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自传男友和我分了》Starrism

7、第 7 章

　　傅阳阳睡到自然醒，拿出手机瞪了眼日期，9月17日。他紧抱着被子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昨天的记忆，确定自己没做梦。他和刘岳分手了，和安老师见了一面，还答应了江西北去帮他做演讲。

　　很清晰的记忆，不似作假，每一帧都现实得可怕。
　　他结束回忆，照常爬起来洗漱。

　　电动牙刷仿佛电钻般在屋里嗡嗡作响，傅阳阳咕噜咕噜灌了口水，混着白泡沫一口吐出去，随着出水口流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所照之处都卷着热意，傅阳阳的生活一向健康而规律，昨日的无所事事不过是意外。

　　日子还是得过，两个人有两个人的过法，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过法，他早起跑步，呼吸进胸腔的空气卷着芳草香。

　　运动过后的脑子豁然开朗，没了爱情，他还有事业可以奋斗，坐在书房前的电脑面前噼里啪啦码字。

　　他是个职业小说家，码字是他的工作和责任。当然昨日由于心情不佳，他从头到尾也没踏进过书房，这是他一开始决定将写小说当做职业以后，给自己定下的原则：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绝不动手码字。

　　因为那样会影响他笔下的文字和人物。

　　他码字的速度较快，但他从来不给自己定目标，今天码多少明天码多少，如果真的定了目标，他就会感觉很沉重。或许从某种程度来说，傅阳阳应该是能理解刘岳的。

　　然而沉重的负担不应该成为逃避的借口，刘岳本来可以早点说出来，一欢而散，而不是让傅阳阳一个演绎独角戏。

　　傅阳阳今天突然有了个新脑洞，才思敏捷，倚马长才。码了好久的大纲，直到饿了，他才停下打字的手，简单做了一份汤饭，填填肚子，就去睡午觉了。

　　年少时的傅阳阳从不屑于睡午觉。灿烂明媚的中午竟然被人用来睡午觉，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无耻浪费。他觉得他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因此他约了一群朋友到操场打球，后来这事被保安发现了，上报学校。

　　上面要求傅阳阳交一份长达5000字的保证书，不然就请家长。念在爸妈在外地上班、奶奶腿脚又不便的份上，傅阳阳满腹牢骚地写了，还在班级里大声地将保证书给念出来了。当他拉风地走下来，身为同桌的刘岳看了过来，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傅阳阳。

　　他笑着问：“你的篮球打得一定很好吧？”

　　那时傅阳阳以为自己这个刚转来的同桌会奚落他。当然如果这人真敢说出嘲笑的话，他会立马用拳头教他做人。但那个小同桌没有。他的神情和语气甚至有点崇拜，眼睛仿佛闪着不一样的光芒。那一刻傅阳阳心里有股莫名的感觉，仿佛是自信心在膨胀。
　　膨胀得有点甜蜜。

　　然后小同学又打了个哈欠，可可爱爱地说，“不过还是应该睡午觉，不然精神会不足的。”

　　后来傅阳阳开始睡午觉了。
　　不然精神会不足的。

　　定好闹钟，半个小时后傅阳阳先闹钟一步醒来。等他睁开眼，铃声才响起，他拿过来滑掉闹钟，打了个哈欠，顺带点进微信看了看。
　　昨天发的那条朋友圈有点没过脑子，在知道他分手了以后，许多朋友来私聊他。这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刘岳的朋友，当然还有他俩共同的朋友，没什么好说的，他一个个复制粘贴回复，手都抽抽了。

　　距离上一本小说完结大半个月，傅阳阳没开新文。

　　他的新脑洞是有关科幻题材的，再次突破了以往的风格。他笔名叫阳间，最擅长写鬼怪灵异小说，文笔卓然，故事新颖，算是个大神，喜欢他的粉丝不少，都是些死忠粉，吃的就是他的文风和故事情节，追的就是那份跌宕起伏、精彩绝伦。

　　于是当上一本宛如青春伤痛文学的自传在网上发表那一天，他所有粉丝都震惊了，怎么就开始写这种文了呢……那些看他不顺眼的人也带了波节奏，说是阳间江郎才尽了，竟然来写这种小说。

　　无论是粉丝还是黑粉，最开始喷的人反正不少，可他那本自传太特么真实太特么感人，喷着喷着不少人就真香了，反正都是看小说，什么小说不是看啊，随即也拉着这本自传火了一把。

　　资本向来眼疾手快，不错过任何一个商机，有个出版商找到傅阳阳，花了一百万买下这本自传的版权。这事刘岳知道，他也同意了。
　　本来傅阳阳是想用那一百万给刘岳买份礼物，但现在好像不用了。
　　他将其中五十万给刘岳转了过去，谁让刘岳曾经是故事里另一个主角的原型。
　　他想，就当真只是个故事罢了。

　　这钱刚转过去，刘岳的电话就过来了，“你给我转这么多钱干嘛？”

　　傅阳阳说：“那本自传的版权费，给你转了一半。”

　　刘岳想起昨天自己说的话，也明白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写小说的还挺赚钱的，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傅阳阳垂下眼睑，脸上没什么表情，无论他什么表情刘岳都看不见。
　　他想刘岳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拉萨，哪里一定很美吧，天很蓝，空气很清新，他俩的距离果然太远了。

　　“就当分手费吧，好歹咱俩在一起，你也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傅阳阳故作轻松地说。

　　刘岳“哦”了一声，也没太大的反应，又补了句“谢谢”，最后略显尴尬地挂断电话。
　　五十万的分手费，对于寻常人也算一笔巨资，可得到的只是声“谢谢”。

　　如果感情真的能用金钱计算的话，相信很多人都会很开心，有些人有钱，他们愿意用钱去兑换爱情。有些人没钱，但他们会愿意用爱换钱。
　　然而不能。
　　傅阳阳将剩下来的五十万捐了出去，就当一切从没发生。

　　码完大纲，傅阳阳又整理了一遍思路，开始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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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来科学家庄岩创造出了时空穿梭仪，拥有这东西以后，他制作出了一个仿真机器人，按照自己的审美打造出这款机器人，从外观上来看跟寻常人无疑。庄岩觉得从前的自己一定会喜欢这个机器人的。

　　他将机器人送回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的身边。

　　十八岁的少年庄岩审美异常且放荡不羁，染了一头飘逸的黄毛，自以为特别帅气。

　　此时正值中午，外面光芒四射。可这楼道连扇破窗户都没有，阳光自然也不可能透过水泥土射进来。然而生活在这里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事，庄岩嘴里嚼着槟榔，右手拎着炒面，趿拉着一双凉鞋“哒叭哒叭”从稍有一点光亮的楼道口走回来。

　　他眼睛微眯，瞧见狭窄而漆黑的楼道口尽头盘腿坐着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孩。之所以在还未看清脸之前他就将此人认定为男孩而不是男人，是因为这人蓄着一头短发，身材瘦弱看着年龄也不大。

　　庄岩无比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可这人又为何坐在自己租的房子前呢？他最近一边读书一边在网吧兼职当网管，矜矜业业没招惹什么人啊，怎么还能有人找上门来，这也太不科学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庄岩警惕地走近。等他看清男孩的脸，呼吸倏地凝固，脑海迅速闪过一句话：这人长得也太丑了吧？

　　男孩抬头，兴奋地说，“庄岩，你回来啦。”

　　“你是谁？”

　　“我是你的机器人。”

　　“我的机器人？”庄岩嗤笑一声，“你不像我的机器人，倒是像精神病人。”

　　“庄岩，你在说什么啊。”男孩有些疑惑。

　　庄岩眉眼间皆是不耐烦，夹杂了几丝戾气，“别说屁话了，快滚。”

　　“我是来找你的，”男孩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程序里就是这样规定的，我只能这么做。”

　　还挺固执的。从庄岩鼻腔里传出一声浓浓的哼声，他显然不相信这种鬼话，蹲下来与男孩平视。男孩的眼珠子很黑，是一种少见而纯正的黑。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这双眼睛，庄岩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我应该相信他。

　　男孩盯着他，傻傻地笑了，“庄岩。”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甜，根本就不像是机器人，刚燃起的莫名想要相信他的念头立刻被他掐灭，他伸手拧了下男孩的腮帮子肉，软的。虽然长得很丑，但脸上的肉捏着还挺舒服。庄岩了拍男孩的脸颊，说，“机器人的肉摸着能这么软？我就算再浑浑噩噩，也没这么跟不上时代，”他嗤笑一声，“现在的科学技术根本做不到，傻逼，你在这骗谁呢？”

　　“我是从三十年后来的。”

　　“三十年后来的机器人？”庄岩觉得更扯了，摸着下巴说，“你不会还要说，你是三十年后的我创造出来的吧？”

　　男孩忙不迭点头：“是。”

　　庄岩彻底被逗笑了，将手里头的炒面丢在地上，直接从兜里掏出把小刀——他所住的这栋小区地处偏僻，治安不大好，因此他出门都会随身带刀，是为了更好保护自己。

　　“你真是机器人，那你应该不会害怕这种东西吧。”庄岩觉得这男孩没恶意，拿出小刀也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因此连刀套都没取。他微微靠近男孩，脸都快贴上去了，呼出的气息直接打在男孩的脸上。他这才发现男孩虽说长得丑，但皮肤却好得出奇，毫无瑕疵，跟块玉似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撇嘴道，“长得不咋滴，但皮肤保养得不错啊。”

　　男孩表情古怪：“你说我长得不咋滴？”

　　庄岩沉默了一瞬，“我是太直接，伤害你幼小的心灵了吗？”

　　“你明明是按照你的审美创造我的……”男孩委屈巴巴地望向他，“当初你把我创造出来以后，你还抱着我说我是你最完美的作品。”

　　庄岩看着这张脸，对男孩说的话更加嗤之以鼻，“别逗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怕说出来伤你的心，你的长相在我这儿真的没眼看，我女朋友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说得越来越兴奋，庄岩将小刀丢在地上，吹着口哨从兜里掏了张照片出来，“你要是不信，我给你看我女朋友……”

　　手里突然一空，被抢的却不是照片，而是刚拿在手里的那把刀。

　　刀套被取下，漏出锋利的刀光。这刀可不是装饰品，开过锋，庄岩，心里一惊，他这个人的确混蛋，却也不能看着陌生人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自残啊。

　　他朝着他拿刀的手抓过去，“有话好好说，你别伤害自己啊。”

　　庄岩抓了个空，男孩深深切下去一道，绽开看上去跟人类皮肉相差无几的伤口，可就是没冒血出来。庄岩见状愣住了，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嘴角抽搐了一下，“妈的，你还真是机器人。”

　　“你是我的主人，我不会骗你的。”男孩眼神一片崇敬。

　　这样的眼神也太打动人了吧，可庄岩还是觉得扯，现在的他整天不务正业，未来怎么可能创造出机器人，这话听起来太玄幻了。

　　他问：“你真是从三十年以后来的？”

　　“嗯。”

　　庄岩来了兴致，将他女朋友的照片怼到男孩眼前，“那你告诉我，林尤为我生了几个孩子。”

　　“没有。”

　　庄岩震惊地问：“我不育不孕？”

　　“你身体没问题。”

　　“林尤……”庄岩心疼地看着照片上肤白貌美的女朋友，“没孩子就没孩子吧，我跟林尤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也行。”

　　“您没有老婆。”

　　“林尤死了？”庄岩心咯噔一下。

　　“庄岩，你的想法也太消极了，林尤姐姐没死，她只是和你分手了，然后跟别人结婚了，”男孩说，“她孙子摆满月酒的时候，你还带我去了。”

　　“连孙子都出来了，你也太假了，”庄岩他总不可能去相信一个陌生人……机器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他命苦，无父无母，读书的钱是靠他自己兼职赚的。

　　他女朋友人美心善又懂事，对他可好了，从不嫌弃他家里穷，也不嫌弃他学习成绩差，还一直不断在他耳边提醒勉励他。有这样的女朋友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要不是为了他女朋友，他可能早就辍学了。

　　现在，他怎么能因为这个机器人的三言两语，就相信自己跟女朋友没有未来。

　　这么想着，庄岩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我女朋友都给我打电话了，你快滚吧！”庄岩满眼笑意地说。

　　他接通了电话，只听手机那边传来一道轻灵的声音。

　　“庄岩，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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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极其突兀令人始料不及的分手——至少对庄岩来说，这是他怎么都没能想到的。

　　傅阳阳满意地看着这个开头，作为这篇小说的撰稿者，他知道这场分手并不突兀。她的确喜欢庄岩，她喜欢他俊美的外表，喜欢他与世的格格不入，喜欢他为生活拼搏的韧劲。就连那一头飘逸的黄发，在作为乖乖女却又向往刺激的她看来，也是极为酷炫的。林尤温柔善良，真诚待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庄岩。

　　她只是为他的与众不同而着迷，忽然有一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那一天原本是非常普通的，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普通的抉择，这并不关乎未来，因为她从没把未来放在庄岩身上过。

　　她看得出来庄岩非池中之鱼，以后前途无量，可她就是忽然不喜欢了。就如同当年她接受庄岩表白时的干脆，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她又利索地打电话告诉庄岩，我们分手吧。就是这么简单，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对你我感情的尊重。

　　傅阳阳敲完字，盯着屏幕，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感觉好像是在影射刘岳啊。

　　他真没这个意思。

　　爱情本不应该是复杂的，它应该纯粹而美好，只是囿于爱情里的人太复杂了，才造就了如今的复杂性。

　　当傅阳阳深陷那段感情的时候，他当局者迷了，而现在他好像什么都看清了。但那有什么用呢，他还是太蠢了。

　　如果他聪明一点，他应该可以看出刘岳对他的爱正在消磨殆尽，但他没有。或许不是因为他不够聪明，而是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古人当真句句金玉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