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恋歌》葛雷伯爵·D

15、第十五章

　　翡继一回到宅院，就立刻找到了大树下正在给花浇水的丫鬟小红。
　　“红姐姐！”一上前，就霍地抓住对方秀气的双手，“那个，向喜欢的人表白……”
　　“向喜欢的人表白！？”
　　由于紧张造成语言顺序混乱，翡继立即深呼吸，缓和着絮乱的心情，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向喜欢的人表白，你可以帮我吗？”
　　红愣了愣，随即亲切地笑起来：“好啊，但是神子希望我帮你什么呢？”
　　“那个，”害羞地垂下头，声音轻如飘渺而过的风，“我希望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且还想送点小点心……”本来是想送巧克力的，可由于世界环境不同，只好作罢。
　　“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去拿胭脂水粉到你房里。”
　　“是，谢谢了！”
　　激动地击掌，虽然多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可翡继对自己说，一定要相信自己！你一定会成功的，绯哥哥是喜欢你的！
　　“你要对大师兄表白？”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惊震地抬起头，只见即墨影正惬意地躺在大树上，轻睨着自己。翡继被他忽然的出声吓了个措手不及，眼前只浮现两个字：完蛋！
　　“是又怎么样？”不爽地别开脸，她知道对方搞个不好会对自己冷嘲热讽。
　　然而即墨影却什么都没说，只静静地凝视着她，空茫的眼神颤弱得如秋天萧瑟的落叶，而这些大树下的翡继却并没能看见。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像我这种十四岁的女孩根本不可能明白什么是爱。”将涣散的视野放逐到无限的苍天中，翡继微微虚着眼，神情是那么的无庸置疑，“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绯哥哥的，既然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当然不能让人后来居上。”
　　将心里话一一道出，不知怎么的，翡继觉得轻松多了。
　　“影你想笑就笑吧……”
　　扬起头，她一副无所谓地盯着上方的少年。
　　下一秒，她愣住了。
　　层层相叠的绿色剪影下，恍惚间，她好像看见对方笑了，昙花一现的笑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美得让人窒息，以至于翡继认为或许只是阳光与清风让她做梦了一个无比美丽的梦。
　　“加油吧……”
　　那是那一天，他对她说地最后一句话。
　　很淡很淡的声音，平静得像一面湖水，无色无味，却沁人心脾，如一汪秋水。
　　“嗯，我会的！”
　　即墨影的加油无疑给翡继注射了一支强心针，使她盈盈一笑，更是充满自信。
　　那天的笑，是即墨影一生都不会忘记的，那是他头一次看见翡继笑得如此灿烂夺目，在日光下散发出清淡的芳华，如同精心雕琢的水晶。

　　夜晚，躺在床上的即墨影听到了翡继走出房间的声音，那脚步声亦如她本人，兴奋而紧张。其实他认为翡继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因为阡陌绯是喜欢她的，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只是大家都没讲明而已。
　　这样也好……
　　喜欢之类的话，是他不能说出口的，有一条线将自己硬生生地划到了可以触及对方的距离之外。
　　因为诅咒，因为他要是逾越了一定的距离，翡继便会被诅咒反扑而死！
　　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他不明白都已经事到如今了，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翡继和他尊敬的大师兄在一起，永远都会很幸福的，而自己也可以完完全全地死了这条心。
　　忽视着胸口一阵阵地抽痛，即墨影安静地闭上眼，等待着翡继的好消息。
　　今夜一过，一切都将改变，一切都将结束……
　　之后，或许是短暂的一瞬，也或许是千万年般漫长，他很清晰地听见了脚步声，那是翡继的脚步声，一如那离去时那般急促。
　　即墨影心算着，在这大半夜，她应该会第一个冲到自己房里来告诉自己好消息。
　　然而，他透过薄弱蝉翼的纸窗，隐约间却看见翡继跑回了自己房里。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心跳得越来越快，即墨影赶紧起身跑向翡继房前，那担忧的心砰砰直跳。
　　发生什么了吗？是被对方拒绝了吗？
　　可是以即墨影对翡继的了解，就算是被拒绝了，她也应该是跑到自己的房间来边闹边哭才对啊！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怔怔地站在翡继房门口，望着房内那漆黑的一片，他不认为对方已经入睡。
　　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可这时，他却突然听见了哭泣声。浅浅的哭泣声，颤抖的哭泣声，像个彷徨无助的孩子，点点破碎的哭声宛如寂静夜里的雨，格外凄凉悲伤。
　　那一声声的哭泣与即墨影揪痛的心纠缠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坏了般。
　　四周都没了声音，在一片死寂之中，紧紧绕在他耳畔地只有那痛彻心扉的啜泣。
　　她在哭，她哭得好伤心，仿佛快要绝望而死一样。
　　她每一次的抽泣都让他的心刀绞般疼痛不堪，他知道自己应该去安慰她，现在可以安慰她的就只有自己了。
　　悬浮到半空的手，与门扉只有一拳之遥的手，却在一瞬间硬生生地顿住。
　　他痛苦地皱紧眉，痛恨自己为何不能去安慰她，痛恨自己身上为何会有诅咒！
　　静静地站在门外，他懊悔地垂下头，整个人像是融进了夜色般无声无息，良久、良久，都没有离去，始终陪伴着房内哭泣的人……

　　第二天正午的时候才看见翡继顶着双熊猫眼从房里出来。
　　他很担心，却又拼命装作不太在意地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而翡继只是打马虎眼地笑着说她在半路又害怕了，所以便没有去阡陌绯那里。
　　知道她在撒谎，这更加证明了自己昨晚的推论是正确的。可同时，他也很清楚，不管自己如何问，翡继是不会讲出真话的。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她毫无戒心地敞开心扉的只有阡陌绯，那是蓝与自己所做不到的，专属于阡陌绯一个人的权利。
　　而三天过后，原本应该待在魅林里的阡陌绯却又来到了他们面前。
　　那时，蓝、翡继以及即墨影正在院子里的木莲树下看书。
　　“绯，你怎么来了？”
　　蓝见到突然登门拜访的阡陌绯笑意渐浓，而背对着他的翡继整个人猛地一怔，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鸟。
　　“大师兄。”即墨影恭敬地点头，想问之前的事，可知道问了也是惘然。
　　反观翡继，只是愣愣地看着微笑着的阡陌绯，睁圆了眼。
　　“翡继……”阡陌绯慢慢靠近着，笑容温润如玉，然后一如以往般伸出手想轻揉对方的头发。然而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女孩不但没有喜悦地扑进对方怀里，反倒视对方如毒虫蛇蝎般，一脸畏惧地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下一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翡继尴尬地呆住，咬紧了嘴唇。
　　阡陌绯看着她，笑了笑，笑容是如此悲愁：“对不起……”
　　这一句道歉的声音轻得如缥缈的白雾，静静回荡在不大的院子里竟是如此的落寞与萧瑟。少年那银紫色的眸子里漂浮着忧伤轻薄的蓝，四周鲜明的色彩仿佛一瞬间都褪为了寂寞的冷灰。
　　接着，他便和蓝离开了院子，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那既轻又薄的身影泄露出地是多年来的惆怅，死死地凝固在了翡继眼里。可她除了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样一直失神般地凝视着他。
　　或许翡继一点也没能想到，那竟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阡陌绯，最后一次亲耳聆听到他的声音，最后一次亲眼遥望着他的身影。
　　但却是第一次，深深地伤害了他……
　　五天后，蓝对两人说阡陌绯忽然下山了，不知道他何时走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去往何处。
　　他消失了，真真正正的消失了……
　　而翡继在听到蓝带来地这个消息后，身子顿时一软，整个人如没有灵魂的娃娃般颓然跌坐到椅子上，那双秀气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着。
　　“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不去找呢？”
　　那个时候，即墨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来，只知道自己不愿意看见对方难过。
　　他知道翡继喜欢阡陌绯，她喜欢他，所以一定会下山去找他的。
　　而翡继闻言，诧异地一怔，瞪大了的双眼急速闪烁着琢磨不透的光，深沉而复杂。
　　片刻过后——
　　“不用了。”她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我想，绯师兄下山一定有他要做的事……”
　　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即墨影的眼里是如此的悲伤而自责，但却又变得成熟。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翡继不再称呼阡陌绯为绯哥哥了，而改为了绯师兄。至少，她在旁人面前时改为了绯师兄。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呢？
　　没有人知晓……
　　只知道在命运的十字路上，两人或许已经擦身而过，各自开始寻找各自的路。
　　过去的一切，就这样任凭风吹，让它们都过去吧。
　　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也来不及再对你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