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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番外 ...

  •   “我的美学源自我的生命体验。”
      向含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我赞同一位评论家说的:创作者都是自恋狂。而今天展出的这些作品是我人生最低谷的时期创作的。那么或许陷入低谷的人也是自恋狂。”
      底下众多观众和记者发出笑声。
      “我人生的低谷,是我爱的人不回应我的那几年……尽管他根本不知道我喜欢他。”
      向含微听到零星笑声。
      “更低谷的是我和他刚开始展开亲密关系的那几年。”
      他们边起哄边笑,向含微也笑。
      “因为我是个自恋狂,因为我童年受过创伤,因为我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最无辜柔弱的受害者。
      “他作为我的爱人要察觉我隐忍不发的情绪,我把精神寄托在他身上,但我不相信他能帮我处理我的情绪,我会拒绝他的沟通尝试,离家断联……
      “我后来慢慢意识到,我实则在试探他的底线,激怒他,让他像我父亲那样打我,或像我母亲那样离开我。那就回到我熟悉的模式了,回到我记忆里的‘家’了。”
      向含微语气平缓,台下一片沉默。
      “那段时间我很痛苦,很孤独,对拥有的一切视而不见,好像只剩下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我被全世界孤立了……事实上,是我孤立了我。
      “人总是倾向于走老路,不知不觉就步入了上一代的轮回,跟鬼打墙一样。
      “孤立早已成了我的习惯,我一再重复被孤立的境地,不是想从中寻求突破,而是证明我被孤立是外界的责任。
      “‘世界就是这样的,不然相似的经历怎么一再重复呢?’其实不然,那是我必须完成的课程。
      “我走出了强迫性重复——我毕业了。
      “而我现在的课程是努力不去责怪那时的我自己,借用我爱人的话:不要把那时感到的孤独当成无病呻吟,而当成使生命这个奇迹蒙尘的绝症。
      “感谢上天,我绝症已愈,成不了一个英年早逝流芳百世的绝世画家了。”
      台下响起笑声。
      “哪怕成为昙花一现江郎才尽的平庸画家,我的人生也是一幅杰作,我的爱人则是上面最美好的色彩。”
      话音刚落,哨声还有雷动的掌声淹没了他。

      回国前向含微和星星见了一面。
      飞机延误,他直接去了朋友们给他办的庆功宴。
      演艺圈和美术圈常联系的几个人,一年里总会找由头聚几次餐。
      韩薇也在,问他有没有被围堵:“没有?看来你的行程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嘛。”

      向含微想不到自己退圈十年后居然翻红了。
      一个原因是那部武侠剧的翻拍选角不尽如人意,他的南医仙被拉了出来。
      接着他在法国的采访被搬运到国内网络,传播得很广。
      倍受认可和期待的画家,用流利的英文在台上讲话的气度、梦幻爱情……韩薇细数这些时,向含微很是尴尬。
      他的英语能练起来也是式凉长达半年和他日常用英文对话。那时提前写好的稿子还落了很多段落。
      当年他不退圈照样会被封杀,因为同性恋;
      现如今他的恋情居然得到了追捧和推崇。时代变化得让他不懂了。

      雨点扑打窗子。
      他望着逐渐密集的雨幕。
      式凉应该还没回。
      他给式凉贴身衣物全都缝了华芝的符,身边下属保镖环绕,应该不会出问题。
      他突然接到了司机打来的电话。
      原来式凉刚回来了,见下雨就来接他。他的行程式凉向来全知道。
      不想打扰他们,式凉便在外面等。
      半小时前他下了车,没拿手机,让司机不必跟随。
      司机忐忑地等到现在,怕出事,就给向含微打了电话。
      理智知道他能顾好自己,感情上还是坐不住,向含微告歉离席。
      他让司机留在车上,式凉随时可能回来,自己去找人。
      商厦林立,行人稀少,满街流淌着湿润的灯光。
      向含微被要签名的人拦下了两次。
      他没那么着急,还是无视了他们。
      可能明天就会被传目中无人,随他们的便。
      终于,他看到式凉从商场的旋转门走出来,腋下夹着盲杖,不慌不忙撑起伞下台阶。
      他转向酒店的方向,也是向含微的方向。
      盲杖轻巧地敲击在盲道左右,式凉一步步朝他走来。
      眼前不知道自己在场时的式凉,平静、从容,自成世界,仿佛不属于任何地方,也不属于他。
      盲杖点到向含微的鞋面,式凉若有所觉,停下脚,脸向他侧了侧。
      向含微握住他拿伞的手,上前的同时降下雨伞,轻吻他的唇。
      式凉一下笑了,也回吻他,直到他冰凉潮湿的嘴唇温热。
      “不想让你淋雨才来的。”
      向含微握着式凉的胳膊,同他走在盲道上。
      如果不是身上湿就挽着了。
      “检查了一圈情况如何?”
      “盲道总体挺畅通,商场有一层消防通道被堵住了。”
      “偶有失误吧。”
      夏雷滚滚,车轮碾压水泊,工作中的排水管发出好听的水声;
      雨伞上的啪嗒声每时每刻都在勾勒雨的形态。
      “别再把伞往我这边歪了。”
      “我已经淋湿了。”
      “没必要淋得更湿。伞够大。”
      向含微忍不住翘起嘴角,凑近了看他。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嗯?”
      建设城市二十三年,提高残障人士的出行率。
      耐心忍受一个不爱的人三年。
      说来好笑,向含微是在式凉说爱他之后,才发觉之前式凉好像不爱他。
      可是克服了性格缺陷,知道式凉和自己在一起不是因为爱,向含微没有觉得受骗或难过,反而无比感激。
      “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他刚才说的明显不是这个,式凉也不追问。
      “你没有我好像会死。”
      “哪有那么夸张,我才是救过你的命。”
      “你所具有的浓烈感情令我向往。”
      “这个理由还差不多。”
      “真好满足。”
      “再不知足又要去精神科报道啦。”
      式凉歪头碰了碰他的发顶。
      “还没跟你道过歉……试想我一手养大的女儿遭到那种威胁,她怎么防卫都不为过,谁袒护那个罪犯谁就是他的帮凶,我理解你的做法。”
      混帮派的九死一生,他必须强大狠厉才能活下去吧。
      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设身处地为他考虑。
      “我知道如果重来你还是会那么做,我也理解,但我仍然觉得那是错的。就把这个结论放在这,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纠结了。
      式凉没有答话,向含微的思维顺着“重来”发散。
      “如果你人生重来,我希望你换个好点的人,不要和我费这个劲。
      “我客观地讨厌过往的我,但如果能重来,我甘愿重复命运,为了有今天,为了遇见你。
      “就算不为你,再怎么说,是过往经历的一切成就了现在的我。”
      “没有暴力、遗弃和胃穿孔,你也还是你,甚至更明亮。把一些经历从我的生命中剔除,我能活得更清白。”
      式凉轻柔地摇头。
      “命运没什么值得感谢的,我只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再来一次也要有你。”
      向含微深深凝望着他,灯光在他不聚焦的黑眸中如彩星般闪烁,恰如烟花无声喧嚣于宁静的夜幕。
      “哭了?”
      “才没……”
      憋回去了不算。
      “过几天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没什么想要的。”
      “喂,快点说一个。”
      式凉早就注意到,他只叫自己名字,有时候还像这样一个“喂”代称。
      现在式凉偶尔也会听奇奇怪怪的广播补课,于是想到:“生日当天叫我老公。”
      向含微不吭声。

      他畏惧别人的身体,有生以来和任何人的皮肤接触都没达到过和式凉这种程度。
      他自己也不太触碰自己,于是他在式凉手下格外敏感,反应强烈得让他无地自容。
      不仅是触碰,还有抚摸,揉捻,磨擦……往往全程他连完整的词都说不太出来,神思被撞散。
      式凉总让他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哪里舒服更要说。
      向含微本来就怎么都能接受,不知式凉是天赋还是经验,从来都让他感觉很好,他在床上最大的努力就是忍着动静。
      式凉却会以看不见为由让他发出声音,不然过程就会变得有些磨人。
      当初贺虞说他很会给人找不痛快向含微还不信。
      生日当晚大概是礼物不满意,惦记着要他提过的那个,也可能是向含微心理作用,总感觉他做得更坏心了。
      实在难耐,向含微叫了几声老公。
      然后就动得痛快多了,验证了不是他错觉,他气得给他锁骨肩膀都留了牙印。
      最深的见了点血。
      结果苦的还是他自己。
      式凉是疤痕体质,那道伤到了冬天还能看出痕迹。
      向含微看见了就要愧疚一下。

      这年立冬海昀和贺虞约好了一起来庆祝。
      她俩提前一天联系向含微,要借着这个吉日整一下式凉。
      向含微想办法支走式凉一段时间。
      他们则在身上涂满触感和气味都像血的液体,躺在地上装死,凶器放在门口,确保式凉一进门就能踢到。
      他这个前职业演员要做离门最近的尸体。

      进展顺利。

      式凉踩到刀后再往前迈两步就会踩到向含微。
      他蹲身摸踩到的东西,向含微怕他被割伤,紧张地看着。
      他两指搓搓刀上面的液体,然后嗅闻。
      海昀确保和真血相差无几,应该没问题吧。
      式凉放下刀,跪着顺着地上的液体向前,摸到了向含微的手臂。
      接着式凉抱起他,小心地摸他的脸。
      向含微屏住呼吸双眼紧闭,到实在憋不住了,式凉都毫无动静。
      睁开眼,式凉那眼神莫名让他想哭。
      “地上很冷吧。”

      海昀捶地:“被识破了!”
      贺虞抽出藏在一旁的毛巾抹脸:“我还特意把假血加热了。”
      向含微在式凉怀里装哑巴,忽然听见他说:
      “我很不希望这天到来。”
      “对不起……”
      “不要这么早。”
      向含微猛地紧抱住他。
      他向海昀和贺虞伸手。
      她们走过来握住,四人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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