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金铄骨》付一钱

48、四八章

　　让娜说罢扭腰向空无一人茶水间走，富酬合上空棺，跟进去后，她反手关门，脚尖一转，手搭上他肩，嘴凑过来，他原以为是有话，见事不对，一把推开了她。
　　“好吧，是我弄错了。”
　　她嘴上认错，怨气不满却冲着富酬。
　　“你接着去跟棺材里金发碧眼的朋友大眼瞪小眼吧！”
　　富酬很是一怔。
　　“干嘛那么严肃？我说笑的。”让娜忽笑，“难道被我说中啦！真的看见鬼了？”
　　她笑得身体颤动，包落下肩膀，掉在地上，滑出几支口红和细琐的瓶瓶罐罐，其上留有标签被撕去的痕迹，另外还有一件东西。
　　让娜见他不仅不帮忙捡东西，反而拿走了包里的书，不禁皱眉：“还我。”
　　富酬将那本书拿在手里，本应在右京手里的初版书。
　　他翻了翻，其中连续两页下方有钢笔书写的数字。
　　“哪来的？”
　　“我的。”
　　“不可能是你的。”
　　语气之笃定令让娜无从反驳。
　　“我男朋友拿回来的，现在归我了。”她理不直气也壮，“这要是你丢的也怪你自己不懂珍惜，快点还我！”
　　富酬给那两页拍了照，还了她，让娜把书往包里一塞，扭头便走。
　　“等等。”
　　“又干嘛？”
　　富酬把拨通的电话屏幕出示给让娜，在她惊愕的注视中向接线员说明此处地址：“谋杀案死者遗失物持有者，合理怀疑她与凶手关系密切。”
　　“我看报纸富先生你也是个律师，怎么平白污蔑人？！”
　　“我朋友被杀，遗失的书正是你手上那本。”
　　“你怀疑我杀了他？”让娜怒道，“我要是凶手还带着罪证上你跟前现？”
　　“我只怀疑你与凶手有关系。”
　　“跟我发生关系的多了去了。”
　　“的确有凶手作案后回到案发现场，骚扰被害人亲友，”富酬不为所动，“为了平复恐惧或者出于变态心理。”
　　“……好，”她往墙上一靠，“也许待会我一时兴起告你诽谤。”
　　来的是身穿蓝色制服的专案组队员，了解情况后谢过富酬提供情报，承诺接下来务必谨慎查证。
　　“怎么查？”
　　“检验这本书上的指纹，依次传召经手这本书的证人。”
　　“指纹库包含外界人吗？”
　　“经正规程序入境的都有。”
　　“传召要多久？”
　　“得几天……”
　　富酬不等听完，卷起传真文件，过去翘着脚欣赏自己指甲的让娜跟前，扯了她走。
　　她耸了两下便不挣扎了，懒洋洋的问：“去哪啊？”
　　“你男友住在哪？”
　　“和我一起。”
　　“去你那。”
　　“不是奸夫我不带回去的。”
　　“他哪来的书？”
　　“不知道。”
　　“在你们手里多久了？”
　　“不知道。”
　　“请仔细想。”
　　他一步快似一步的走，让娜紧着跟：“一本破书什么时候出现在家里犄角旮旯谁能记得。”
　　“那你随身带着它做什么？”
　　“捉奸呐。”让娜被他眼神看得不自在，“好吧，我是没资格，好奇。”
　　“因为书上那串数字？”
　　“是啊。本来我记得他是写在纸条上，还纳闷为什么又写在这么本破书上了……反正是地址和日期时间的简写，就在今天，这附近。”
　　富酬早已放开了手，让娜几步小跑与他并肩，带他拐向另一条街。
　　“我要替他去会会，再考虑配不配合你。”
　　循着街牌楼号，穿过人群密集的街道，走过一个广场，他们来到外界驻本地商会旁边写字楼前。
　　“原来又是工作。”让娜不无失望，“看他难得用那么珍惜的钢笔写的，还以为是多特殊的约会呢。”
　　让娜与前台说明，得以顺利通行，坐电梯升至顶层，装潢的极尽奢华令富酬有了不好的联想。
　　在一片辉煌华丽的陈设中等候着的是迹部景吾。
　　迹部见了他们有些意外。并不针对曾有过宿怨的富酬，赴约者是约定以外的人，他就会表现出这种意外。
　　富酬瞥了让娜一眼，隐隐猜到她的男友是谁了。
　　她观察其反应就知道，富酬与迹部大概曾经交恶，忍足要见的是新近来此世界的上司，那富酬极大概率也认识忍足。
　　“嗨……你怎么来这个世界了？”
　　尽管她和迹部不熟，还是勉力亲热地打招呼。
　　“这里刚起步，需要领导运营。”迹部若有所思，“你有他消息吗？”
　　“一直没有。”让娜摇头。
　　“他出事了？”富酬问。
　　“失踪将近一个月了。不然我去寿材店就为你啊？也是去给他预先看看。”
　　“通报警方了吗？”
　　“初来乍到，诸事不便。”迹部言语谦逊，态度冰冷，“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好生事。”
　　“无论忍足担当的角色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
　　迹部耐心不好的点点桌面：“直说。”
　　“忍足身边有本书，本该在右京那，右京被杀了。”
　　半晌，迹部慢悠悠拿过一旁文件，扬手扔到富酬脚下。
　　“这些合同、报表和信件有他签名和行程。”
　　富酬也不客气，当场按日期整理排开，逐一拍照。一旁的让娜都替他尴尬不已。
　　出来后，富酬提到交换号码，他拿出笔。
　　“你是老头子吗？”让娜夺过他手机输入号码打给自己。
　　疗养院在裁员，护士小姐在查房时跟大江说她过几天离职。熄灯后，与其他病人相邻的房间墙壁发出沙沙声，大概有被迫害妄想症的那位又试图用钥匙掘出墙壁里的窃听器。冰箱蜂鸣阵阵，外面忽下急雨。
　　大江什么都不怎样，唯独睡眠好。富酬左右睡不着，找到新配的眼镜钻到窗帘后，借月光的亮，也借窗台做案。
　　整个五月份忍足的工作基本是满的，右京死亡的二十号忍足收到了一封律师函，随后二十二号忍足失去踪影，并未报案。
　　这样看来，忍足已自顾不暇，更没动机杀人，除非右京在这个世界期间的活动与他的麻烦有交集。
　　警方按现有的证据没查出名堂，也许抓住这条新线索更能接近真相。
　　文件的照片滑到尽头，褪色的铅字和残破的书页映入眼帘。
　　他对着页脚一串数字思索，余光扫到文字，挑到了一个明显的语病，忽然想笑，然而口中微涩。

　　次日早，户籍科会客室内。淡岛传达后还需等待，室内空调偏凉，有人端来热茶，热气氤氲间，富酬抵挡不住倦意，手臂支着沙发扶手，合上了眼。
　　再清醒是有人靠近，毯子落到身上，意识有所察觉，身体动弹不得，头还愈发痛，胸腔堵着，最终是咳嗽带他出了梦魇。
　　富酬咳个不止，有人拍他后背顺气，某一刻他错乱地觉得是右京，抬眼却是宗像。
　　宗像递给富酬纸，他接了捂住嘴，渐渐平息下来，扯开缠在身上的毯子。
　　“鉴定一下字迹。”
　　富酬指了指拿来的几张打印纸。
　　“这是？”
　　“通过书查到忍足了吧。”
　　“嗯。”
　　“书上留的数字不是出自忍足之手。”
　　“何出此言？”
　　“他的同居人说数字原本写在纸条上。”
　　富酬拿过书页照片的打印纸给他。
　　之前着眼于忍足留下的数字，宗像细读之下才发现，这两页里，主人公为了弄清某事的真相，亦是出于义愤，绑架了相干的一人，通过模仿其字迹，拖延了被报失踪的时间。
　　“假如字迹不属于忍足，这本书很可能是朝日奈案的凶手放到忍足这，把警方目光转嫁给与死者同世界的他，并绑架了他造成畏罪潜逃的假象……但凶手留的字迹，”宗像不解，“既没拖延时间，又暴露了痕迹。”
　　“他想被看见。不把数字留在别处，偏偏是这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富酬说，“一桩凶杀，一桩失踪，两件案子的作案者留下的痕迹极少，即便不是预谋作案，也大概率有什么联系。如果鉴定结果确如我料想的，应率先比对出入世界井的人员字迹。牵涉的都是那个世界的，凶手或者绑架者就也是那个世界的。”
　　也许作案的是同一人。
　　富酬感到如果继续追查，他难免会身陷过去阴魂的纠缠。可是他又很乐意见到美惠留下的痕迹那么不可忽视。
　　“你真的不考虑回来工作？”宗像玩笑道，“会计、律师，或者搜查课。”
　　“改天给我鉴定结果。”
　　他起身扔掉用过的纸，准备离开，与清洁人员擦身而过。
　　宗像拿上打印纸走出不远，忽听身后清洁工惊呼，那人戴着棉线手套的手里拿着个纸团，上面洇着几点淡红色。
　　“室长！”
　　淡岛没敲门，略微失态的推了宗像，呼吸急促地快速说：
　　“会议取消，去D01世界使馆。”
　　他立即随淡岛前往。
　　“他们对朝日奈案很大态度转变吗？”
　　“是B01念力世界，境界冲突，安藤死后外交部一直情况混乱，外交官出于安全考虑暂时在D01使馆落脚。”
　　“我也不能这么毫无准备的去，具体有什么说法？”
　　“B01方要求入境搜查，声称一名“蜘蛛旅团”的强盗团体的成员非法越境，我方表示尚未勘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