，温热的石块充盈着那个人的气息，她直直问道，“是我杀了绯哥哥的，千里你恨我吗？”
千里闭紧了眼：“那时他会一个人去面对圣兽，就表示他有预感到到这一切，这是绯所希望的，所以我不恨你。”
翡继的眼睛一瞬流过一抹流光，接着又想起什么，她垂着脑袋：“但露娜很恨我吧？”
千里无奈地笑着，揉了揉她柔顺的头发：“你要理解她，毕竟理性与感性在这一刻是相违背的。”
翡继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千里凝视着她，忽然开口：“翡继……”
对方茫然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虽然早已入土，但你想去西域看看绯吗？”
一块、两块、三块、四块。
在蓝正和婢女红准备着午饭的时候，蓬莱山的上空突地出现了一条巨大的乳白色的光带。一些宛若碎星般的光粒顺着光带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像是天空所洒下的水滴，筛去了一切的污垢，填满了大地的每一处空白。
蓝知道这是什么。
在很久以前，她的姐姐离开他的时候就出现过这样美丽的景致，可是要付出的代价却是异常沉重的。
“翡继！？”
他猛地心颤，留下困惑的红，焦急地冲了出去！
一些毛茸茸的小光球仿佛稠密的蒲公英漂浮在花海中翡继的周身，然后她的身子渐渐透明起来……
“翡继！”
蓝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翡继侧身看着他，似乎有点惊讶。
“你要去神之遗址吗？”蓝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挽留，“你知道吗？一旦你去了那里，就再也回不来了……”
“不用担心。”她安静而专注地看着他，“我只是想要完成绯哥哥的心愿而已。”
“绯的心愿……？”
“我将会是最后一个神子，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不会再被一个人所担负着的了。”她的目光里有着前所谓有的坚定，“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相信我。
翡继笑了起来，梨花一般甜美可人的微笑，空气仿佛都因此而飘荡起湿润甜腻的水光。她最后的微笑，美丽得如同一个叫人心醉的梦。
那一刻，蓝认为自己或许是看到了希望——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