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世界》沙柳273

73、青莲 8

　　初二，一阵电驴子声划破寂静的早晨，随后村里的钟声敲响，这又出了哈事？杨树友的破锣嗓子又喊起来了：“各家各户注意，各家各户注意了，无论那女老少都到村东集合，都到村东集合！不去的后果自负！不去的后果自负。”

　　“杨大哥，出啥事了？”
　　“别问，赶紧去，都去，皇军来了，保长也来了，这次不开玩笑，连坐，跑一个全村跟着遭殃。”

　　杨树友喊，还是有跑的，跑进苇塘，跑去茫茫的草泊。王家也在跑，当钟声敲响的时候人们就在跑。青莲背着自己仅有的一条被子两身衣服，师傅的遗物。怀里是王大娘分给每人带的一些食物。

　　女人抱着孩子拉着孩子，男人挑着家里重要财物健步如飞。
　　“青莲姐姐！”小尾巴王继芳追着青莲，脚下太不好走，小人一磕一绊的，青莲放下背篓背起小姑娘，再找自己的筐已经到了王继生手里，“快跑！我能拿！”

　　青莲来不及客气快跑起来，他们听到了身后的枪声，电驴子的声音。
　　“往大泊里跑！鬼子放火了！”不知谁在后面喊道。

　　大泊便是茫茫的草泊，人进去想找万难！但鬼子这一把火却是要人的命了，今天风不算大，要是大，再是他们奔跑的方向，这群人一个也别想活。

　　鬼子好像没打算追他们，而是四处放火，这个草泊让他们头疼。他们要把这一片草全部烧掉！
　　王家一家人终于聚拢一起了，王大爷点点人数看着都在，辨别了一下方向和风向，回头再看看火光和升起的偏偏黑烟喊了一声走！去大草泊头！

　　王三江打头，老爷子和王四海断后，一行人尽量寻找着苇子少的地方走，尤其那些有土没冰的地方，人走起来较容易。

　　村长王汉民此刻还在哀求保长：“保长，您快跟太君说说，人都死了咱们的人头税田税地税向谁收？不要烧了，那些不也是钱吗？”

　　保长哼了一声：“这些刁民就要给点教训，你敢保证上次那些壮丁没回来？那些可是通匪的，还杀了皇军的人。”

　　“真的没回来！我敢用脑袋担保！要是回来我不知道吗？再说你也问问他们，你问他们怎么说，我要是说一句谎话天打雷劈！”

　　村里还是有没走了的，为保长知道村长说得对，都把人杀了去哪儿抓壮丁？去哪儿收钱去？看着差不多才过去跟鬼子求情。

　　青莲等人是跟火比赛，不管老少，只要想活着就要跑，跑过火蔓延的速度。
　　终于人们到了一道土堤上，那里沾着逃过来的人。几个上了年岁的人一商量赶紧打草，隔离火势。

　　镰刀是必备，谁家出来都要带上几把镰刀，现在是保命，无无论男女，只要有刀的就上！
　　没刀的抱草，直到一条防火带形成，一片安全地带形成。

　　土堤阻挡住了西北风，割下来的草很快被捆成一捆一捆的做了草棚。男女老少窝在里面静静等着。男人们回望那不远处的火势，这一把火烧了多少家过冬的柴草？这一把火也烧去了下次逃生的希望，除非在草长出来前鬼子不进村。

　　火势如破竹一般横扫着一切可燃物，草泊不全是草，也有一片片水域，渐渐火开始分散，开始变成片片区域。

　　大伙逼出了藏在里面的一些野物，人们看到仓皇逃跑的兔子、狐狸、野猫，老鼠，甚至冬眠的蛇刺猬——

　　大火过后，整个草泊烧的七零八落，烟雾很久才散去。王家自己弄了一个草棚，半夜一阵阵窸窸窣窣响惊醒了王家人。
　　“谁？”王三江一下子跳起来。
　　“我，老三！”
　　“大哥？”随着两人对话王家人全醒了，窝棚很黑，打开的那一捆草透进点月光，也看清了进来的两人。

　　“大柱！”王玉梅扑上去保住丈夫呜咽着，那边张巧儿一样抱着男人呜咽。
　　“小点声，别让人听到！”王大柱拥抱了一下妻子给与安慰。王大爷一咳，两个女人赶紧松了手。
　　王大柱和王四海堵上草，窝棚立刻漆黑一片，但王继生还是摸到了爹身边，“爹！”
　　“继生”

　　“你们怎么来的？”王大爷忙问正事。
　　“我们初一回来的，怕鬼子来家找我们，我们没敢进家，就躲进了草泊，本打算等几天消停了再回家见你们，没想到鬼子速度这么快。”

　　“你们是逃出来的？”
　　“是暴动，是武工队同志提前在里面发动了我们这些壮丁，他们在外面接应。在矿上早晚一个死，倒不如拼一把！这不我们大部分都逃了出来。”王大柱道。

　　“那鬼子能放过你们吗？”王大爷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
　　“所以我们要离开这儿，爹娘，儿子怕是不能在您二老跟前尽孝了！”
　　“爹娘，儿子给你们磕头了！”王大柱和王四海跪下就是几个头，张巧儿扑到丈夫身上哭道：“四海，能不能不走？”

　　王大爷无视儿媳哭问他们去哪儿？
　　“参加队伍去打鬼子，所以我们是偷偷来的，就怕让人知道给你们带来麻烦。”王大柱道。
　　“村里其他人呢？他们回来没有？”王大娘问道。
　　“回来几个，也有没回来的，当时很混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他们也走？”
　　“我们商量好了，一起走，有同志送我们走，不会远，就在咱们这一片地区，或许很快就回来。”

　　王大爷点点头，不远就好。但打鬼子可是提着脑袋的事，他还是不放心。可留在家安全吗？万一再被抓去怎么办？可能不是抓的事，参加暴动是不是要杀头？想此王大爷当机立断：“去吧！家里不用你们惦记！”

　　王大娘一拉老爷子：“今晚让他们夫妻团聚团聚，咱们去外面烤烤火！”
　　大人都明白是什意思，拉着小孩子出来找地方燃起一堆火。打回来的草还有，简单遮了一下风便默默烤火，随后又有几堆火在附近燃起。

　　王大柱和王四海走了，走了没两天杨树友的锣声在远处响起，“乡亲们，赶紧回家了！村里平安无事了！”

　　放哨的王继生跑过去：“杨叔，没骗我们吧？”
　　“骗你们作甚？赶紧叫上你爷爷他们回家了！”

　　“鬼子走了？”跑出来的人问。
　　“走了，能烧的都烧了，走了！”杨树友的破锣嗓子扬声道。

　　回去的路好走太多，拦路的草全烧了，踏着灰烬谁都没个好心情，据说家家的草垛都被烧了，有的房子也烧了，这还是村长求情没都点了。

　　人们加快速度往回走，他们怕见自己的家被烧毁的样子，但不管什么样子那里永远是自己的家。
　　王家烧去了半个院子，草垛连着的厢房全烧了，还好正房没与厢房连着幸免于难。王继生看后便跑去看船，还好，停在河边的木船没被烧。

　　王大娘去看地窖，地窖东西没少。女人们去看锅灶，也还好鬼子没砸了，估计是在外面放了火就走了。一家人赶紧收拾，男人去打草，不然晚上只能挨冻。

　　没苇子和蒲草了，索性剩下的东西不多，不然更心疼。这个正月依旧提心吊胆地活着，王大柱等人走了一直没回来，偶尔有信捎回来报平安。

　　张巧儿终于达成所愿，为王四海生了个儿子，王玉梅却依旧希望落空，她知道是生老三时伤了身，估计再难怀孕了。

　　王家还在种那座岛上的土地，只是粮食都给了武工队，王家弄一些瓜菜红薯土豆之类。他们已经与武工队很熟了，儿子的消息便是通过他们传来。

　　青莲跟着去了一次，清明时去祭拜过师傅师姐和那几个伤员，武工队的老人几乎都不在了，他们没有顾军的消息，据说吴永青已经去了别的地方了。青莲打消了再打听的念头，不过是想问问，有没有消息对她没什么关系。

　　这次她将师傅做药的东西拿了回来，王家人一听她跟着妙月学过医术就让她有空看看那些医书，王兰时不时伸出手让她搭搭脉。

　　后来家里有个头疼闹热的便用青莲试着做的药丸子也是管用的。这一下青莲在村里便有了点名气，倒不是她医术如何，做的治疗感冒发烧拉肚子的药丸是管用。青莲用的妙月留下的药方，管用正常。

　　针灸上她不敢用，只在王继生死皮赖脸让她实验才会给他试试针，后来自己和王兰来月事肚子疼也试试。女人着凉很正常，在村里女人下水不管你有没有带着月事，该下就得下去。

　　“可以，青莲你这一手应该可以，我觉得肚子不那么疼了！”王兰表示管用。
　　王家女人开始让青莲扎针，连老太太都问能不能治她的老寒腿。没办法，青莲只好认真看书，翻看她师傅那些手稿，回想着妙月教他的针灸等等。

　　王大锁兄弟一走就是两年，王大柱可回来一次却带走了一直想去打鬼子的王继生。王玉梅舍不得也得舍，王三江去年抓了壮丁，王继生再不走也要被抽丁了。

　　王继生舍不得离开，青莲已经出落成了清丽漂亮的少女，谁见到都会多看两眼。他想护在她身边，看护着娶她那一天！但又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离开，打鬼子本就是他一心要做的，何况这次跟着他爹去大部队。

　　“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临走，强壮很多的少年紧紧将女孩搂紧怀里，带着少女芬香的青莲让继生陶醉留恋，少年那一刻全身细胞都在焚烧一般，在迷失那一刻他才清醒过来。
　　“等我！一定等我回来娶你！”

　　“我跟你一起去！”
　　王继生没想到青莲要跟他们一起去部队。
　　“我会医术，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王继生犹豫不定了，他希望青莲去，却不想跟着去冒险，即使做医生是不是也很危险？这事还得问王大锁。

　　青莲过年十五，倒是可以，王大锁本想答应，王玉梅却摇头：“家里一群老弱，有个头疼脑热青莲在身边会好很多。”
　　王玉梅这样说青莲不好坚持。她眼睁睁看着王继生父子离开，她就如失了魂一般，身边再也没那个阳光般的大男孩逗她笑了，再也没有想继生那么贴心相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