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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绵绵的雨期,润得整个田园山庄烟雨朦胧。

      陈大为站在廊檐下赏满池开得极盛的荷花,兴至浓处,负手吟诵道:“蝉鸣夏未深,荷香满池塘。”吟罢,问轮椅上的路宁,“这句怎么样,是不是很应景?”

      半响没有得到答复,陈大为低头仔细一瞧,叹了口气,跟护理人员道:“小张啊,她这一天睡十七八个小时的,倒跟个婴儿似的了。”

      小张将毛毯向上拉了拉,又仔细看了看两只手腕上缠着的绷带,确定无异常后,轻声道:“陈老师,路小姐可比婴儿好照顾多了。” 不哭不闹又肯配合,只是很少开口说话罢了。不过小张也是不敢放松警惕的,毕竟顾先生给了比高出市场价五倍的薪资,且护理工作也是轻松,因为有专业的权威大师亲力亲为,陈老师既是权威,且新近刚办理了退休手续,闲得很。所以她必须对顾先生唯一的要求——务必确保人平平安安的,盯紧了,盯牢了。

      路小姐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见她眼都不眨的盯着,竟是罕见的开了口,跟她说:“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路小姐脸瘦得只剩下巴掌大小,眼睛很圆很大,幽如深潭,给人一种至深无神也无魂的感觉,唯有跟她说话时,礼貌的笑了一下,她才发现路小姐原来笑着时是有酒窝的,且有两颗尖细的虎牙。这类长相的女生,总是很讨喜的。别说异性了,即便是她身为同性,也是不由自主的心有好感。能让坊间传闻因着少时父亲被情杀的缘故,从不与女人谈感情的顾先生珍而重之以待的女子,又怎会差呢?

      顾先生白日里并不常出现,但是在夜深人静时,每晚都会守在路小姐床前,累及就趴在床畔入睡,因为路小姐每晚都会梦魇,平常不哭不闹的人,唯有在梦魇时,会哭得跟个孩子似得,一声一声喊着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路鸣——。

      每每此时,顾先生是不需要她与陈老师插手的,也拒绝陈老师给出“最好打镇定剂”的建议,顾先生总是将路小姐环在胸前,左手按捏住路小姐的手臂,右手抚着路小姐的后背,最后,路小姐总会在顾先生手臂狠狠咬上一口才肯彻底安静下来。一两次后,顾先生简直是驾轻就熟,待路小姐哭闹一小会后,主动将手臂送到路小姐嘴边。路小姐咬起来是真的用力,每一次总会沁出血丝来,旧伤未好,又添新伤,且每次都是同一个地方,久而久之,顾先生右手腕口处乍一看就跟个纹出来的图腾似的。平常里,顾先生戴着腕表,倒也看不大出来。

      陈老师说顾先生:“你就不能换个地方给她咬?既然每次都要咬上一口才罢休,你倒不如一上来就给她咬,省得稀里哗啦哭成那样,看着都揪心。”

      顾先生用湿巾给路小姐擦脸上的汗,细致又轻柔,等做完后,才交由她给路小姐擦洗身子。她隔着屏风,听到顾先生的声音,云淡风轻、低低缓缓的:“她愿意咬就咬,横竖她就那么点的力气,能疼到哪里去?哭一哭,咬一咬,总比憋出病来好。”

      陈老师叹道:“你总得想想办法,要是一直走不出来,跟个活死人有什么区别,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你还能顾着她一辈子?这后半生还长,总得她自己走出来才行。”

      顾先生道:“她会走出来的,走不走得出来,我都认。”

      陈老师气得不行,骂顾先生:“偌大顾家产业,难道你还想断了香火?”

      顾先生笑了:“不是您一直教导我,钱财不过身外物,有情饮水暖?”

      陈老师气得直跳脚,却也是无言反驳。

      连绵的黄梅天一直延续到七月中旬才收了尾。梅雨季一过,天气就热得很快,气温一天高过一天。田园山庄临湖环山,山谷的风吹过湖边,带着潮润的气息,消减了高温,倒也惬意得很,是天然的避暑佳处。

      陈大为因为名气在外,退休前又是医院院长,还带着一帮的学生,前来求医问药的与学术探讨的络绎不绝,后来干脆由医院出面,在田园山庄设了个义诊点,既满足病患需求,也能为医院培养人才,退休后的老爷子半推半就的,继续为医学事业发挥余热,除了工作环境提升很多,远山近乎、青草池塘处处蛙,倒没见着比退休前轻松多少。

      这一天,正是义诊日,顾冠卿难得的早回来,适逢小张端了药碗给路宁吃药,顾冠卿接了过来。他一回来,小张便是彻底的无事可干了,被老爷子给喊了去打下手。小张本身是学护理专业的,嘴巴甜,手脚又勤快,陈老师、陈老师的喊个不停,久而久之,陈大为倒真是将小张当做了关门弟子来培养。

      顾冠卿试了试药的温度,搁在一旁,跟路宁道:“还有些烫,等会再喝。”旋即拉了把椅子坐在路宁身边,看路宁搁在膝盖上的手,绷带大半个月前就拆除了,伤口长得很好,新长出的肉呈粉色月牙状,不太招眼。

      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池塘对岸的鹅卵石小径上,婆娑的柳条枝影里,依稀看到人过壮年的秃顶男人追着个少年在跑。秃顶男人跑得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脚步,不跑了,因为少年前方是一堵青砖围墙,没有路了。

      “臭小子,你不是很能跑吗?跑啊!啊?”秃顶男人堵着少年,步步威胁道,“说,你把人藏哪儿去了!不然我揍死你!”

      “不说!”少年不过十岁的年纪,却是犟得很,“你要敢揍死我,你也活不了,等着吃枪子吧。”

      “哎,我说你个死小子,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我去福利院抱养个丫头,流程合规,抱回家当自己亲生的好吃好喝好穿的养着,是献爱心,为社会做贡献。怎就遭你这死小子仇视上了?阴魂不散也就算了,你现在还抢人了你?小小年纪,没爹妈教你,我今儿就当做好事,替你天上的老子爹教你怎么做人。”秃顶男人揪住少年,劈头盖脸就要打下去。

      顾冠卿皱眉,刚要出声阻止,安保人员闻声赶了来,怀里抱着个哭哭啼啼的小胖丫头,保安放下小丫头,急道:“你们看病就安分看病,这大声喧哗不说,还私自往里闯,怎么回事?是找这闺女不?喏,人在这里,都说了别乱跑,里面林子深,路也多,小心迷路。”

      “哎呦喂——”秃顶男人忽然大叫一声,原来是少年咬了他一口,又疾跑两步,抓起小女孩的手就跑,撞得保安一个趔趄。

      保安身手了得,趔趄之余,不妨碍他以老鹰抓小鸡的手法,揪住少年,跟秃顶男人说道:“你这儿子野得不像话了啊,该得好好教育了。”

      秃顶男人犹如找到知音,举着自己的手给保安看:“可不野得很,你看我这手被他一口给咬的,要真是我儿子,我早揍死他了。”

      少年看秃顶男人凑近,忙将小丫头护在身后,秃顶男人气得抬起手向少年抡去,非得揍一顿才解恨。

      顾冠卿站起身,负手而立,超对岸道:“住手!”他刚说完,袖子被路宁扯了扯,顾冠卿低头去看路宁,路宁仰着头,跟他说:“我想领养他们。”

      顾冠卿反手捏了捏她的手指,点头说:“好,我来办。”说完,他回身大步向外走去,脸上映了笑,对症下药,可不就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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