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蜗》雅歌麟趾

4、第 4 章

　　顾嘉来找陆执无非就是世纪的那个项目横插进了一个不想关又难推脱的广告。
　　顾嘉35了，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顾嘉长大以后能多顾家，继承老顾家的优良传统。顾、陆两家上一代就结交了，原本还想给顾嘉与陆执定个娃娃亲，谁知道蓝甜生了个男孩，只能让这两孩子做了兄弟。
　　顾嘉大陆执6岁，很小的时候陆执就跟在顾嘉身后，一个劲的叫“哥哥”，但这个跟屁虫是个先天听力障碍，顾嘉原先很烦他，还常常因为陆执是个聋子欺负他，直到有一次被顾延顺抓着教训，陆执看到了哇哇大哭，冲上去护住了顾嘉。直到那一次，顾嘉才把陆执真正当成了弟弟。
　　“顾哥，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怎么，我刚来，你就想赶我走？我知不知道你上次出事，我被我妈说了一个多星期。”
　　“哦。”陆执故意敷衍了一句。
　　顾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哦？！就一个‘哦’就完事了？！我妈关心你都比关心我多，到底谁是亲生的！”
　　陆执有点憋不住笑了，“我开玩笑，过几天我买些东西去老宅看看伯父伯母。”他倒了杯递给顾嘉。
　　顾嘉吹了吹，抿了口，“得了吧，他们刚去地中海度假。你想看也看不到，再说，你不怕我妈给你介绍女朋友啊，上个月我还听她打电话，说什么陆家的儿子很优秀之类的……”
　　他真是谢谢顾伯母一番好心了，比自己老妈还上心他的终身大事。“那我还是避避风头吧。”
　　说起女朋友，顾嘉有多了嘴，“我这都打算第二次造人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到底有没有个准，我家老大还等着你以后的女儿呢，我俩做了兄弟，总是要让下一代来一个娃娃亲吧，再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确定孩子性别也不难……。”到底是有了家的男人，将其孩子滔滔不绝。
　　“顾哥，饶了我吧。以后再说，再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陆执赶紧结束话题调转话风。
　　顾嘉这才想起来，“不就世纪那个项目么，那官二代想和我们公司具体谈谈宣传的事。也不知道哪里打听到的我们和鑫光合作，特别要求让鑫光给设计个原创形象，价格随便开。”
　　“这事应该去找鑫光啊。”
　　“我知道，我知道，鑫光那边已经接到通知了，正和CG部门沟通呢。那人呢，也不知道哪得来的你名字，可能知道了你和陆家的关系，组了个饭局，说要请你和鑫光的吃饭。我这过来就是问你去不去的。”
　　“顾哥，你知道我的。陆执不想去，特别是什么官二代。”
　　“我知道，我知道，关键是，他老子是发改委的，权利多大我不用说吧……你放心，我也去，凭我顾嘉与顾氏的影响力，他不敢怎么样。”顾嘉也知道，这种事情，表面上不痛不痒的，真搭上线有交集了，很多东西都会连带出现，拦都拦不住。这事要是换做陆灼，他倒没什么不放心，陆老二本来就是混官商两派的，但陆执不一样，面前的男人喊了他29年的大哥，不能一到事儿他就离他远远的吧。
　　陆执也听出了顾嘉的无奈，AAS是顾嘉累积自己的资本投的，和顾延顺没多大关系，公司运营发展都是顾嘉一手撑起来，总不能因为自己不愿和官场人打交道就害了AAS。“嗯，什么时候？”
　　顾嘉拿起手机点亮看了看日期，“今天是周三，周五晚上七点的局。订的‘山海聚’888包厢。”
　　“嗯。”
　　顾嘉还要开口，被手机铃声打断了。“老婆，怎么了？……亲子运动会？……不是说去一个就行了么……”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声音，有些生气的样子，顾嘉一下就软了声：“去的呀，去去去……晚上准时回来……开个运动会还要自己做道具？！……做做做！……不敢不敢……”顾嘉一通好声好气的挂了电话，叹了口气。“等你以后结婚就知道了。”
　　陆执笑笑。
　　“走了，周五我过来找你。”说着顾嘉走出了办公室。
　　朱译盯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这段时间内，陆执一条消息也没有，估计是懒得理自己了。CG部的小秘书站在朱译身边有一分多钟，就看朱总监一个人，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抓耳挠腮，好像是做了什么不可原谅不可挽回的事情，难道是女朋友？她一直站着，不敢问，也不敢说话，直到朱译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压迫感。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显然被吓了一跳。
　　“总监，和女朋友吵架了？”小秘书显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八卦机会，何况当事人在场。
　　朱译吧手机倒扣在桌上，“乱讲。找我干嘛？”
　　“总部让您过去开个小会，说是有项目更新。”小秘书如是说。
　　“哦，知道了。”朱译拿起手机揣进兜里，起身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聚满了【世纪项目】的各负责人，神情看上去还算轻松，王柯铭看到朱译走进来，点了点人数，开始说话：“关于【世纪】的案子，有个新的东西需要我们配合。商圈顶层被人出资报下做高端电子竞技与室内游戏馆，投资人很有来头，希望我们和AAS可以在回廊影像中单独给这个游戏馆出个原创形象广告。”
　　朱译心里一个苦逼，怪不得其他人神情自若，原创形象还不是把锅甩给了CG部，一群牲口！
　　王柯铭瞟了眼朱译，“小朱，你看你那边能不能协调一下……”
　　该拒绝还得拒绝，“王总，我们部门现在接的6个案子，不包括【世纪】，有一个项目刚起步，这边还要和客户交涉形象确定的问题，另外有两个项目到了初稿二修，还有下半年要上银幕的动漫，再说我自己这边还要出一个单行本……”
　　忙是真的忙，这个理由推脱的叫人难以拒绝，但王柯铭想起懂事那边交代的话：投资商是发改委的小儿子，得罪了他，怕是鑫光后期想要出些好的东西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他出了口鼻息，“小朱啊，这边公司确实是不能推脱，关系到公司后期的发展，再说，酬劳费用也非常可观，分到各部门有10到11。你看看能不能挤挤时间……”
　　10到11，一个形象设计，分到自己头上也有5到6，算起来，每个月的公子也就9出头10不到，也不亏，累点就累点，谁会和钱过不去啊。“我看看吧。”朱译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下来了。
　　主要部门答应了，其他辅助部门也就不是事儿了，王柯铭顿时开心起来，没多久小会议就结束了。趁着热乎劲，王柯铭私下叫住了朱译：“小朱，还有个好事，这周五带你去个局，就是这个出资人组的，你多认识些人，都是关里关系的，说不定一桌饭下来，以后对你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
　　朱译刚想开口拒绝，王柯铭立马又开口了，“我跟你说，别人我都不带，只带你，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宝贝，我们的王牌！这种机会好多人想去我都不给，千万别辜负了你王大哥的美意。”
　　得，这帽子都戴这么高了，说不去这不驳人面子么，何况还合作一个大项目的。“嗯。好。”
　　“这周五下班后别走啊，坐我车去。”
　　“嗯。”
　　朱译有些提不起劲，他就一个混二次元的，什么人情应酬他统统拒绝，不想去，也不会来这些有的没的事儿。
　　小秘书看到自己上司蔫蔫儿地坐回办公室，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轻手轻脚的凑到朱译旁边，“总监，总监！”声音听清，但一听语气就是打听事儿的。
　　“干嘛？”
　　“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女孩子嘛，多顺着点，我跟你说，我们女孩子呢……”
　　“你是不是没事儿做？要不给你再安排点儿活？！”朱译真是懒得回答这些问题，根本不是，根本，不，是！
　　小秘书一听，乖乖踩着高跟鞋小声的跑回自己座位老实坐下，装作非常忙碌的样子。
　　朱译掏出手机，看着手机的黑色屏幕，还想和陆聋子多聊点，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叮咚——”手机显示一条消息，是陆执的：？？？
　　三个问号，朱译一下就来劲儿了，一骨碌从椅子上坐正，“哒哒哒”快速打下一行字：发错了，是发给我助理的。
　　“叮咚——”：画什么？
　　聋子没介意，看上去那么一板一眼的人，没介意，朱译有点开心，哼着小调，回复着：签约的出版社要给我的作品出单行本。
　　“叮咚——”：什么单行本？你的画集么？
　　不是，就是我的一个漫画作品，在连载的。
　　没想到，你业务挺繁忙。
　　你上网查查，我是什么身份呐，第一部完结漫画高居各大二次元排行榜榜首，我就靠这吃的，鑫光只是个副业。
　　嗯。我查查。
　　然后朱译的手机就不再有消息提醒铃声了。聋子都这么实在的么？！随便说说的！真查去了……
　　十五分钟后，“叮咚——”：我查过了，你很厉害。
　　这话朱译都不知道怎么接，说“那是。”见过有人自吹自擂的么，太不要面皮；说“还好。”那自己心里肯定不答应，画师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斟酌了一会，他回复了一个皮卡丘眨眼的表情。
　　陆执收到这个表情，笑了笑，画师的世界充满童心。看了看自己手头的事儿，回复道：这边还有几个案子需要我处理，也不打扰你工作了，明天下午见。
　　片刻，手机传来朱译的回复：下午见。
　　第二天下午，两人在鑫光一楼的咖啡馆见了面。朱译很少来咖啡馆，他不喜欢苦味，一点点都排斥，但对方有主动提出了，也不好意思推脱。于是，陆执见证了朱译要了一杯加糖加奶的榛果拿铁，外加一块红丝绒千层。陆执要了一杯，美式冰咖啡，无糖。
　　朱译坐下来抿了抿咖啡杯，“那个啥，你等会儿啊，我再那几包糖。”
　　陆执：……这么能吃甜，第一次见。
　　他抓了一大把焦糖包和速溶细糖包，匆匆坐回自己座位，非常自然地打开咖啡杯盖，往里一包一包一包，连着倒了四包糖。朱译交了交咖啡，“不好意思，我这人就这习惯。”
　　“没事。”
　　“那我们开始吧，关于【世纪】的项目。”
　　“嗯。”陆执翻开上次开会留下的册子，里面红红黑黑表面了注释；另外拿出了一本牛皮记事本，翻到中间部分，摊在桌上。“上次会议展示的动画初稿，在艺术本体的展示上你是最有发言权的，我不多做赘述；我就用户实际操作与体验感上提出几个想法：首先，人机交互非常重要，我想你们也有考虑到，但是光由用户操作手机这一点，说实话，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做到，电子投影屏只是作为了一个应景的背景。”
　　朱译喝得上唇挂满奶霜，“你的意思是，要把用户现有形象与实际操作表现也展示到电屏上？”
　　“嗯。”陆执低头表示肯定，继续说道：“就好像‘清明上河图’，图上的人物，每一个，做什么事，衣着都能非常精细的表现出来。”
　　“但是图是死的，来回的人群是活的，我们不可能设计出上千上万个独特的人物造型。”
　　“我知道，但是现在人脸识别非常火热，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们部门能够给出几种不同的普遍常见的五官模板，我们可以通过人脸识别技术给不同的用户拼凑出特有的人物形象。”
　　朱译挖了勺红丝绒，往嘴里送，思考这个方案的时间成本，“嗯……可以是可以，就是有点耗时。”他又想起游戏馆的原创形象设计，不由叹了口气，“哎，你应该知道我们还要给那个什么顶楼的游戏馆设计形象的吧？时间跨度来说，有点长，会拖项目工期。”
　　“嗯……”想到这个事情，他也是有点不太情愿，抬头喝可口咖啡，看到朱译现在的模样，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好笑，“你上嘴唇粘了牛奶和红色的蛋糕沫……”
　　！！！尴了个大尬，原本想要在职场精英面前展示自己专业又干练的一面，结果现在变成了大型吃播外加自损形象的翻车现场，朱译心里那个恨啊。他赶紧抽了张纸巾快速擦了擦嘴，“没了吧？”
　　陆执左右看了看朱译，“左边嘴角还有一些。”
　　朱译又狠狠抹了抹左侧嘴角，知道纸巾沾上蛋糕沫，这才确定清理干净，他有些尴尬的笑笑。
　　陆执朝他报以礼貌的微笑，示意自己不介意。
　　他是不介意，可自己介意啊，他专业又高大的形象毁于一旦，再也不来什么狗屁咖啡馆了！！！
　　“时间跨度上确实会比原本承诺的项目工期要长，考虑到世纪方面在已签订合同的基础上增加工作要求，我认为延长一些项目时间也是非常合理的。这边的话，我会和你们王总联系，以AAS与鑫光双方共同的名字向世纪方面提议。”显然陆执并不是特别在意刚才发生的，几句话便把刚才的小状况带过了。
　　朱译也是有专业素养的，很快回归工作状态：“那麻烦你了，陆总监。”
　　“没事。接下来就是另一个提议……”
　　一个下午，双方详尽异常的把【世纪】项目剖析了在剖析，创意方案更新了在更新，期间几乎不谈论任何私事，直到陆执喝完了第二杯美式。
　　“今天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和你谈话很愉快，你的逻辑思维和我非常契合。”陆执合上记事本带些微笑说着。
　　“你也是，很会站在客户面思考问题。”
　　“那么，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家里还等着我吃饭。”
　　家里？！没看出来，聋子竟然结婚了？！朱译反而一想，也对，除了耳朵不好使些，其他条件几乎完美，没有设么理由拒绝这样的男人。“嗯，嗯。好的。再见。”
　　“再见。”陆执起身先走了，留下朱译蔫蔫儿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耷着脑袋往包里放。全世界都成双成对，就他，就他，遇到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工作吧……爱情什么的都是消耗型快乐，只有工作才是持续型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