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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揭秘身世~ ...

  •   来人正是李雪娟,正是魂牵梦系的李雪娟,心里时时刻刻惦记的李雪娟,时光匆匆,两相茫茫,转眼隔别已是十载。

      凝诸宁痴痴傻傻,恍如隔世一般喊了一声,“雪娟!”

      李雪娟猛然一惊,这声音太熟悉了,抬头初见凝诸宁的那一刹,心头悲喜交加,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滚落下来,手捂住嘴,一吸一顿的抽泣,双肩颤抖的厉害。

      凝诸宁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唤道,“雪娟!”、“雪娟!”

      李雪娟情绪过于激动,忍不住失声痛哭。也许流泪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努力控制情绪,强忍抽噎,不停的擦拭泪水,脸上绽开笑容,说,“这些年,你还好吗?”
      然而,终还是激动,心里想说的话,跟潮水一样,说,“你知道吗,我爱你爱了十年,苦也苦了我十年,我放不下你,忘不了你,我爸爸妈妈因病都去世了,我举目无亲,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飘荡在外,我硬着头皮,一直往前闯,我去过表姐那里,她说你几年都没有回过家,我就一天一天等下去,盼着你的消息,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你!我却始终搞不懂,为什么当初你不辞而别,而且三年五载,音信全无。你快告诉我!”

      李雪娟急于了解他的境况,凝诸宁却不敢说出他的现状。

      当年两人暗下“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誓言,今天重逢,却已时过境迁,万事皆休。

      凝诸宁羞愧的满面通红,根本不敢告诉她自己已婚,已是四个孩子的爹!他战战兢兢说,“我怕连累你!”

      李雪娟说,“为什么跟我说这么见外的话,我爱你,如果你陷入困境的时候,那就更需要我的照顾,你我相濡以沫,共同挺过难关!”

      凝诸宁早已泪流满面,道,“虽然我们两个人足够的相爱,但是,并不足以对抗当年那个病态的社会!你可知道那些年批斗死了多少人吗?暨阳镇上的罗姓大地主,跟我们家的情况一样,我们曾同台遭批斗,头戴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沉沉的木牌子,后来他惨死在牛棚里,他老婆精神失常,衣不遮体,整天疯疯癫癫跟要饭的一样,坐在村口举止怪异,自言自语…我怕他们的悲剧在我们身上发生!我真的怕连累你!”

      李雪娟说,“你不要再说啦!有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呢?只要我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再多的苦,我也心甘情愿!”

      时隔多年,凝诸宁脑子也迷糊了,也解释不清当年种种,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一走了之。他不想隐瞒,一咬牙,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她,“雪娟,你爱错人了!我已经结婚了,还有四个女儿!”

      无数个孤独的夜里,李雪娟绝望的想过,“这么多年,杳无音信,凝诸宁或许在哪个地方扎下根,已经成家了!”

      她虽这样想,但又盼事情未必就如自己所料。此时此刻,突然听凝诸宁亲口说出,她还是崩溃了。波澜岁月,坎坷人生,再相逢,凝诸宁已经有家有眷,无论曾经怎么相爱,他们再也回不去了,李雪娟好像心被掏空,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些年痴痴念念,十年苦等,结果,一下子成了空谈,说没就没了。

      李雪娟伤心欲绝,却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泣不成声,转身痛哭而去!

      凝诸宁呆呆的站在原地,伤感、痛苦与悔恨齐上心头,不住的唉声叹气。他想,雪娟这一转身,也许从此以后 ,两人便是两个世界!

      几天以后,凝诸宁和李雪娟又见面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是感情,最难控制的是感情,两人旧情复燃,情难自已,李雪娟流着泪说,“你们凝家没有儿子,就让我在外边给你生个儿子吧!情出自愿,绝无后悔!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不会拖累你,也不会要你承担什么,我只想要有一个孩子,跟我相依为命!我爱过你,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的男人呢!”

      凝诸宁忍不住与李雪娟抱头痛哭…

      传统中国,刚刚经历了□□,凝诸宁作为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早成了惊弓之鸟,东躲西藏,远遁他乡。在□□滚滚的洪流当中,几度卷入批斗的漩涡,险些丧命。那个时代,男女的爱情是特别隐晦的事情,公开场合根本不允许涉及任何儿女私情。社会的容忍度低,婚外情被认作是伤风败俗、道德败坏,跟犯罪一样。搞不正当男女关系,是要被贴大字报,被批斗,抓去蹲班房的,甚至可以断送一个人的前程和身家性命。

      在当时,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如果一个女人没结婚,就怀孕了,那是见不得人、最不耻的事情,受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根本没法活了。

      可以说,凝诸宁和李雪娟在当时情况下是冒着浸猪笼、下油锅的危险在一起的。

      他们在离校很远的地方,租住了一间小屋,以夫妻的名义相称,过着潜踪匿迹,隐姓埋名的日子。

      一年将尽,那天,吃过晚饭,李雪娟挺着个大肚子,忽感腹部坠胀,腰疼的直不起来,一波接一波的阵痛,像是临产前的征兆,算算时间,预产期还不到,却不知道为何突发阵痛,提前生产,李雪娟本不是矫情的人,疼痛难忍,也禁不住嗷嗷直叫,凝诸宁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到县城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急急忙忙把她送到临山卫生院。

      进卫生院,一条空荡荡、静悄悄的走廊,左三间右四间几个科室都关门闭户,晚上没人,廊里亮着几盏暗黄的灯,凝诸宁一看这卫生院的简陋条件,马上就泄气了,这种环境生孩子就跟家里找个接生婆差不多,太没保障了!

      可是时间紧迫,李雪娟分娩在即,等不及了。

      卫生院内,只有一名助产医生,和两名小护士,匆匆给李雪娟做了检查,助产医生立刻犯难了,蹙起眉头,说,“盆骨小,产道窄,这怎么生啊?”

      李雪娟的腹痛是一阵紧跟一阵,像是憋着一颗难下的蛋,百般难产,□□哀嚎声,高一声,低一声,令凝诸宁惶惶不安,心揪的紧紧的…

      助产医生在当时也算是经验丰富,经过五六个多小时的努力,到了下半夜,李雪娟终于产下一名女婴。生完孩子后,李雪娟已经奄奄一息,脸色苍白,神志不清,下身血流不止,雪白的床单上早已血淋淋的湿了鲜红的一大片。

      临休克前,李雪娟还挣扎着虚弱的身体,颤抖的声音问,“是生了儿子,还是女儿?”当知道只生了个女儿,她甚至有点灰心,她的本意是想为凝诸宁生个儿子的。

      因为难产,大出血,卫生所的条件差,难以得到有效的处置。接下来,还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凝诸宁在床前陪伴,轻唤李雪娟好几声,没有反应。
      凝诸宁心里纳闷,“怎么睡得这么沉,也许刚刚生完孩子,雪娟太累了!”

      他怜爱的轻轻拍了拍雪娟,凑到脸前,亲了亲雪娟冰凉的额头,再轻声叫了几声,“雪娟!”“雪娟!”依然死寂一样沉静,他立刻有一种不祥之兆,毛发倒竖,恐惧的颤栗着,手哆哆嗦嗦一试李雪娟的鼻孔已没了呼吸,一摸胸口,已停止了心跳。刚出生的女婴还没有吃到母亲的奶,就失去了母亲。这天是女儿的生日,忽成了李雪娟的忌日。

      凝诸宁抱着李雪娟的遗体,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声声凄惨,好像跌入了地狱阴间。一个历遍千辛万苦从来不掉一滴泪的男子,突然爆发出来,那嚎哭之声特别震撼,犹如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凝诸宁眼中泣血,回想着傍晚的时候,雪娟还甜蜜蜜的微笑,轻抚着大肚子,说很快就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就轻松了。两人恩恩爱爱坐在同一张桌上吃晚饭,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阴阳相隔,至爱永诀,一个鲜活的人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叫人怎么接受的了!后来,助产医生的一番话,凝诸宁记在了心肝上,医生说,“你老婆的盆骨小,产道窄,生了女儿是会遗传的。你女儿以后生孩子可要小心!”所以,后来,当凝洁生孩子的时候,凝父特别紧张,生怕凝洁难产!

      到天亮,凝诸宁面如死灰,神情木然,一张脸已臃肿得变了形。他必须止住悲伤,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婴儿呱呱坠地、嗷嗷待哺,还有李雪娟的后事,须尽早入土为安!

      凝诸宁把李雪娟运回了诸暨老家,葬在了西子浣纱的江边,南山脚下,每逢生辰死忌,他必沿江而上,登上南山,为雪娟的坟头清理野草,点香烧纸,来的时候,迎着朝霞,踏着露水,走的时候,天色向晚,日沉西山,他在坟前左右徘徊,久不肯去,一呆就是一整天,孤独的守望,忍不住一遍又一遍黯然抹泪。这种痛是贯穿生命始终的,尽其一生,也难以平复。两人虽然阴阳相隔,两颗心却紧紧的在一起。李雪娟虽然已经长眠地下,凝诸宁依然疼她入骨,爱她如命,巴不得与她同生共死。

      凝诸宁的往后余生,变得沉默阴郁,寥寥寂寂,无欲无求,心里始终只对李雪娟念念不忘!

      把李雪娟葬下,凝诸宁便着手安排嗷嗷待哺的幼女。事先经过设计和安排,让知情人——姚城的两个老同事帮忙,趁着天未亮,把婴儿用被条包裹,遗弃在自家门口,造成拾捡的假象。

      但是,家里本来就有四个女儿,拥挤不堪,负担挺重,余秋枝不同意收养。然后,凝诸宁又想到了暨阳的大哥大嫂,瞒着余秋枝,偷偷的把实情跟大哥大嫂说明,只有把女儿暂时寄养在暨阳,等家里宽松点,再接回来。

      大哥帮小弟是义不容辞的,况且,大嫂是李雪娟的表姐,就是孩子的亲姨,表妹已死,难免戚戚然动了恻隐之心,哪有不应允的。

      百般周折,凝诸宁终于把他和李雪娟的结晶纳入了自己的家庭,正大光明的成了孩子的养父…他一生亏欠李雪娟太多,他愿倾其所有,把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小女凝洁身上。

      凝父吐了半盆血,早已奄奄一息,他怕这些事情烂在心里,带进棺材里,所以强打精神,把尘封往事,字字泪,声声血,一吐为快。

      凝洁听着凝父的讲述,早已泪流满面,她心里觉得这份亲情来的太晚了,爸爸为什么直到垂死的时候,才说出真相呢!

      凝家母女听完,如梦方醒。凝母咬牙切齿,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死老头子竟然把私生女领回了家,把情敌的女儿放在身边,抚养长大,她心里嫉恨交加,只是对着垂死之人,弥留之际,难以发作。

      凝母心里特别纠结,复杂和纷乱,她强忍屈辱,喃喃道,“原来是婊子生的女儿!”

      凝母瞟了凝洁一眼,那凌厉的目光,像锋利的刀锋一样,令凝洁不寒而栗。

      凝洁想,“我的傻爸爸,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世公开呢?你早早的、偷偷对我一个人说,不就好呢?现在,养母、姐姐们都知道我是你的私生女,在这个家庭以后,我怎么立足!同父异母是一种比较微妙、比较尴尬的关系,我和家里的几个姐姐本来就关系淡漠,没什么亲情可言,刚刚老太太瞅我的眼神那么可怕,恐怕我们是亲人做不成,反倒要成仇人了!”

      凝父喘息半天,才缓缓交代他的遗愿,说他死后要葬在诸暨,葬在李雪娟的坟旁。

      凝洁若有所悟,“爸爸公开我的身世之谜可能也是情非得已!或许他的主要目的是要公布他和我妈的恋情,表明他的遗愿,他俩虽然生不能在一起,死则要同墓!”

      凝洁叹了一口气,“唉!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妈爱的是有家室的男人!我爱的也是有家室的男人!如果丁黎平也能像我爸爸爱我妈一样爱我,那我死也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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