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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楚云林·睚眦瞠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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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山位于舒州东南,距离北邙山大约五日的马程。两座大山之间遥相阻隔着林木壑谷的楚云林。这里,满眼苍翠,松柏如荫。漫天的乌云吞噬了阳光的灿烂,空气中的阴霾笼罩着这风雨萧萧的楚云林,却丝毫也无法阻挡此时林中二人一骑飞快的脚步。
马上那一袭淡青色碎竹锻袍的男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的样子,俊美的五官长在一张粉嫩的脸上,面如冠玉,鼻若秋梁,看起来那涉世未深的容貌此时却隐隐透着股难以言喻的摄人威严,与那抹挂在嘴角的单纯温和的微笑格格不入。而男子怀中人却是脸色煞白,气息奄奄,就连那夺目的硕大桃花斑都透着掩不去的苍白。从那张消瘦异常的面孔可以看出原本面如敷粉、俊俏非凡的年轻容颜,顶多也是弱冠之年,此时却竟是一副垂垂将死的模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静王府被黑衣人误刺的颜梦溪,而这黑衣人便是马上那粉面郎君。颜梦溪没有看错,这个男人的确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甚至几乎还有了肌肤之亲。对,这个生着一张连天使都自愧弗如的脸庞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尹府对颜梦溪上下其手的神秘江湖人物——唐灵轩!
当日唐灵轩的那一剑穿胸叫阎罗王夺去了颜梦溪大半条命,幸亏这始作俑者及时用他那寒冰掌封住了颜梦溪致命的伤口,才勉强将他的命拖到了今日。只是,过了明天,恐怕即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
两人此时正日夜兼程赶往天竺山,找江湖盛传的妙手神医方暝鹤求医。两人之间气氛异常僵硬,缘由便是几天前颜梦溪昏迷苏醒后的一番对话。
“你到底是殊玉函的什么人,为何会穿着一身他的朝服?”足足审视了这张蛊惑众生的俏脸三天,唐灵轩那俊逸的脸庞闪着冷酷的神色凝重地问道。
呜……发生了什么……?从一阵煎熬中醒来,颜梦溪就被眼前这不陌生的男子所逼问。怎么是他?颜梦溪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忽然发现唐灵轩竟没有认出自己尹史枫的身份!下一个瞬间,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朝服?殊玉函的朝服!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直袭心头,颜梦溪这才明白殊玉函那绝丽笑颜背后隐藏的蛇蝎心肠。自己竟几乎代他成了唐灵轩剑下的替死鬼!淡淡的恨意从心口蕴染开来,颜梦溪暗自叹息自己的大意。
“那三个月前行刺殊玉函的人就是你咯?”
闻言,唐灵轩锐利的双眼若有所思地眯了起来,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还有这事?哼!如果是我出手,那混蛋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
唔……咳咳……直觉一股血气直冲心口,颜梦溪熬不住地大喘起来。唐灵轩脸色一沉,挥手封住了他的檀中穴,厉声说道:“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工夫,小子你可不许现在就死!”霸道的口吻与那张纯洁真挚的年轻俊脸形成鲜明反差,极不相称。
于是,就有了今日这幕策马飞奔的景象。火红的骏马映衬着天边的落日斜阳,唐灵轩身后一柄长足三尺的龙腾金鞘“青玄剑”与胸前那金柄金鞘短剑“照日”相映成辉,一如其主人那般的耀眼夺目。
唐灵轩此后没有再说什么,于是,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周围的景物随着铁骑飞奔而被大片大片抛到了身后,转眼间,灰翳的天空渐渐变深,斗转星移,夜幕降临。唐灵轩心知受伤人绝是撑不过明天,丝毫也没有放缓马速的打算,连夜赶路。只是,这一日的颠簸,颜梦溪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口干舌燥:“水,有没有水?给我水……”
唐灵轩闻言,放缓了马速,四处眺望。
“喂,没有水了吗?”颜梦溪看着马脖子上挂着的水囊,痛苦地问。
“你三个时辰前不就喝光了最后一滴?”唐灵轩瞥了怀中人一眼,见其脸色愈发的惨白,心中暗叫不妙,神情也有瞬间的急燥。
“啊!那你……”颜梦溪忽然发现今天一天那满满一袋水都是自己一个人喝光的!那唐灵轩岂不是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沾?“抱歉……咳咳……”一阵不好意思,内疚,却又忍不住地猛咳起来。
“你不要说话,再忍耐一会儿,马上就有水了。”唐灵轩双目一转,隐约瞥到左前方林子深处上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策马一阵急行,眼前猛然出现一青石古屋,泛着苍老的幽光冷冷寂寂地站在林子里。唐灵轩立即飞身下马,牵着缰绳示意颜梦溪不要下来,自己已来到了那斑驳的木门前,轻轻叩了几下。
屋内起先没有动静,旋急传来一声轻骂,门的另一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警惕的语调:“谁?”
唐灵轩立刻和颜答道:“前辈,我俩去天竺山路经此处,想讨碗水喝。”
“哼!小子,装什么迷糊,你们这帮道上混反的小喽罗老子我见多了!少来这套迂回之术,今儿老子就再说一遍,趁早打消了你们脑子里那点邪念,滚得远远的,要不然,休怪老子我不客气!”门里人声调陡转,粗鲁地冲唐灵轩猛吼。
唐灵轩不悦地皱起了眉,转念一想颜梦溪现在的状况,便又温和地道:“前辈,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不等说完,门“霍”地一声被掀开,意外地竟出现了一个年纪不过五旬的男子,满脸横肉纵生,火红的头发蓬乱地掩去了大半张脸孔,如此粗鄙的长相却生着与那张恶脸极不相称的朱红的嘴唇,双眼泛着恐怖的幽光,目光如炬。看得颜梦溪一阵恶心。那怪物的喉头深处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狂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狼嚎般地吼道:“小兔崽子,你人模人样的,却只道这些个下三烂的招子,投机取巧一心想夺老子的宝贝‘九缳丹’,好白白增进十年内力修为,怕是打错这个如意算盘了!老子今个儿要你尝尝厉害!”狂叫着,那疯子作势朝唐灵轩扑来!
唐灵轩轻而易举躲过一击,微笑着道:“前辈想必便是素有‘东方邪圣’之称的睚眦吧!我们并无夺丹之意,只讨碗水喝便走,成么?”
“小兔崽子,你还要狡辩,怎么?怕了不?想逃了?门都没有!要么你们俩各自留下一根手指然后滚蛋!要么留下那小子,你走!休要坏了老子多年的规矩!”睚眦狂妄地笑着,听得人胆战心惊。
颜梦溪看见那嶙峋的手指直直点着自己,眼神一阴。唐灵轩闻言面色一沉,冷冷开口:“这可不成,前辈未免太咄咄逼人了!”
那男子突然衣袂一挥,微风中九百九十九枚喂毒的蛇钉连成一片,宛如一张弥天巨网,在掌风澎湃中向唐灵轩的门面猛扑而至!颜梦溪心头骤紧。
唐灵轩的脸上露出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容,轻巧地身形微微一晃,只见青光骤闪,刹那间那张毒网钉便一掠而没。三尺之外,唐灵轩笑意盈盈扶手而立,背后的青玄剑纹丝不动,只有面前飞舞的落叶提示着睚眦唐灵轩方才的剑气。
倒抽一口冷气,睚眦怪叫:“你小子敢用障眼法,妖孽!妖……”‘孽’字尚未出口,睚眦猛然腾身跃起,流光电闪间,指肘齐出,辗转激回间猝然下扑,掌风似雷暴陨星般朝唐灵轩的腹间斜刺!
唐灵轩轻笑着身形陡转,粼粼寒光中宛若一抹流星划破苍穹,睚眦只觉眼前白光一晃,便全然不见唐灵轩的身影,怒矢般的掌刃竟徒然扑了个空,下一个瞬间背后寒气逼人,根本来不及回闪,睚眦背后已重重叫剑鞘猛地一击,顿时右半边手脚骤麻,动弹不得。勉强落地的脚下一阵踉跄,险些跌坐在地。怔怔地,睚眦盯着唐灵轩那张俊美异常却稍显稚气未脱的脸颊,不敢相信那笑靥如花背后的深藏不露。“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