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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君臣15 ...

  •   颜式凉的杀身之祸、陆弗升官和杀陆弗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八个字,栽赃嫁祸,祸水东引。
      不是将颜式凉的死栽赃嫁祸给陆弗,而是让陆弗作为去栽赃嫁祸的棋子。
      这才升了陆弗的职,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底气去作,至于颜式凉之死的线索,正如式凉所做的,把当朝官员的死归结为苍国暗探。
      故出手杀陆弗,式凉为的是将他的剧本与颜式凉的颠倒一下。
      系统不明白式凉怎么从薄薄一本新手册子和短短一点蛛丝马迹想那么远。
      然而除了洞察的那些可疑迹象,式凉就只有凭生前经验和文字解读朝堂大致基本结构,从片面的人物描述推敲各人的本质和势力纠结对抗的规律。
      不然式凉没法知道祁陌的野望,还有写出原主颜式凉死局剧本的人也是他。
      此局自然不是为了迫害一个小小御史,颜式凉的命不过其中微末的一环。
      真正的缘由是,两国之间,战争讲究个出师有因,名正言顺。
      式凉读懂了人物概略中当今圣上看似普通实则四两拨千斤的一举一动,懂了他要做什么。
      知道了祁陌要与苍国开战,式凉就知道了自己能从中掺什么手,获什么利。
      譬如开战之前,圣上要废相权专皇权。
      在式凉度过了初至时的危机,本质上面对的不是陆弗之死的考验而是打乱圣上计划所引起的后续连锁反应,圣上允不允许式凉接手陆弗的角色。
      几经试探和示威后,虽然圣上未必清楚式凉城府,但最终,他手中那支太平花代表的不止是放松警惕的玩笑,更是暗自许可。
      通过许可之后,式凉的任务如果只是挑拨两国战火,圣上必定不多留他,价值不足即需清理,式凉还要摸索还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壁中金砖给了他启发。
      祁陌想废相废中书省,这一切有迹可循,见过左凌端后式凉对祁陌计划全貌看得更清晰了。
      首先,祁陌废相得和开战一般师出有名,低调避风头的左相不合适,右相左凌端就需要专横霸权,引人讨伐。
      祁陌的伪装又不允许他过于强势空降罪名,式凉把强有力的现成证据摆出来,才能做成这出废相大戏。
      其次,祁陌信得过的人太少了,所以他尤其需要左凌端。
      是的,左凌端是祁陌唯一无条件的信任。
      这点式凉一开始也是不确定的,但后来右相势力在右相倒台之后没有反扑,废相结束的匆忙,右相能发现颜式凉非本人,眼力和智慧都非同寻常,式凉思来想去,也只有右相配合祁陌做戏这种可能。
      在此之前右相专权的岁月足有八个年头,日渐专横,看似沉迷权利堕落腐化,谁知他是为祁陌。
      而祁陌,从他几次三番意图除掉式凉便可知其疑心病之重,掌控欲之旺盛,他不让任何人超出控制,但他默许右相专权多年,可谓非同一般的信任。
      式凉还注意到一件事,右相在独揽大权四年祁陌十二岁时,遣散了后院所有妻妾再不复娶,称自己沉迷佛法。祁陌十四岁时,太后离世,祁陌也当即解除了与银桦的婚约,后宫无人迟不立后,可否是一种无声的约定?
      处决右相是圣上的决断,除了祁陌,又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让左凌端瞒天过海逃入尧国。
      安排左凌端潜入尧国是步长远的棋,更是步险棋。当时祁陌大概是没想到式凉知晓左凌端去处才没放下杀心,毕竟式凉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
      祁陌安排这步险棋做什么,曾经的左凌端,现在的尧国新君俞凌川已经给了最好的解释。
      不过也没如今的结果这么简单,在左凌端登顶之前,他这步棋就对先前苍琅两国战局至关紧要。
      在苍国使者来朝后,圣上等的全面开战的时机便是左凌端挑起尧国内乱之际。
      待后来交战,苍国占上风,左凌端如果倒得出来手,无需支援琅国,只需要煽动尧国攻打苍国。
      因为在这种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下,理想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琅国未必胜,苍国必须败。
      换个说法,尧国支援琅国,战胜后苍国的归属,假设那时左凌端夺权失利,国力差距,琅国肉腥都沾不着。
      事实式凉让琅国获胜了,功劳他没有独占鳌头,这是谁都愿意看到的,祁陌没有失控于军队和朝堂,左凌端能专注夺权尧国,式凉当初选择退居魏呈身后最多出于这个考虑。
      式凉唯一没想到的是左凌端的身份如此贵重和难得。
      “圣上完成了祖辈未完成的,利用了一切能利用的,防范清扫了所有可疑的。”
      可疑的人毋庸置疑包括式凉,本来无害的死棋横扫沙盘,反过来将了棋手一军,互换位置式凉会和祁陌做同样的考量,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已成功消除了他的存在。
      当年放在花灯里的那个看似痴心妄想的张狂愿望有今天,式凉没看错祁陌,即便屡次险遭诛杀,式凉也由衷为他高兴。
      于是式凉不仅代替了陆弗的引线角色,还做的比他剧本中原定角色做的更多,更到位,更长远。
      全程沉默的系统觉得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不是祁陌,是式凉。
      “凭你的手段是能阻止战争的吧,为什么偏要选择推波助澜?”
      式凉微怔,手指点点它。
      “你成长了。”
      系统不解,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你没有语气,从用词我也听得出来你不喜欢战争,这就是仁慈,很好啊。”
      “所以为什么发动战争?”
      “为了和平。”
      “怎么?”
      “和平是相对战乱而言的概念,我来时这个世界的平衡便已危如累卵,与其粉饰太平,倒不如用战争建立秩序,消耗资源的同时创造资源,只要注意控制进度和方向。某种意义上,人类这种生命群体需要战争。越大的战争爆发,待结束就会有越大的和平到来。”
      所以宿主是控制了这场战争的进度和方向,系统呆呆听他镇静的说着。
      “当然我不是说我这么做是对的,只是我能力有限还不自量力,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转眼春分,距圣上诞辰不足七日。
      圣上诞辰是为节日,万寿节为表示欢庆,帝赐大酺,特许民间举行大聚饮三天,全国开科取士,并大摆千秋宴款待群臣。
      礼部要求,官员都要穿朝服七天,式凉便在千秋宴前一天身着隆重的朝服进宫面圣。
      宫巷深长,朱漆为壁,领路太监一路舌灿莲花,式凉没在意他说了什么,冷不防听他噤了声,原是常安公主的步辇。
      式凉避到一侧,虽分明感到常安公主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仍守礼的垂首静候常安公主鸾架过去。
      留恋的望着式凉远去的背影,常安公主久久回不过来神,三年前偷溜出宫初见的他,这次一见,他至今未变。
      也叫皇兄给说亲过,没说成,回来还说些颜式凉怎么都不可能做驸马。
      三年过去,她二十了,作为唯一的公主她自然不愁嫁,只是在她年少还做梦时,她梦想的人走出幻想,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伴架随行的宫女不禁劝慰道:“公主一点都不考虑一直追求您的定远候府世子?”
      对颜式凉的爱慕公主表现的极其明显,凤阳阁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颜式凉发疯杀掉了苍国使者之后,常安公主看到了皇兄拟的圣旨,对颜式凉的处置为斩首。
      堂堂公主为一个小御史求情,在圣上殿前跪了两天一夜,险些昏厥。
      这事秘而不传,颜式凉根本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公主为他付出了多少。
      “谁不知他那世子之位是天上掉馅饼,如若不是前世子不知怎么落水死了,轮得到他那个草包。”骂到一半,常安公主美眸一眯,“你是不是收他恩惠了?”
      “奴婢冤枉!”
      常安公主就是吓吓她,柔荑撑着下巴,回首朝式凉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本宫已心有所属,还送了香囊给他。”
      送?
      您那就是便服出宫见色起意,趁其不备扔进人家轿子里的,宫女腹诽。

      越过几重门及至圣上所在的御花园时,式凉迎面撞见了银桦。
      她变化不大,头颅依旧维持在一个高傲冷清的高度,只是眼里曾愤怒嘲讽的种种灵动生气消失了,微红的眼眶里徒留漠然,走在她前面的男子形似其兄。前左相病重,银桦与兄长代为入京呈贺礼参加千秋宴。
      显而易见,琅国将有皇后了。
      要想安抚左凌端,圣上便需要一个傀儡皇后。
      银桦不是在意世俗眼光和后位的女子,更不会任人看低笑话。她想舞弄政治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手段如圣上,她大概想都不要想。
      最具可能的是银桦为家族争取最后的荫蔽,保她大哥的前途。
      式凉不知银桦顺从兄长,选择在深宫葬送余生,她是想开了还是想不开。
      “拜见圣上。”
      式凉向来行全套礼节,这次也不例外。
      祁陌手掌撑着头,头是歪的,视野也歪了,面前身姿笔挺一身鲜红官服的臣子依旧笔直。
      “朕该谢你的。”
      “圣上谬赞。”
      “不过在你成为内阁首辅那天,你就该知道一件事。”祁陌态度散漫,却令人无法轻视,“真正的上位者不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而是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人。”
      “臣懂得。”式凉应下,“臣也有话对圣上说。”
      “说。”祁陌端正了态度。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有这么一个和平盛世的开端,式凉期望终末也善。
      “真正的君王,不是端坐在万人之上比肩青天,而是在万人之下仰望青天。”
      式凉直视祁陌。
      这是式凉与祁陌为数不多的对视,祁陌此时才算看清,式凉看的一直不是他。
      式凉透过他看这个世界巅峰。
      这个男人不在乎己身地位,他要改变朝堂民生,让世界听从他的指令。他辅助、见证三国一统,江山合一,太平盛世。
      式凉双手举至面前,郑重一拜。
      “愿大玥王朝绵延昌盛百年。”
      古代传说,上天赐予有德圣皇的一颗神珠,其名为玥,合并后国号初定为“玥”。
      祁陌目光终于柔和下来。
      式凉话已至此,先行告退。
      祁陌唇角噙着笑,视其渐行渐远。
      多亏常安,不然那道圣旨的斩首也不会换成流放。
      如果不是流放前那番谈话中式凉用左凌端试探他,他忌惮式凉早有布置坏了左凌端在尧国的大事,投鼠忌器,他会派人在式凉流放途中截杀他。
      如若不然,对于充满不确定性、极具头脑又忠心不明的臣子,他犯了死罪为何不处死?
      足够谨慎也足够多疑的祁陌,从未有一天放下对式凉的疑心。
      直至今年再度太平花开,祁陌方才确定这人担得起祁陌真正交托江山的信任。
      “任无衣,”祁陌好心提醒,“你小心点那人。”
      虽然听见了,式凉的脚步及身影仍没有分毫停滞与迟疑地隐于太平花枝间。
      他是真没察觉还是故意忽略了,任无衣可从不是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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