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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党项横行 ...

  •   第二日,楚父去小酒馆试了琴,顺利得了营生。虽是从午时到凌晨的辛苦活,但总算有了微薄的进项,又见寒寒退烧清醒后神智清明,再无之前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是无比畅快,于是从积蓄里拿出四百钱,让蔡添安排他们父子去拜董德昌的码头。

      董德昌的宅子在外城东北一带的驴马市,因他是京里有名的地头蛇,纵使给寒寒脸上扮了丑妆,楚家父子也不敢带她进去,生怕露了破绽,只在街角的小吃摊子买了碗枣粥,让她边吃边等,千万不要搭理陌生旁人。

      楚家家贫,一日三餐简省清淡,穿来这些日子,除了蔡添送的吃药时解苦的果子干,寒寒就再没沾过甜的,这粥甘糯暖胃,实在好吃,可惜不大一碗,寒寒只好小口慢慢含着,顺便打量着街市风物。

      汴梁城城墙是夯土,只有城门楼是砖瓦,虽说看着并不多么雄伟恢弘,但是城内高低错落的砖木楼舍却很有味道。城里的人口十分稠密,街道不算宽敞,各行各业的人们穿衣打扮皆有规矩,一眼便能分出职业和贫富等级,像楚家这种乐工伶人,必须着黑白衣色,而且不许在大路中间行走,必须贴着路边,避让其他行人,这让她有点沮丧,不过总体来说,古汴梁的繁华和秩序,还是让人感到十分新奇。

      她正慢慢抿着粥各处打量,忽然摊子旁的路口起了乱子,是疾驰的马匹冲撞了路上的行人。

      骑马的三人,裘衣革带,辫发浓须,耳坠重饰,一望便知不是中原宋人,其中一个腰间还系着亮金蓝宝石的鱼袋,显然是贵族身份。

      被撞的是个苦力汉子,躺在街边,伤了腿脚起不来,推车和麻袋散落在一旁。

      众多路人聚拢过来,围住了路口,有人扶起苦工汉子查看伤势,马上为首之人却已不耐烦了,挥着马鞭,用生硬的汴京话喊道:

      “赶紧让道,耽误了事,让你们皇帝老子砍你们的狗头!”

      听了这话,围观的市民顿时不满起来,几个年轻人按捺不住气愤,四下里找寻石块,要往那三人身上招呼。

      场面即将混乱之际,两名巡街的衙役拨开人群进来平息局面,年长些的瞧了瞧苦力汉子的伤势在身后,心中顿时明白这是被马匹从后面踩踏所致,便让同伴去驱散人群,自己向马上之人拱手揖礼道:

      “大人可是党项使馆的尊差?”

      挥马鞭的侍从傲慢道:“瞎了你的眼,这是我们党项尊使大人,受你们皇帝的邀请,去参加迎奉天书的仪典,再不清开道路,耽误了时辰,要你担待!”

      “不敢不敢,既是大人有要事在身,但行无妨,小的稍迟再让他去馆里求些贴济,还请大人念他可怜,酌赏些个。”

      居中的党项贵族见人群已经驱散,鼻子里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策马继续向东驰去了。

      那苦工是个憨厚种,见此情形,只好默默忍了。

      这景象看得寒寒心中憋闷:‘此时不了结妥当,得些赔偿,还要改日上门去讨,别说补偿,瞧那帮异族横行无忌的样子,不讨一顿打骂就已是万幸!’

      虽是围观的人也都如寒寒这样看法,却没人敢在巡街的衙役面前指责,只能渐渐散去,几个热心的人把伤者搭到街边,正商量着去寻他的家人并请个郎中,忽然走过一名小厮,将一个银角送进伤者手中,便离开了。

      众人循着他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仆从簇拥着一位骑马的青年早已走远。

      有人眼尖,认出那车马的徽记样式是‘韩国公’潘府的,马上的青年想来是潘家子弟,不由称赞潘家家教仁厚,这一角银子,除去疗伤期间的吃喝用度,还有不少富余,苦力汉子也不再愁眉不展。

      寒寒一时起了好奇心,似乎潘家在汴京颇有德望,便请教摊主:这潘家是哪家?

      摊主笑道:“小姑娘不像本地人哪,咱们汴京谁人不知‘韩国公’潘家呢?潘老公爷是太祖时的大将,府邸紧贴着禁城东南,是当年太zu爷亲自颁赏敕建的,称做‘潘楼’,‘潘楼’所在的那条街,就叫做‘潘家街’。潘家和太zu爷、太宗爷、当今的圣上,都结了姻亲,不仅是功勋重臣,更是皇亲国戚呢。”

      寒寒没料到这一问竟有意外的收获,原来穿回了北宋第三任皇帝——真宗的治下,心中暗喜,又追问道:

      “大叔知道的真多,敢问刚刚那个党项人说的‘迎凤天树’又是什么东西啊?”

      摊主楞了楞,才明白过来,大笑道:“那是奉旨迎接天书的意思,哪里是什么树木,上个月在陕西路乾佑山上,降下来一道‘天书’,近日被‘迎奉’到京里,作为天降吉兆献给圣上。你待久了就会知道,咱们汴京隔不久就会有各路献上来的祥瑞之物,都贡奉在‘玉清昭应宫’里,想来这些党项人,就是去参加这次新天书入宫的仪典吧。”

      天降祥瑞,呵呵,虽然古代帝王多少都有点迷信,不过听起来这位真宗似乎格外喜欢各种神迹呢......可是眼前这巡街差役的欺软怕硬,还有开国的武将勋贵任由外族蛮子在京城横行,反倒拿出自己的银子安抚,还被众人称赞,看得她心里有点憋闷,难怪历史上总说两宋孱弱,用钱买和平......

      她正胡思乱想间,楚家父子终于回来了。

      那董德昌果然是个污物,虽然收了孝敬,却看上了楚宁的姿容,想让他去自己参了股本的小倌儿馆子里卖艺,被婉拒后,甩了不少污言秽语,好在蔡添周旋解围,才放了他们出来。

      寒寒听了也忍不住担忧起这个温柔青年的前程,楚宁生得实在俊秀,周身的气质也如阳春三月一般温暖怡人,莫名让人觉得亲切和安全,他秉性淡然,涉世不深,因此并不像楚父一样忧心忡忡,寒寒也不好多言,只低了头,默默跟着他们往回走。

      此时已是中午,楚父打定主意要谢一谢这些日子蔡添的种种帮助,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进了路旁一家小酒馆,点了酒菜,兄弟二人边吃边聊。

      他们分别了近二十年,虽然一直没有断了书信来往,却长久的天各一方,酒壶见底,两人话起家常,寒寒也借此得知了楚家和这原身的过往:

      当年楚父学艺出师后,便签了赵府的家伎契约,随赵家官职调任去了西蜀,他娶了被赵家夫人毁容的家伎舞女韩氏,先有了儿子楚宁,随后 ,韩氏生产寒寒时难产过世,之后他便没有再娶,一双儿女从小都是被府里的家伎和奴仆帮衬照顾,才熬到长大成人的。

      蔡添则是随母亲改嫁迁到了汴京郊区,一直在汴京的勾栏瓦子和红白喜事上吹笛卖艺。十五年前,宋辽结了澶渊之盟,世道变得清平安稳,汴京的人口越来越多,他的生意渐多,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如今也是一儿一女,有家有口的人了。

      可惜蔡家的子女还年幼,两家攀不成亲,楚父便将寒寒的婚事特别托付给蔡添道:

      “眼下楚宁虽然已经十九,毕竟无业无名的,纵然生得好,将来也只能在咱这伶人乐工里面寻个匹配人家,倒不紧迫,只是寒寒,不仅到了十七应嫁之龄,她这容貌也实在是祸不是福啊,我只盼着她能早日找个可靠人家,成了亲,断了恶人的念想,顺遂安稳生了孩子,才能放下心来。兄弟,你在这里时日久,人脉广,帮寒寒寻寻好人家,早些把她安置好,我必然千恩万谢!”

      寒寒没有料到话题突然跳到这上面,又说什么“断了恶人的念想”,不禁惊诧,下意识正要出口拒绝,却被楚宁在桌子下按住膝盖示意,只好强压住心底的波澜,耐心听下去。

      蔡添果然一口应下,道:

      “哥哥放心,保媒拉线,我家那位最是热心,这孩子遭到祸事并不是她的过错,咱这行当虽然卑微,却也有不少重情重义的好人,这些遭遇想来都能理解,此事兄弟必定尽力,给她寻个牢靠的好归宿。”

      她真心抗拒什么莫名其妙的好归宿啊!!穿来之前,她还只是个法学院的研一学生,每天期盼的就是接到顶级律所实习的offer,这倒霉的穿越,一下穿成了惨遭不幸、只能靠婚姻吃饭、操持家务的卑贱阶层女娃,简直太崩溃了呀!......可是眼下她还不能离了父兄生存,她的专业,放到这古代社会,差不多是毫无用处的,不过,她倒是被母上大人以小升初特长为目的,逼着练了几年的京剧旦角,有一点基本功,也会唱不少经典剧目,或许可以在这个乐工伶人的阶层混一口饭吃......是的,这或许是条不错的出路,只是要赶在她被迫嫁人之前......

      她一下没什么胃口了,满心满念的就是找个戏班子自荐去唱旦角,以后一定要留意各种机会找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她才不要被嫁给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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