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洁》月光山人

66、凝父垂危

　　自从上次，凝洁毅然决然的冲上露台，准备跳楼自杀，使得凝母有所畏惧而不敢妄为，唯恐逼得太紧，凝洁又是寻死觅活，因此，凝洁终于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凝母虽有所忌惮，而没有再找凝洁，但仍然把凝洁的儿子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偶尔还打凝洁的电话，但是，凝洁从来不接。家里有什么事情，凝母都是让三叔给凝洁打电话。后来，凝洁认为三叔已经“倒戈”，投了老太婆和康建成，索性连三叔的电话都不接了。现在，如果家里有什么事情急着找凝洁，都是让三叔先通知丁黎平，让丁黎平再传话给凝洁。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上午，丁黎平正忙呢，忽接到了三叔打来的电话，着急忙慌的说 ，“丁黎平，你快跟凝洁打电话，叫她快些回家，她爸快不行呢！我已经打了她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丁黎平连忙应承，“哦！哦！好的！”挂断了电话，丁黎平心里还是将信将疑，马上拨通凝洁的电话，告知道，“阿洁，叔叔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爸爸不行了，让你快点回家！”

　　因为，老太婆屡屡以“爸爸生命垂危，赶紧回家！”为诱饵，哄骗凝洁回家，凝洁都上了无数次当，心里早已麻痹，就好像那个《狼来了》的寓言故事，三番两次被哄骗，耳边再听见“狼来了，狼来了！”，都不以为意，渐渐习惯了。谎言说一次，有人相信，一贯的伎俩，长期诱骗，肯定会产生信任危机。在经历了数次谎言之后，丁黎平认为这次也不能排除又是老太婆故伎重演的可能。
　　而此时的凝洁正在广州。因为凝洁最怕过年，每逢过年，别人都是亲人团聚，其乐融融，而她却是形只影单，没地方去，跟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一样。她性格要强，叔婶和四姐邀请她回家过年，她都不去，怕碰见老太婆，对她冷嘲热讽。每年这个时候丁黎平的班车也停了，她要回归家庭，休息到正月初四，分别的这几天显得特别的漫长，缺少陪伴，对凝洁来讲真是煎熬，每逢佳节倍感凄凉和伤感。所以，每次快到过年，凝洁的情绪就不好，要跟丁黎平怄一场气。一到快过年，凝洁就逃避到广州。

　　早上，凝洁的手机上有几个叔叔打来的未接电话，凝洁也未十分在意，以为跟往年一样，又是邀她到家里过年。丁黎平来电话转告说，“爸爸病危”，她也是将信将疑，被她们骗了多次了，每次得到消息，情绪失控，流着眼泪，心急火燎的往家中赶，结果都是虚惊一场，中了骗局，搞得自己身陷，被老太婆囚禁。屡屡受骗，会极大的透支人的感情。所以，这次听说爸爸病危，凝洁从容淡定，因为刚好碰巧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她猜想叔叔又是以爸爸病危为由，想骗她回家过年。
　　跟丁黎平聊了一会，挂断电话，叔叔的电话再次打来，手机铃声一直响着，凝洁端详着手机良久，考虑着接还是不接，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如果这次是爸爸真的不行了呢！她一鼓作气，果决的接起电话，果然叔叔开口就说，“你爸爸不行了，你在哪里？尽快回家！”电话里头周围的氛围更是与以往不同，隐隐还听到了老太婆在旁呜呜啜泣，直觉告诉凝洁，这次不会假，爸爸是真的不行了。

　　挂掉电话，凝洁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想到自己身世悲凉，母亲早亡，在这个家庭寄居，体会不到真正的亲情感，而最亲的爸爸又要离世，心如刀割一样难过。
　　凝洁忍着悲伤，匆匆收拾行李，托人买了一张夜里广州飞往宁波的末班机票，这大过年的，真是一票难求，如果没有赶上这趟班机，就回不去了，飞机都要停运。
　　与此同时，凝洁的几个姐姐、姐夫趁着过年休假，都到万里之遥的迪拜，悠哉悠哉，游览观光去了。虽然临走的时候，也曾担心过病榻上的爸爸会不会垂危？但仍舍不下这次难得的机会，狠心撇下躺在床上的植物人爸爸，欢天喜地的去迪拜游玩去了。
　　老太婆做过这样的假设，“应该不会这么巧吧！老头子瘫痪在床，躺了一年多，难道偏偏等你们去了迪拜他就要死？”在机场送行的时候，老太婆还宽慰道，“如果老头子真的要死也没事，飞机飞来飞去也快！”

　　没想到，她们才去了两天，凝父就一反常态，平时是植物人静悄悄的躺着，睡着了一样，今天突然呼吸急促，快干死的鱼一样，张着大口，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估计是大限将至。

　　凝父膝下五女、五女婿，临死前送终 ，谁能在跟前，谁不在跟前，都是前缘，早已注定。他气若游丝，一气将息，众儿女得到通知，都在赶来的路上，飞机很快，就不知道凝父还有没有气，还等不等的急，等众女儿女婿来送终。人活着，终有这最后一天，将死就在这最后一刻。
　　众人都赶到了，大年三十在家里团聚，静静的守在病榻前，凝父看似平静了一些，好转了一些。或许凝父正用这种方式，召唤着每一个人回家过年。
　　大年初一，傍晚，凝父忽然慢慢支起身体，一个人缓缓坐了起来。这真是奇迹，一个植物人，无声无息，眼睛都没有睁开过，瘫痪在床躺了一年多，居然会一个人慢慢坐起来。
　　家人意识到，这也许就是通常人们所讲的回光返照，临死前的最后一口气。
　　凝父身体僵硬，外表挺吓人的，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皮肤都跟浸了水的卫生纸一样，皱皱巴巴，一擦就破。紧闭了一年多的眼睛张开了，眼珠外突，瞪得特别大。
　　凝父直瞪瞪的看着老太婆，示意让老太婆过来，好像是有什么话要嘱咐。
　　几个女儿都看出了爸爸的意思，轻轻的推了推老太婆，说，“妈，爸爸好像是叫你过去！”
　　凝父眼神可怕，老太婆根本不敢直视，吓得浑身毛骨悚然，没有上前，反而后退了几步，跑到一旁，问心有愧一般躲避，嘴里喃喃道，“临死却要作怪，僵尸一般，怪吓人的！我不敢上前。”
　　凝父的动作迟缓，好像用尽了平生最后一口力气，慢慢的环顾了一遍周围，虽然老太婆，女儿女婿，外孙都在，还有叔叔婶婶，侄儿侄女都来了，但是，显然凝父心都不在他们身上，目光从他们身上慢慢扫过，最后定格在凝洁身上，深深地注视着凝洁，两行泪下不止。
　　可以看出凝父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凝洁！近一年家里所发生的事情，也许他都知道。
　　凝父的目光接着还在凝洁的左右寻找，看了又看，似乎在找一个人。
　　家人缓缓聚拢，在凝父旁边呜呜啜泣，看见凝父的这副模样，其实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知道凝父在找丁黎平。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丁黎平怎么没赶到了！
　　凝父泪流不止，就一直看着凝洁，嘴角颤抖，就是说不出话。
　　叔叔进前一步，搀扶着凝父，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在找丁黎平啊？！”
　　凝父话在嘴边，就是艰难的说不出来，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叔叔赶紧伸手过去接住。
　　凝父一把紧紧握住叔叔的手，越拽越紧，浑身不停的颤抖。
　　两兄弟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叔叔安慰道，“大哥！你就安心的去吧！等下丁黎平来了，我会叫他好好照顾凝洁的！”
　　听弟弟这样说起，凝父好像得到了最后的安慰，浑身哆哆嗦嗦，越抽越紧，最后一下仿佛是绷紧的弦一下断了，全身放松下来，手一松，身子往后一仰，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