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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虚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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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聂决明对这事,并没有多大反应。
彼时已经到了他被黑后的第八天,他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刚发过一场高烧,烧得眼角飞红面带桃花,上午还排练过,到中午就支持不住了,坐在练舞室角落里吊水,给ECHO拍演唱会纪录片的摄影师也敬业,大概觉得这画面难得,明明知道聂决明已经成了弃子,还一直对着他拍特写,聂决明只能把口罩戴上了。
钱小乐被夏铮领到练舞室,当时大家都去吃中饭了,钱小乐默默走到聂决明面前,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把自己害他的事情都说了,他说完后,聂决明许久没说话。
然后他抬了抬手,钱小乐本能地护住头和脸,以为要挨打。
聂决明被他逗笑了。
“帮我拿一下纸巾。”他指了指被卷毛拿走就没送回来的抽纸盒:“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钱小乐给他递了纸巾,聂决明像一只生了病的大型犬类,鼻子通红,蜷在练舞室的角落里,不知道谁给他拿了块毯子,他就盖着毯子。
他这种人虚弱起来有种特别的吸引力,手上还松松地戴着个医院才有的手环——ECHO的医务室负责打针的小护士是个恶趣味的手控,非要给他戴上一个,聂决明的骨架是舒展的,却极瘦,所以手腕特别漂亮,摘下口罩来,很认真地抱着纸巾擤鼻涕。
钱小乐迟迟没等到他发飙,觉得他可能是病傻了,不由得凑近了点。
“别靠近我。”他见钱小乐怔了一下,知道他又误会了,只能指指放在一边的口罩:“怕传染。”
钱小乐“哦”了一声,又站着看他。
聂决明戴上口罩,问他:“你不上课的吗?”
“什么?”钱小乐没反应过来。
“给夏铮上课。”明明是聂决明发着烧,反而像是钱小乐理解能力下降了。
钱小乐迟疑了一下。
他不是傻子,这样唯唯诺诺也是心虚而已,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你不恨我?”
“恨你干什么,小事而已。”聂决明笑起来:“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没自负到以为自己在那个圈子里周旋的同时,还能在外面维持什么清风朗月的形象,纸包不住火的,总比被外人黑了好。”
钱小乐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
“你说过了。”聂决明笑了,换了个姿势躺下来:“我也说了没关系。现在你出去告诉夏铮,我原谅你了。顺便把门关上,谢谢了。”
他神态坦然,仿佛全然不在乎,钱小乐知道他豁达,但不知道有这么豁达,站着僵了一会儿,只得出去了。
然而钱小乐出门的时候,却听见背后聂决明叫了一声。
“喂。”他看着钱小乐眼睛,笑起来:“告诉你一件事。”
“其实我这个人很坏的,”他笑眯眯告诉钱小乐:“我故意扮好人,就是让你愧疚的。”
钱小乐低着头“嗯”了一声,不敢看他眼睛,匆匆走出了练舞室。
夏铮在外面等他,对他的反应意料之中。
“怎么样?”
“我觉得我是这世界上最混蛋的人。”
“自我认知清晰,也算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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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聂决明也并非四面楚歌,除了钱小乐现在一心愧疚要补偿他之外,林蔻也算上心了,直接约了围炉夜话,但是陈生那边通不过,拉锯半天,最终同意让夏铮跟着陆赫一起上——《王谢》的宣传片出来了,定在元旦节上映,上一期的嘉宾卖了陆赫个人情,直接邀他上围炉夜话,林蔻他们把夏铮加进去,也算合情合理。
夏铮带着钱小乐道了歉,就直接飞了S城,录到深夜,期间谈话多是陆赫当主角,录到最后,林蔻按捺不住了,把话题转去“误解”上。
彼时他们正谈到红楼,陈生在讲林黛玉本来就是个容易被误解的形象,林蔻接话说,其实文人都有点孤标傲世的情结,被误解恰恰是这些人的宿命,很生硬地转话题问夏铮:“你觉得呢?”
她其实真的没有陈生那种掌控节奏的手腕,转得实在勉强,为了给夏铮一个替聂决明辩白的机会,也算尽了全力。
夏铮没直说。
他说:“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本意呢?也许曹公下笔写林黛玉时,就是为了写一个容易被误解的形象,一百个人慕名去看红楼,九十个觉得她尖酸小性,剩下十个人,奉她为美神。也许林黛玉就是为这十个人而写的,容易被误解恰恰是给她的保护色,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俗人看个热闹就离开。高山流水方遇知音,这世上听得懂高山流水的人,也只有一个钟子期而已。”
他上次上围炉夜话,字字留余地,不下一句定论,这次句句是陈述句,陈生忍不住叹了口气。连梅鸿年也笑起来。
谁都知道他是为了聂决明。
“但是你们做偶像的,不就是求一个受众广吗?”陆赫在旁边冷冷插话:“玩高山流水,会饿死的吧?”
别人难得少年心气,好友之间互相维护代为剖白,林蔻和陈生都在那感动,他偏要泼上一盆冷水。
夏铮看了他一眼。
“陆导说错了。我们做偶像的,开演唱会是开给粉丝看的。陆导做电影,才真是受众广,来的都是客,不然怎么会以票房论英雄呢?”
还好陈生反应快,端着杯子站起来:“那就祝陆导《王谢》票房大卖,大家都去电影院支持陆导和夏铮的这部新电影!”
林蔻也笑起来,大家都祝贺起来,也就混过去了。刚录完,陆赫就起身离开,张黎吓得小跑过去。
“刚刚吓死我了。”她急得直掐夏铮:“就不该让你来,等会聂决明没救回来,还搭进去一个你,尹总得弄死我不可。”
“到底是年轻人。”陈生笑道:“真是少年意气,陆赫都敢怼。”
“我不是为了聂决明。”夏铮仍然嘴硬。
“好好好,你是为了自己出气,行了吧。”张黎又掐他两下:“当时陆赫指着你们鼻子说你们女气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有骨气,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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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铮那边在上节目,卷毛他们这边在给聂决明送饭。
卷毛也算热心了,每天三顿给聂决明带饭,就是实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全选的自己喜欢吃的,还不许人不吃,每天守着聂决明吃下去,聂决明无奈地问他为什么,他理直气壮:“你现在情绪低落,我怕你绝食。”
聂决明脾气好,忍了他整整几天,鄢卓看不下去了,趁晚上他又抱着饭盒屁颠屁颠往练舞室赶时,伙同靳星野在路上堵住他,二话不说,先敲了一下他额头。
卷毛气得跳起来:“为什么打我。”
“你是猪吗?整天给队长送饭。”鄢卓恨不能揍他:“轮得到你送吗?你就在这送。”
“怎么轮不到我送?”卷毛理直气壮:“我不送谁送啊?你们谁知道怎么从餐厅偷鸡腿啊?”
“你蠢啊,林檎不还在吗?队长生病第一天他就打包了饭,不是你插一脚,他们早和好了。就你这傻子,坏他们的好事。”
卷毛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鄢卓气得眉毛竖起来。
“林檎老是那样,给队长拿药也是默默放在一边,又不说话,我不让他给队长送饭。”
“为什么?”
“因为他还是觉得队长做错了。”卷毛莫名其妙地很气愤:“他是觉得队长在受惩罚,觉得自己宽宏大量,给他送饭吃,我不是,我觉得队长没错!队长肯定更愿意吃我送的饭。”
鄢卓说他不过,气得想动手。
卷毛抱着饭盒跳开一边。
“我警告你们,你们不准打我,打我我就告诉夏铮。”他还学会威胁人了:“夏铮也觉得队长没错,你们逼着队长吃林檎的饭,等会他回来,要收拾你们的。夏铮是我们里面最聪明的,你们斗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