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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白石庄(二) ...


  •   一根小小的鱼刺,险些要了小陈哥的性命!

      眼见他面红耳赤,双眼瞪得如铜铃大,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只是咳个不停。甘营儿见此异状,赶紧一步上前,喝道:“切勿强吞!”同时,右手往小陈哥下颌处一抓,令他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迅疾地将食指探去其喉部深处,还搅了搅。

      随即,便听得小陈哥喉中发出“呃——呃——”。前一刻,甘营儿方抽出手指;后一刻,小陈哥便抱胸呕吐。

      待吐出一滩臭烘烘的鱼糜,小陈哥足喘了一刻钟的长气,方半死不活地道谢:“亏得有你在!不然小爷这脸面都丢光了。”

      他接过甘营儿丢过来的水壶,漱口之后,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的手好了?”

      “好了。”甘营儿亮出手掌给他看。

      小陈哥至今犹记得当日这傻小子十指肌无完肤的惨相儿,如今见他指甲虽尚有裂痕,却已服帖地扣在指尖,新甲的痕迹清晰可见,不由奇道:“滕伯给你上的药么?他竟有这般好的奇药?”随即又气愤不平:“滕伯好偏心!去年我摔断了手臂,亦用他给的药,却足绑了小半年的木板才好。”

      甘营儿却只是咧嘴一笑,并不多话。起先,确是用了庄子里的老仆滕伯的药,但后来他从贴身口袋里发现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有七八包药粉。凭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将其中一包药粉用来疗伤,居然颇有奇效。非但手指上的伤痊愈迅速,就连身上的伤都快速愈合。只不过,他素来是自己给自己上药,并不假于人手,故而每次上药,真可费老大劲儿了。往往上一次药,轻则满头大汗,重则伤口崩裂。每次上完药后去清洗衣衫布条,委实痛苦万分。

      也不知是甘营儿神经大条啊,还是他的身骨异于常人,总之,就这么着,他咬着牙死耗,咬着牙死熬,居然真给他耗熬出来了。这不,如今,身上的上也好的七七八八了,手上也利索了,钓鱼去鳞无一不利索,倘给旁人晓得,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然,幸运的是,如今沈越正顶着“杏林大国手”的名号在给贵人医病,见多识广的彭大雄随身护卫,如今丢在庄子里的,不是小陈哥这般没眼力见的,便是薄庙苗等不大进后院的,故而,在无声无息之间,甘营儿躲过了有心人的猜测。

      只是,如今,他还离不得白石庄。

      究其原因,委实是因着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

      沈越何等心肠曲折之人,纵一时想不出其中关联,却也不敢贸贸然放此人离开。只是暗中吩咐属下,看住此人,待他返回后再做计较。

      好在,傻小子也没流露出要离庄的意思。反倒是,一日一日的,好似要在庄子里安家。纵受了小陈哥不少闲气,也不曾一丢扫帚,拔脚就走。

      其实,就算走,能走到哪里去了?

      如今,甘营儿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只觉得眼前一片茫然,纵庄子外天大路宽,可于他,却是一片未知。他只晓得,自己要有极要紧的事,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究竟是何事。此情之下,他只得蜷缩在庄子里,一边养伤,一边熬日子。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小陈哥吃了甘营儿的烤鱼,便不大好意思再对他指手画脚了。且,又因着甘营儿救他性命于鱼刺之中,若再摆个臭脸,岂是素爱自诩“大丈夫恩怨分明”的小陈哥之所为?

      果然,甘营儿的日子好过多了。

      只是,就甘营儿来看,小陈哥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心性上委实清浅。自己在他这般年岁的时候,已经是个挖坑埋饵的老手了?——等等,他想到了什么?

      甘营儿抱着脑袋一阵摇晃,似乎有什么喷薄而出,却终究如浮云浅霭,在手指间轻轻一绕,化作无有。

      他呆坐半晌,直至脑中复成一片空白,方悻悻然地抱着扫帚出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地。

      还没扫几下,便听见身后轻捷的脚步声。果然,又是那个烦人精!

      “嘿!我小陈哥来也!”

      甘营儿也不回头,继续扫地,便听得身后的小陈哥抱怨道:“你怎么从早到晚都在扫地啊?就没旁的营生可做了么?再给你扫下去,只怕庄子里地皮都要矮三分了。待公子爷回来,一迈门槛,哎呦,非得拐一脚不可!”

      甘营儿其实也很无奈。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白石庄不大,不过方圆五六里。庄子上除了两个老婆子做厨娘,其他的都是一水儿的大老爷们。护院守卫,有薄庙苗等人;修树剪草侍候牲口,有滕伯;料理账房仓库,有皮伯。那他,还能做甚?除了扫地,真也就没什么可做的了?

      他自不愿白吃白喝,总要做点什么,才觉着能抵偿主家的救命之恩。况且,如今他两眼一抹黑,甚事皆不晓,若能在这庄子里栖身,哪怕是暂时的,也得有所表现,是也不是?

      不过,他也颇有自知之明。等闲不出庄子去,即便出去,也只是在附近的河边溜达。扫地也从不往主家休息的院落去,只绕过几个要紧的地方,将其余之处扫得纤尘不染。

      “喂!咱们——再去吃烤鱼?!”小陈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隔了几日,便又嘴馋了。

      “怎么?喉咙不疼了?”

      “这个——无妨,这次我仔细些!”小陈哥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却不知怎地,偏生就迷上了傻小子做的烤鱼。

      当然,他是不大肯承认傻小子的手艺好,只当是这河里的鲜鱼生得好,才勾得他馋涎欲滴。

      前几日,甘营儿去河边钓鱼,无非是觉得庄子里的伙食委实不中吃,他得自力更生。不过呢,他一来历不明的穷酸傻小子,有何资格要求人家对他另眼相待呢?顿顿有的吃,纵是熬菜贴饼,也算对得起他啦!

      甘营儿不是那等脸大之人,便自己想法儿解决。偏生,头一回打野食,便给小陈哥发觉。更烦人的是,他竟然还没完了。

      其实,小陈哥也很纳闷。他跟着公子爷走南闯北,甚稀罕鱼没吃过?论说这河鱼腥气得很,做得不好能熏死个人儿。然,不晓得这傻小子是如何料理的,偏生他烤出来的河鱼非但一丝腥气也无,还肉嫩味鲜,远胜太白楼那大名鼎鼎的焙鲜鱼。

      这也就怨不得小陈哥挂念个没完啦!

      今日,他自觉喉咙好了大半,便忙不迭地来寻傻小子,打定主意今儿必要多吃几条,以报当日卡嗓子之仇。

      他的手自身后伸出,便见掌中握着一把铁签子,莫约十多根。手里还拎着盒子,里面放了好些个瓶瓶罐罐。

      小陈哥呶呶嘴,笑嘻嘻道:“你看,我连调料都带来了。上次,我瞧着你只用了盐花和茱萸粉,想必是没有其它的罢?看,我又寻灶上的婆子多拿了几样,你只管可劲儿地使,不必心疼。”

      眼见小陈哥热情如此,甘营儿还能拒绝么?

      待到了河边,架上鱼竿,堆起柴垛,甘营儿细细翻检那许多瓶罐。哎呦,里面竟有好些稀罕的调料。

      上好的秋油酱膏、姜粉、海椒粒、梅子酱、甘糖粒,等等等等,无一不是上品。就连盐花,也是雪白的玉盐,而非上次他用的粗盐粒磨出的盐花。

      此刻,甘营儿对这白石庄的主家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看来,他不只是个好说话的主人,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必是个讲究衣食鲜洁的公子哥儿。虽则这白石庄不大亦不显,但想必,这位主家的居室里,必是另一番富丽雅致的光景。那么,这个乍看之下朴素寻常的白石庄,是这位主家有意为之,还是无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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