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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尔虞我诈 ...

  •   蒙眼布被摘下,眼前一人,朱色官服,面白眼细……这不是勘查贡马中毒的吕夷简么……

      吕夷简自然不记得她,轻嗽了下嗓子,冷声道: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劫掳拐骗是重罪,若肯从实招认,本官免你皮肉之苦。”

      寒寒倒是没被他这开场吓住,反诘道:

      “大人,是否劫掳拐骗,问问那孩子不就知道了?我二人从哪里来?又怎会穿着同样的丫鬟衣服,晌晴白日的在街上跑?”

      吕夷简不动声色,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孩子才多大,能说明白什么,一番折腾,吓得话都不敢讲了,本官只问你,从哪里将她拐来的?”

      “府衙既是出了榜文寻人,连她身世出处都不清楚,又怎能随意定下拐骗的罪名?”

      吕夷简懒得费话,他奉命拷问口供,寒寒如何辩驳并不重要,他等的就是一句顶撞,当即摆了摆手,直接叫执刑的将寒寒摁住,十个手指全上了夹板。

      力道陡增,寒寒终于知道十指连心并非虚言,脏话都顾不得骂,惨叫得嗓子都劈了声。

      吕夷简充耳不闻,手里搓磨着从珺珺身上搜出火纹白玉牌,牌上一丝翠色醒目,这玉牌正是十多年前他初入朝为官,在礼部任个小官,兢兢业业与内库甄选玉料、议定纹样的成品。那一批数十枚玉牌中,只有两枚格外别致,一枚有梅状粉絮,真宗赐给了当时还是刘妃的刘娥,另一枚有淡淡翠丝,赐了刘娥的兄长刘美,因此粉牌上加刻了常娥持花,翠牌则循着绿脉加刻了碧梅,谐音为“美”。他当年亲手经办,历历在目。

      说起刘氏兄妹,当年二人来汴京谋生,原本只是街头打鼓叫卖的商贩,只因刘娥生得美丽,机缘巧合竟入了真宗的潜邸,得了专宠,乃至真宗正妻未娶,竟一心贪恋刘娥,不惜顶撞太宗,拒娶潘美之女庄怀皇后,惹得太宗震怒,刘氏兄妹也因此被赶出王府,十多年小心翼翼躲在外宅里隐性埋名。待到太宗故去,真宗继位多年,始终执恋的刘娥才被接回宫里,封赐了极低的位份。

      许是真有天命,真宗第二位正妻庄穆皇后年仅三十二岁便也故去,真宗终于敢直抒多年心结,执意要立平民出身的刘娥为皇后,一时间朝臣们谏阻,沸沸扬扬。

      彼时刘娥毫无根基,在朝中唯一能倚靠的势力便是真宗着力拔擢的刘美,于是京中便盛传刘美要收张婉娘为外室,如此,刘美便公然违了宋律禁止官员狎伎的明令,重臣们群起而攻,必然丢官去职,皇后也未见得就是刘娥了。奈何真宗心意已决,终归,刘美与张婉娘一段传言还是不了了之,刘美娶了钱惟演之妹,有惊无显的仕途昌达至今,而张婉娘也依旧还是那个痴迷演戏的伶人班主。

      如今刘美的玉牌挂在一个孩子身上,这孩子又和张婉娘颇有渊源,寇准命他开出榜抓人时,他还不晓何故,直到见了这玉牌,才明白寇准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若这女童当真是刘美与伶伎张婉娘之女,不仅能折损如今后党的支柱刘美,又将他吕夷简强按在老臣派里同后党决裂,一石二鸟。

      偏他吕夷简最讨厌站队,左右逢源才是他笃定的存活之法,吕氏子弟得蒙祖荫,在朝中也是很有根基,一直是后辅两派争取的势力,只是此番被寇准抢去了先手,倒真是要费神想个脱身之计才行……

      吕夷简盘算了许久,全没注意到寒寒已经疼得昏死过去,直到差役拿凉水去泼,才引得他回过神来,制止道:

      “罪犯体弱,缓缓再审吧。”

      说罢起身抖了抖官服,正要出牢门,突然有人来报:副相丁谓来了。

      他嘴脚微翘,果然是陛下的能臣、刘氏的亲信,来得正是时候。

      稍顷,便见丁谓快步进了牢门,此刻已是未时,丁谓仍然未脱朝服,明显是刚从禁城或尚书省过来的,他瘦削精干,眼亮声细,走路极轻快,说话也十分简洁,见了吕夷简,稍作惊讶道:

      “吕大人何故在此?”

      吕夷简揖礼笑道:
      “惯常巡查,见他们刑讯没个章法,便进来看看……丁大人又是为何而来?”

      “七夕法会失火,不利宋蕃邦交,陛下十分恼怒,刚刚命我详查此事,听说寇相已命你来亲办此案,可有进展?”

      吕夷简攥了攥袖中的玉牌,笑道:

      “妇孺之流,才问了没两句,便晕了,一时也没什么突破。”

      丁谓坐下,听他讲完二人的抓捕经过,看了看泼了水还没醒的寒寒,忽然神情微变,命差役下去,只留他二人。

      吕夷简以为丁谓要说什么秘事,却不料丁谓竟然掏出帕子,伏身去擦昏迷的寒寒的脸。

      擦了几把,露出本来面目,惊得吕夷简袖中的玉牌差点脱手。

      倒是丁谓沉着,眼睛转了转,将吕夷简拉到一边低声道:

      “此案乃是陛下口谕,命我提审,嫌犯和那孩子体弱,若一直关在这里,易有闪失,需得换个处所关着,寇相那边,吕大人直说口谕便是,提押手续如常办理,我这就将二人带走。”

      吕夷简听丁谓如此安排,反倒省了夹在后、辅两党中间的麻烦,自然同意,当下便命人将珺珺与寒寒提押出牢,交与丁谓。

      丁谓遣亲信寻了辆便车,将二人送到外城西北一处院子。

      寒寒在路上醒转过来,见自己又被捆绑堵嘴同珺珺关在一起转运,当真是烦躁极了,自从穿越到这里,不是隔三差五被绑了拐卖,就是莫名其妙身陷危局,背运连连,难以挣脱,实在让她想揪个什么罪魁祸首来暴打一顿解恨!连珺珺看她擦了丑妆后的眼神也让她十分不爽,狠狠瞪了回去!

      待进了这宅子,不想迎出来的人竟是那日樊楼夜宴时来送皮草的商人李潇举!

      因她是昏迷着被送上了车,并没见到丁谓,只以为是吕夷简派人将她送到李潇举这里的,心里实在搞不清吕夷简和这皮草商有什么瓜葛,一会儿监狱里拷打,一会儿又突然塞到一个商人家里,八成是要软禁起来图谋不轨!

      却不想这李潇举既亲切,又周到,一点不像有什么图谋,又是命人赶紧松了绑绳,送到最好的客房里洗漱休息,又是请了最好的大夫来医治她手上的伤,其他的一概不问不提。

      寒寒观察了半晌,实在不解,又总想着赶紧寻个机会给楚宁报信,便问道:

      “大官人,吕大人命您监管着我们,却不用管那官府榜文了?”

      李潇举连壳都没卡,张嘴便道:“岂敢说是监管,姑娘马上可以回家,只是姑娘这手伤得严重,李某只是好意,想让郎中先医治稳妥,再派人送姑娘回去。”

      这话让寒寒更迷茫了,明明在牢里还在拷打她和珺珺的来历,这一出怕是欲擒故纵吧……

      见她眼中狐疑,李潇举大笑道:“李某只是受人之托,其实心中也是疑问重重,可能还没有姑娘知道的那样多,只是我懒得多问多知,反倒麻烦,姑娘自己随心所欲便好,我日常繁忙,并不会来叨扰姑娘。”

      说罢起身便走,留寒寒一人发楞,吕夷简这一抓一放,一打一骗,到底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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