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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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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怜。
你已经预见了你的未来,还是坚定你的选择。
你的顽固,实际上是不饶恕自己。
你自取灭亡,完全是你的自我满足。
你对生命有着超乎寻常的虚荣,你觉得自己只有成为一个永恒的悲剧才算活着。
如果不是虚荣,或者虚荣占的分量比较小,那么就是童年经历所导致的对生命的不安,对脆弱生命的反抗。
你要如何接受你只是一个生命,既不脆弱,也不强韧,你的存在与你无关,你用尽手段,也不能让它更长或者更短,更轻或者更重,更稳固或者更破碎。你让它看似无限,也难掩它的短暂。
你胆怯,你要走向确定无疑的未来,害怕做出命定以外的选择,最主要的,你没有引你改变选择的理由。
所以我给了你。
你可以挽救他们于磋磨的命运,只要放下你过剩的自我,转而去拥抱他们。
“确认一遍。”
富酬困的睁不开眼,感到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摇晃。
“你负责清水佑,我负责比良坂美惠。”
右京的声音。
当然是他,这房子里最多余的就是他,如果不是有朝一日用得着……
富酬睁眼的同时伸手,确认脖子上的挂坠还在,份量一如既往。距离三万吨黄金只差最后一笔。
见富酬眼睛半睁不睁的呆望天花板,右京伸手阻隔了他的视线,问:“我还不知道你计划的什么案子,你的未来当事人清水佑到底是谁?”
富酬在他的手掌下转过脸,面向他。莫名的,他们无意义的对视了许久。右京率先移开视线,有些困惑。
来到约会两名当事人地点的街对面。富酬驻足不前。隔着街道车流,透过咖啡厅的玻璃窗可以看到两位当事人已提前到了。右京以为富酬睡懵了,想吹会儿冷风,便要独自过去,却被抓住了手肘。
右京回首,富酬没在看他,依旧望着街对面,困倦的眼中似乎有柔和的光闪动。
“我们回去。”
“那案子……”
她发现了,看过来了。
富酬身边竟没有一个广告牌一辆违章停车,他顺势拉过右京,把身形宽阔一些的右京挡在身前。为使不显得突兀,他放开胳膊,双手搂上右京的腰。
右京无措地任他抱着。
“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不敢低头,感到怀中人是在轻微的点头,像小猫在拱动,睡乱翘起的头发挠着他的脖颈。
“附近有医院,去检查一下吧。”
富酬肯定不愿意去,右京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劝服他,但无论怎么为他的健康辩护,得出结论都是败诉。
“好。”
右京震惊到试图叫旁边等红灯的路人:“他刚刚是不是说好?”
“快走。”
富酬不撒手,打定主意要一路拿他挡着。右京也不计较,手臂环上他的肩,把他带往医院的方向。
到了医院,右京跑上跑下,富酬配合他和医生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吓到了医生,叫来了主任。
他们的讨论听得右京眉头紧皱,最终办了住院。
“你好好修养,准备手术,案子都推了吧。”
“嗯。”
右京给病床上的富酬掖好被子。想他要不是病得重,绝对不会这么安静的受人摆弄。
富酬把手伸出被子,给右京一张卡。
“我垫着费用,回去再跟我算就行。”
富酬又往前送了送。右京只得接了,很快手机又收到他发来的密码。
右京刚想说什么,富酬忽然起身,走向窗口。右京绕过床费了点时间,他已经打开窗子坐上了窗台。
他望着窗外,没有进一步行动,让右京心下稍安。
“你想看风景,我们下楼去散步。”
“我虚荣吗?”
富酬忽然问。
“无人不虚荣。”
“只要我拿出一个数目,就能达成一个愿望,我该就此停止吗?”
“如果那个愿望是出于虚荣,就停止吧。”
“我可怜吗?”
右京一时无言。
他缓缓走近富酬,直到近的不能再近,右京双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富酬双肩,直视他蓝绿色瞳仁的眼睛,那双眼睛静谧、懵懂,蕴着即将枯干的湖泊的破碎波光。
“是。我没法不可怜你。”
出乎右京意料的,他不仅没有自尊心被触犯而愤怒挣扎,唇角还流露出几许笑意。虽不免忧郁,却不同于往昔的讽笑冷笑,十分和软。右京的心塌下一角。
接着,他把手伸进病服领子,解下坠子,向窗外一扬手。
正当右京以为他丢了,那坠子如一滴浓稠的蓝墨水,闪烁着潋滟的光泽,仍系在他伸出窗外的手指间。
富酬死死盯着它。
“怎么了?”
他颓然垂下手臂,把坠子塞给右京。
“这是……”
“两万六千吨黄金。”
右京当他开玩笑,决定替他保管到出院。
那天往后,右京说什么是什么,富酬什么都不计较,除了右京谁都不见,只是睡觉,睡到睡不下去,就和隔壁床的奶奶下将棋。
渐渐睡无可睡,他的活动范围扩展到医院后院的围棋圈。手术修养前前后后五个月,期间不仅改了挑食、熬夜的毛病,还精进了棋艺。
至于花费的数目,他问也不问,给右京的卡也不要了。
出院后,他没有重新接案子,但是一出门就一整天。
开始右京以为他是无所事事的闲逛,实在担心,跟了他几天后发现,他也在跟踪一个人。
比良坂美惠,他们推掉的案子的当事人。
或许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琢磨从她身上榨钱,或许更奇异的,富酬想时时见到她,出于真心。
偶然美惠停留在花坛旁,对着坚韧可爱的小花露出细微的微笑,富酬的眼神让右京确定是后者。
他不能跟下去了,好变态,也不能让富酬再跟下去了。
就在右京纠结怎么跟他说时,富酬重金买下了她的小说的影视版权,然后便不再跟着她了,开始真正无所事事的闲逛。
他每天早上出发,带上右京给他准备的营养均衡的便当。乘坐公共交通,商场,广场,公园,江边,郊外,毫无计划的溜达到中午,找个开阔的地方吃便当,洗净餐盒,然后继续闲逛。什么都不买,风景好便多停留会儿,累了就歇着,甚至在长椅上和衣小憩。傍晚回到和右京合租的房子,把右京给他准备的那份晚饭吃的干干净净。看会儿电视或书,九点钟准时睡觉。每天皆是如此,跟上班一样。
右京已经不常跟着他了。再度跟踪的情况只会发生在他夜游的夜晚。
富酬有时夜里睡不着,会继续白天的事业,几个小时就会回来。为此右京在玄关放了件厚实的外衣。
这种无所事事又充实忙碌的生活富酬足足过了半年。右京有时感到说不出的别扭。
期间富酬连着右京那份交了全额租金和水电费,每天早晨出门时留在桌上几张大面额的钞票作为今日的伙食费。
右京用不着支出,也就和他一样没有上班,每天养花煲汤、料理家务,出门也只去超市、花市和书店。读书写论文,偶尔接一些写文书的案子。十分平静,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直到雅臣找上门来。
“你不工作在做什么?”
听说右京在医院给富酬做了五个月陪床,雅臣勉强能理解,他弟弟太善良了。
可现在他给富酬做了六个月的饭,不上班。
“你当初离开家的时候跟我说什么来着?你莫不是被他包养了?”
右京戴着围裙,拎着汤匙,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富酬把几张大钞甩在鞋柜上:“今天的生活费忘记给了。”
右京欲言又止。
果不其然,雅臣不敢置信的后退几步。
“右京你,你这样是不稳固的,没有前途的!”
富酬本来放下去便要走,闻言站住了。
“他说得对,右京。”
你跟着掺和什么?而且右京没法不注意到,之前都直接说事,必要的时候喊他喂的富酬,刚刚和雅臣一样,叫了他的名字。
“如果你想,我们可以签合同,给你稳固的资产,合同不会限制你的劳动自由,你随时可以去工作。”
这样的合同雅臣也想来一份。
“你图他什么呢?”
他弟弟太迷人了?都三十了,迷人也有限啊。
富酬半天憋出两个字:“善良。”
“……”
雅臣离开了。
右京终于注意到滚着沸汤的锅,关了火,放下汤勺。
“只是在医院陪了你一段时间,不用你这么报答。”
他转身面朝富酬,倚着灶台,眉眼低垂。
“我想了很久,其实事业不过是掩饰我为你所吸引的借口。我很享受照顾你的日子,你不用有负担。”
“你不明白。我若真想报答你,就会离你远远的。”
“那你可是算错了,你的靠近只会让我开心。”
“错就错吧,我错的还少么。”富酬在玄关踌躇片刻,“我出门了。”
“好。注意安全。”
“要不要一起?”
右京抬头,发现富酬正望着自己,近一年的修养让他双眸褪去病态和郁结,焕发着湛然的光亮。
等了会儿,右京还是状况外,富酬不耐烦:“那我就走了。”
右京回神,手忙脚乱地摘下围裙,冲洗沾了油烟的手,大步朝他走去。
出了门,走在阳光下,富酬想起什么。
“坠子带着么。”
右京随身带着,拿出来给他。他随手扔进了下水沟。
“那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右京停步,“两万六千吨黄金。”
“现在二十六路公车更重要。”
富酬拽起他的袖子,向着远处的站牌,由快走到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