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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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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魏尚围着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时地逗乐大家。也亏得魏尚话多,不一会儿,姑娘便学会了很多词语。几人快步疾行,终于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现在回营估计来不及了,这附近有一个集市,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投店吧。”郑东望着西沉的太阳说道。
走了三四里路,来到了郑东说的集市。繁星初上,集市上几乎不见行人,店铺酒馆也是大门紧闭。
“都是该死的赤尾贼寇害的。”郑西骂道。
张乘风指着前方不远处,“看,前面有一个旅馆,我们去问问看!”于是几人来到了旅馆门前。旅馆也一样大门紧闭,只在旁边开了一扇小小的侧门。郑东推开侧门,走进旅馆内,只见大堂的桌椅都已架起,上面积了厚厚一层灰,应是多日没有人光顾了。柜台前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坐在高蹬上打着盹,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了。
“请问,掌柜的——”郑东一开口,男子才被惊醒,几乎是本能地往后一躲,眼神中充满畏惧,不敢正视众人,只拿余光瞟着。
“掌柜的,我们想要投宿,不知道还有房间吗?”郑东问道。
“房——房——”掌柜的又偷瞄了众人几眼,见他们有的拿着长剑,似乎是更加惧怕了。“房——房间——有,有的。”
“掌柜的,不要害怕。”郑东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军牌给掌柜的看了一眼,轻声说道:“我们是朝廷官兵。”
看见了令牌,掌柜的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房间有的,客官,请随我来。”他说着从柜台后走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手巾,和鸡毛掸子,带着众人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官爷要几间房呢?” 掌柜的问道。
“三间,房间要干净。”郑东答。
“房间干净的,干净的,只是很久没有人来住过了,官爷先坐着歇歇,容我先打扫一下。” 掌柜的打开一间房门,立刻拿着肩上的手巾将座椅擦了又擦,然后又拿鸡毛掸子去掸床铺上的灰尘。
“掌柜的,这店里就你一人吗?怎么没有个跑堂的和茶房?”郑东问道。
“嗨,哪里还请得起人啊!” 掌柜的一边打扫,头也不抬地回答,“自从来了赤尾人,大家死的死逃的逃,这集市上的生意越来越萧条,我这小店里的帮手也纷纷逃难去了,就剩我和老婆子二人了,不瞒您说,已经足有半个月没开张啦!”
“为何不见你的老伴呢?”
“老婆子身体不好,吃罢夜饭早早就躺下了。官爷,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小的去厨房弄点饭菜?就是没有佳肴美酒,只能勉强填饱肚子了,集市不开,什么东西都难买到了。”掌柜的干完手里的活,弓腰问道。
“也好,你有什么吃的就做一点来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吃完也好早点休息。给我们拿个火盆来,我们有些湿衣服要烤一烤。”郑东吩咐。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掌柜的退出房间,不一会儿,端上来一个火盆。“官爷请稍候,小的这就去备饭备茶。”
“大家把湿衣服都烤一烤吧。”郑东说着,于是几人便围坐在火盆边,烘烤着自己的衣物。
郑东又嘱咐道:“这里离军营还有四五十里路,明天一上午应该可以赶到。今晚大家也要多加小心,关好门窗,我和二弟轮流守夜。”
掌柜的很快又送来了热茶,几人喝下一杯热茶水,都感到舒畅多了。
“来,姑娘,喝点茶水,暖暖身子。”孟豫如将茶盏递给姑娘。
姑娘接过茶盏,望着黄黄的茶汤,看了看众人,将茶盏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立刻喷了出来,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哈哈哈,你一定是没有喝过茶,再者这茶不好,苦味太重。”魏尚哈哈大笑。
孟豫如瞪了她一眼,重新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姑娘,她一摸姑娘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怎么回事?”她悄悄把住姑娘的脉搏,感觉到姑娘脉象沉细迟缓,与常人大异,不禁望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充满疑问。
掌柜的端来了几碗饭菜,还有一壶酒。“官爷,粗茶淡饭,还请见谅,这店里就剩下这一壶酒了,不是什么好酒,官爷不要嫌弃才好。”
“有劳掌柜的了。”众人谢道。
郑东拿起酒壶,刚要为大家斟酒,姑娘突然鼻子一动,一把抢过酒壶,对着嘴就“咕噜咕噜”喝起来,竟一口气把一壶酒喝干了,连最后几滴都不放过,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
“好哇,原来你不爱喝茶,竟爱喝酒,小小年纪,竟是个酒鬼,酒鬼!哈哈哈!”魏尚又大笑起来。
“酒——鬼?”姑娘不解地看着他。
“对对对,就是酒鬼,酒鬼!”魏尚调侃道。
“酒鬼,酒鬼——”姑娘又歪着头喃喃自语。
“大家吃饭吧,好歹先把肚子填饱。”郑东说着,举起筷子,不管面前的是什么,尽往嘴里塞。菜肴滋味虽不算好,但是比起硬邦邦的干粮,还是强了不少的。
孟豫如夹了一些菜到姑娘的碗里,“吃吧,来。”
姑娘伸手就去抓碗里的菜,还好被孟豫如拦住了,她拿起筷子,手把手地教姑娘用筷子来夹菜,姑娘的手似拿不稳筷子一般,费了好大劲才将菜夹住。
“真是带了个孩子。”张乘风笑道。
“这姑娘身上毫无世俗之气,天真无邪,像这样的人,太少见了。”李松杨感叹道。
“就是傻呗!”魏尚笑着看着笨拙地学用筷子的姑娘,抿着嘴笑个不停。
他们吃饭的时候,掌柜的已将另外两间房打扫好了。吃罢饭,几人各回房间休息。
孟豫如特意嘱咐掌柜的在房间里又加了一个火盆,怕姑娘晚上会冷。等其他五人离开,孟豫如栓好房门,拉着姑娘到到铜盆边为她洗面净手,像是在家里照顾自己的弟弟时一样。
“先将就洗个脸,等回到营里,再好好沐浴一番。”
听着孟豫如柔柔的话,姑娘一脸纯真地笑着。
“把这兽皮脱了吧,我包里还有一件里衣,给你换上,你体型和我相仿,倒也合适。”孟豫如脱去姑娘的外跑和兽皮,姑娘也顺从地配合着她。
赤身裸体地站在孟豫如前,姑娘丝毫不显扭捏,只是痴痴地笑着,望着孟豫如。孟豫如也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了,转身拿起包里的里衣,为姑娘穿上。
“咦,这是什么?”撩起姑娘的头发时,孟豫如发现她左边肩胛骨上方有一块刺青一样的标记,仔细一看,竟是两个字——如新。这两个字显然是很多年前刺上去的,字迹随着身体的生长已经扩张得有些变形和模糊了。
“‘如新’?难道这是你的名字吗?你叫如新?”
“如——新,如——新”姑娘重复道,眼中似乎泛起了一丝光芒。
“也许你的父母是为了将来能和你相认,将名字刺在了你身上。‘如新’,这个名字倒也好听,如今你随我们来到人世间,也算是一个新生之人了,你的名字就叫如新,如新,知道吗?”孟豫如为她穿好衣服,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
“如新,如新,名字。”如新喃喃。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你姓什么,为什么你的父母不留下你的姓氏呢?”孟豫如望着如新洁白的面庞,忽然灵机一动,“你通身雪白,不如就姓白吧,‘白如新’,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白如新,白如新,喜欢吗?喜欢吗?”穿好里衣的白如新,感到非常新奇,在屋子里蹦来蹦去。孟豫如好不容易才拉住她上床睡觉。到了床上,白如新并不躺平,而是像一只小兽一样蜷缩在床角,双臂抱在胸前。
“这孩子,肯定遭受了很多的苦难。”孟豫如心疼地看着她,为她盖好了被子。
天刚亮。孟豫如就醒了,身边的白如新不知何时,竟依偎在她的怀里了,还是蜷缩着身体,睡得如婴儿般香甜,孟豫如一时不忍叫醒她。直到郑东来敲门,“小姐,你醒了吗?我们要赶路了。”
“醒了,你们先下去吧,我这就来。”孟豫如于是叫醒白如新,帮她穿好衣服,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下了楼,五人已经围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子边上吃起了早饭,早饭不过只有一盆白粥和一碟咸菜而已。
“我们姑娘有名字了。”孟豫如宣布道。
“啊?你给取的名字吗?”魏尚好奇地问道。
“不是。”孟豫如给大家讲了昨晚在白如新身上发现刺青和自己为他拟姓白氏的事情。
“‘白如新’,这个名字很别致,很适合她。”魏尚笑着看向白如新。
听到“白如新”三个字,白如新便也笑着看向魏尚,她大概是意识到这三个字是属于自己的了。
吃罢早饭,辞别店主,七人往军营方向赶去。一路市井萧条,村落残破,几人心里都很沉重。“这一趟无功而返,实在是愧对两位将军。”郑东长叹了一口气。
“也不是无功而返,我们至少知道了贼寇的接头暗号和标记。”郑西劝慰大哥。
“郑二哥说得对,你看,我们还带回来一个新成员,白如新。”魏尚打趣道。
听到魏尚叫自己的名字,白如新回过头来,甜甜一笑。她这一笑,魏尚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了半晌,终于回到了军营。郑东向魏朗和孟勤汇报了此行的经历,特别是在花果山水帘洞的那一段,两位将军皆抚掌惊叹。
“齐天大圣的故事在我们傲来国世代相传,但是从未有人见到过真正的花果山水帘洞,世人皆以为那只是个传说罢了。没想到你们真能遇到仙境,真是奇妙,奇妙!”孟勤感叹。
“如果真有齐天大圣,但愿他能保佑我傲来风调雨顺,保佑滨海百姓早得安宁吧!”魏尚跟着叹息。
“魏兄,你呀,不要时时都这么沮丧,你看他们几个,前两天不是才灭了几帮名贼寇,解救了数十名百姓吗?这一次虽然没有缴杀贼寇,但也得到了重要信息,相信他们下次出行,一定能不负所望。”孟勤劝慰道。
“但愿,但愿。”魏尚还是忧心忡忡。
“父亲,您来了。”孟豫如帐内,她正在教白如新辨认物品,见父亲进来,忙起身相迎。
“豫如,这一趟辛苦你了。”孟勤轻拍女儿的肩膀。
“有大家照应,豫如不辛苦。”
“这就是你们带回来的姑娘?”孟勤望着一脸懵懂的白如新,问道。
“是的,她叫白如新。如新,快来,这是我父亲。”听到孟豫如呼唤自己的名字,白如新听话地走到她身边,怯怯地看着孟勤。
“父亲,这孩子身世不明,我不忍心她和畜类生活在深山里,便把她带了出来。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当个妹妹吧,豫如也一直想要个妹妹。”孟豫如拉着父亲的手臂撒娇。
“你这话说的,要是被你弟弟听到了,又要哭闹了,哈哈哈!”孟勤爽朗大笑,“你喜欢她,就留在身边做个伴吧!”对于女儿所做的事情,孟勤一向放心。
“多谢父亲!”孟豫如高兴地拉着白如新,和自己一起向父亲行了个礼。
待父亲走后,孟豫如吩咐丫鬟玉儿准备为她们沐浴更衣。木盆里倒满了温水,水中撒着花瓣,孟豫如和白如新一起沐浴在盆中,细心地为她擦洗着身子,梳理着头发。白如新顽皮地将水拍打在孟豫如身上,像孩童一般玩闹起来。她雪白的肌肤在鲜红花瓣的映衬下,更显得吹弹可破,几乎连皮肤下的一道道血管都能看得清楚。白如新不停地玩着水,营帐内传出阵阵欢笑声,连外面的守卫们也听得心神荡漾。
沐浴完,孟豫如为白如新擦干身体和头发,为她穿上衣服,梳好头发。白如新穿上了一件蓝底杂花锦的长衫,腰间系着墨色绢带,头发像孟豫如一样束在脑后,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墨色发带垂至耳后。一副男儿装扮,白如新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活泼顽皮。她对营帐里的每一样事物都感到十分好奇,孟豫如就一样一样耐心地教给她。
入夜,魏尚和孟勤召集了几人,商讨缴寇之策。
“据你们所探,贼寇已经得到了消息,势必将往更隐蔽的地方藏匿。我和孟将军仔细研究了地图,又问了几位年长的村民,这滨海山之高林之密,莫过于自此往北五十里小洲村后面的小洲山,那是一座常年无人进入的深山,贼寇一旦藏入山中,要找到就很难了。”魏朗看着众人说道,孟勤在一旁颔首。
“魏将军,不管山多高林多密,我等一定深入山林,将贼寇藏身之处搜寻出来!”郑东说道。
“你们几人的毅力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这样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实在是下策,况且贼寇藏入小洲山也只是我们的猜测,万一我们猜错了,岂不是白白浪费精力,且让更多的无辜百姓遭受残害?”魏朗道。
“魏伯伯,豫如有一个想法。”孟豫如说道。
“哦?豫如,你快说。”
“贼寇藏匿在深山,定是要伺机再行掳掠。附近的村庄几乎都已被劫掠过,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因此贼寇必然会去往新的村庄,我们何不推测贼寇可能要劫掠的村庄,提前做好埋伏,等贼寇一来,就来个瓮中捉鳖呢?”
众人一听,都仿佛茅塞顿开。
魏朗却摇了摇头:“此法之前噩梦已经试过,但是一旦派军驻守在村庄,贼寇便不会现身。”
孟豫如笑道:“魏伯伯,您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说,秘密地潜伏在村庄中,不让赤尾人发现。他们见村中无所防卫,必然会在夜间前来劫掠的。”
“妙啊!豫如说得好,只要贼寇不离开,就是还想要打劫村舍,我们与其漫无目的地搜寻他们的藏匿地点,不如在他们作恶的时候迎头痛击。妙,妙!”魏尚激动地拍着桌子。
孟勤看着女儿,欣慰一笑。
魏朗恍然大悟,面露喜色,“来来来,我们来看看被贼寇打劫的村庄。”说着,便拿起笔,在地图上将被贼寇袭击的村舍一一勾勒了出来。勾完之后,端详片刻,又一拍桌子,“有了,你们看,贼寇袭击的村庄都是面山或者背山的,且沿着海岸呈带状分布。海岸靠山的共有三十一座村庄,除去已经被贼寇袭击的二十五座,这剩余的六座,就是贼寇接下来的目标了!”魏朗越说越兴奋,“接下来,我派兵驻扎在村庄附近,你们就潜伏在这村庄中,只要贼寇一出现,就发出信号,缴寇军立刻冲进村庄,将贼寇一网打尽!”
“不可派兵!”孟豫如急忙说道。
“为何?”众人不解。
“魏伯伯刚刚说过,一定赤尾察觉附近有官兵守卫,变会潜伏不出。即便是派兵驻扎在附近,也难免阵势浩大,贼寇袭击村庄前一定会先行观察,倘若被发现了,他们一定会取消袭击,这样,我们就更难抓住他们了。”
“豫如说得有道理。”孟勤拂着长须说道。
魏朗皱了皱眉,“可你们六人若是分别潜伏在六座村庄,恐怕势单力薄,难以抵御贼寇啊!”
“确实,我们谁也不知道贼寇会有多少人,以一敌众恐怕力不能支。不如这样,再选一些精兵,化装成平民,我们每人各带五名精兵,混入村庄中,这样,只要贼寇一行不超过百人,我们还是能够克敌制胜的。”
“对,再给我几个人,哪怕贼寇来个百八十人,我也能把他们全打趴下。”魏尚附议。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那好,你们先去休息,我和孟将军连夜选出三十精兵,明日一早就随你们出发!郑东,你将这六座村庄给配给各人。”
“是!”郑东答道,众人退出营帐。
“孟老弟,你这个女儿,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羡煞老夫也!”魏尚向孟勤拱手。
“魏兄,过奖,过奖!”孟勤还礼,脸上藏不住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