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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五章 ...

  •   旅程中富酬和库洛洛几乎没有交流,他们是在赶路而不是旅游。
      预计五天抵达终点,第三天船遭遇风浪,推迟了行程。
      也只有那天乘客们焦虑烦躁,百无聊赖,库洛洛和富酬进行了唯一一次谈话。
      “我很好奇,你和酷拉皮卡经历了同样的事,为何你走上了和他截然不同的道路。是本性还是信仰使然?”
      库洛洛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有人说寄托信仰即是断送人生,教人逆来顺受,徒有善心无力抗争。也有说毫无信仰是虚度人生。”
      不知为何,他对富酬提过的可能存在的“神”避而不谈。
      “你对个人的怨愤很浅,反而对大众的恨意深沉,我能感到你的信仰十分强烈,这应该是你能实际行动,做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就像我的血脉一样,我的信仰也不纯。”富酬回答,“你感到的应该是我对信仰的恨意。”
      经历了多个世界的半生,他一面在资本、利益和交易中堕落,一面对人类、社会和世界的本质认识更加清晰。
      “窟卢塔族的无妄之灾,你是直接的罪过,根源该是那些器官收藏家的扭曲趣味和流星街的存在。”
      “那你想过即使你让窟卢塔全盘复原,他们万一再遭不幸……”
      “想过。”
      富酬眸中无光,唯执着惊人。
      “我不知道。”

      第七天,库洛洛领富酬来到枯枯戮山东边的海域。

      “他沉在这片深海底部。”
      酷拉皮卡为了复仇练就了减寿的念力,早在世界开始融合以前,他就收集了全部族人的火红眼,携旅团成员的尸体沉进了深海,唯库洛洛活了下来。
      富酬盼望从库洛洛的叙述和神态中找到半分虚假,失败了,库洛洛说的是真的。
      他一时没有动作,还没明确认清事实。
      因为他很多次梦到自己赚到了足够的数额,窟卢塔族最后的血脉却断绝了。眼下几乎重现了噩梦,他便怀疑是他还没睡醒,等他醒来还要继续努力赚钱,而酷拉皮卡会生动的出现,和他一起迎接归来的族人。
      如果那片土地要不回来也没关系,只要人在,总能重建家园,只要人在。
      但是,好像不可能了。
      他不断思索,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窟卢塔族说不定还有未知幸存者。
      他回想起签订第一次交易契约时自己问过神这个问题,他缓慢而笃定地摇了摇头。
      前后穿梭的六个世界,八千个日夜不眠不休的学习和工作,九百多场蝇营狗苟查探案件唇枪舌战的官司,黑暗中挣来的三万吨灿烂的黄金,都在那一摇头的恐怖中失去了。
      “酷拉皮卡他,他最后怎么样?解脱了吗?”
      库洛洛给了肯定的回答。
      “难道还是恨比较好吗?像酷拉皮卡那样,我该复仇,而非……”
      “不一样,不是恨与复仇的问题,是他比较早遇见了好人。”
      富酬不明白,也没听进去。
      他迟疑的在原地慢慢转了两圈,好像动作快了全身血液的流向就会错乱。
      他怎么会在仅剩一条血脉的不安定情况下一厢情愿的为交易忙来忙去?这就是问题了,这问题鬼影似的如影随形,他却有意忽略了。
      他虔诚信仰神时,故乡和族人没有被庇佑,他改为信仰金钱,它却薄情寡义屁用不起,说到底信仰就是人尽可夫出尔反尔!
      他脑子里一时空白一时充斥着种种疯狂念头,可坦白说来直到现在他都无比清醒,他已罔顾事实太久。还有某一刻,他竟为这种公道感到奇异的快慰,十字架倒坍血液流尽般到头了的轻松。
      等价交换,世界唯在这方面是公平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幸运的是他在不择手段接近那个天文数字变成这样之前,剥离了火红眼,没有辱没窟卢塔族血脉。
      这个想法突然让他憎恨自己的天赋,所谓洞悉弱点聚敛钱财的天赋,不然他不用平白受这么多折磨,他会在听到三万吨黄金这个数字后立刻另寻他法或自杀。
      然而最终的最终,像一个从悬崖坠落的贪恋生命的人那样,他感到难以承受的纯粹的痛苦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他可以在大难之后那么快站起来,是他自欺欺人的深信可以凭一己之力让窟卢塔回来,他不过和族人们短暂告别离乡,很快,不说很快,他迟早能够会回去的。
      如今,幻想彻底落空,过往已然死去,未来不可想象。
      他不再是窟卢塔族人。
      世上再没有一个窟卢塔族人。
      钱赎不回来命。
      世界连拖带拽的促他成长,告诉他一切都在彼岸,他跌跌撞撞头破血流,一身腥臭,终于到了那,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罢了又发现原来什么都在那,除了他想要的。
      他抬头,仰望通亮的夜空中金灿灿的群星,那无可穷竟的神秘渺茫的宇宙在他的眼底扭曲旋转,聚拢塌缩成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无声的深沉黑暗,最终黑暗渐渐透明,化为深红的虚无。
      他已故作成熟的胡闹了太久,做尽恶事,深恩负尽。
      执念一朝尽数成空,他本就负债累累充满裂缝的整个精神和信仰破碎了,他本就不堪重负的脊梁由他积累的金丘消毁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去了,失去了红色的生命如何能不凋萎在一片红色的凝视下。
      于是,他用那把曾未能割断喉咙的短刀决绝地刺向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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