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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第二百四十七章 北疆之行(四十五) ...


  •   庆云堂。

      后院。

      在这间被反复清扫擦拭过的房间中,散发着浓浓的醋味。小陈哥换上一身极干净的外衫,挽起袖口,仔细检查着各处,但凡有一丁点儿不净,他都会用手中浸过醋汁的帕子反复擦拭,直至彻底干净。

      廿三着攥着一把白布条,逐一检查窗缝墙隙,对所有可能漏风的地方,无不用白布条堵了个严严实实。

      沈越细细检查了几遍器械,从全套金针,到锋利的小刀,他一样一样过手,仔细体会着轻重手感,想象着这些东西触及皮肉时的力度。

      许、胡两位郎中,年岁虽大,却也不敢闲着,亲自布置着屋里的采光,将蜡烛、铜镜按照沈越的要求摆放到位,又反复调试,直至得到沈越的认可。

      小厨房里的灶火呼呼吐苗,大锅里的水噗吐噗吐泛着泡泡,蒸汽氤氲。

      一块块清洁干燥的白布整整齐齐地叠放在篮中。

      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这忙中有序的气氛,多少缓解了豹奴的紧张。他仔细盯着吴朔的脸色,聆听着他微弱的呼吸,心道:公子,你看,有这么多人在为医治你的伤而准备呢!这架势,我还是第一次见!可见,这位沈先生确是没吹牛!我信他,公子,你也要信他!

      他心里絮叨着,眼眶却涩得厉害。

      到底,他心里还是害怕的。

      整个过程足足花费了三个多时辰。

      豹奴就这么一直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跟木桩子似的。

      他看着一桶又一桶的滚水提了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来。他心慌地要命,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想趴到门缝前偷看,可是又不敢。他只敢站在三步之外,竖起耳朵凝神倾听屋里的动静。他似乎听见了走动的脚步声,金属撞击的叮当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尽管不闻公子的任何声音,可是,这些响动,多少让他觉得有点安心——屋子里的郎中在忙碌着,说明公子的伤还能医治。

      进出端水的人觉得他实在碍眼,于是不大客气地训他:“喂!让开点!别挡道!没看见忙着呢?”

      豹奴茫然地转着头,似乎被这声音惊动了,可是又找不到是谁在说话,更不明白这话是对谁说,又是什么意思?

      他仿佛看见有个人冲着自己又是瞪眼又是皱眉,嘴巴一张一合,可是,他在说什么呢?他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呢?

      他所有的精神都凝成了一根针尖,从门缝里探进去,偷窥着门里的一切。而对于门外的事情,他人在这儿,心却不在这儿。

      终于,他听见了门轴转动了声音,“吱呀——”,犹如天籁之音。

      胡郎中与许郎中彼此搀扶着,晃晃悠悠地出来。两位上了年岁的老人,一站就是三个多时辰,能从头坚持到尾,委实不易。

      他们的脸色是苍白的,可眼中却充满着兴奋和激动。

      两双遍布老人斑的枯瘦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要极力捍卫什么。

      豹奴赶紧上前,几乎是冲到老郎中面前,忐忑地低声问道:“我家大人。。。。。。如何了?”

      他紧张地盯着面前的老郎中,害怕而又期待。

      许郎中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他太累了,滴水未进之下,只觉得喉咙里焦灼难耐,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得摆摆手,却不料豹奴的脸当即“刷”地就白了。

      小陈哥正巧要进屋,见豹奴突然抖了起来,摇摇欲坠,赶紧抬手扶住他。便听得豹奴哽咽着,“呜。。。。。。”

      小陈哥一脸地嫌弃,鄙夷道:“哭啥?又不是娘儿们,歹也哭,好也哭!你家大人啥眼光哟?怎么有你这么个哭唧唧的侍卫?!”

      豹奴突然一顿,噙着半眶眼泪望向小陈哥,又求证般看着老郎中。

      胡郎中微微笑着点点头。他虽也没力气说话,可眼中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豹奴顿时笑了,笑靥如花,只是鼻端下清溜溜的,似乎挂了两筒鼻涕,就有点煞风景了。

      吴朔的伤比沈越预想的还要严重几分。

      割开皮肉,一团脓液随即涌出,腥臭迫人。

      将脓液吸尽后,露出的部分更是骇人。一团一团的腐肉泛着恶心的白色,如同肥大的蛆虫绞在一起。

      这些腐肉都必须割干净,一丝都不能留下。

      按照沈越的吩咐,许、胡两位止血的止血,上药的上药,虽然有些忙乱,可大体还算顺利。只是,正如沈越预先说过的那样,这样的痛,实在是太痛了,不是正常人所能忍耐得住的。便是事先服了麻药,又以针灸止痛,可倒底效力有限,那痛楚还是令吴朔难以煎熬。

      好在,他手脚困得结实,双肩及腰腹又被宽大的皮带束牢,故而,他几度痛得要挣扎,却是徒劳。口中紧勒的白布条被他咬得稀烂,牙龈都出血了,不过,舌头总归无恙。

      最后一针收线,沈越灵巧地打了个结。小银剪轻快地剪断了羊肠线。

      榻上之人毫无动静——他终于痛得昏过去了。

      啊!总算清静了——沈越心情大好。

      豹奴急着就要冲进去,被小陈哥当胸一掌就推到了三步外。

      豹奴大怒:“做甚拦着我?”

      小陈哥瞪着他:“你家大人尚未清醒,不得进去打扰。况且——”

      “况且他还不曾完全脱离危险,尚需以观后效。”沈越笃悠悠地出来,接话道。

      豹奴一惊:“难道不曾治好?”

      小陈哥不耐烦了,斜着眼睛睨他,没好气道:“你会不会听人话啊?哪个说‘不曾治好’?还有我家公子爷治不好的病人么?去去去,一边待着去!跟你说话真费劲儿!浪费唾沫!”

      他冲着豹奴嫌弃地挥挥手,转身立马换了张面孔,笑呵呵道:“公子爷,茶水备好了,现在味儿正好,给您端过来?”

      沈越忍着笑,抬指冲着他虚虚一点,便向院中石凳走去。

      那边,两位老郎中齐齐站了起来,拱手相候,意态恭敬,如执弟子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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