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请示离开 ...
-
【1】
“你好，听说你要请示出院，请问你都记起了什么吗？”医生交扣着手指搭在桌面上，目光平静，正如说话口吻。
太宰治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就这么随意地坐在他面前，唇角轻挑，笑意无可挑剔，“当然啦，医生。我正是因为想起来了，才觉得我应该回去了，你知道的，闹闹很需要我在他身边，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个做好一个父亲的机会了。”
“是吗？”医生微顿，于是缓缓道：“这么看来，你已经记起了你的养子，你可以再说多一点……有关你养子的事情吗？”
太宰治微微蹙眉，稍微斟酌间，还是叹口气说道：“当然可以，医生。”
医生颔首，之后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
“闹闹是我和中也一起领养回来的孩子，关于中也，唔……您应该略有耳闻，他是我的同性恋人，我们从成年之后就领证结婚了，生活一直很幸福，没有什么争闹。但我们毕竟是同性恋人，无法生下孩子，于是我提议去领养一个孩子，中也答应了。”
“不对。”医生屈起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桌面。
“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太宰先生。”
“哦？是吗？”被打断之后，即使遭到质疑，太宰治也没有露出不悦的情绪，只是稍微挑眉，神色自若地反问：“那么是哪块出现了偏差？”
“你们并没有结婚。”
医生一瞬不移地盯着他，“孩子也不是你们领养的。”
“呀……那是谁呢？医生？”太宰治轻笑了一声。
医生这会儿又不说了，推了推眼镜，煞有介事道：“如果你没有想起来，我将反驳你的报告。”
“唔……那真是让人感到头疼了，医生。”太宰治推了推桌面上的玻璃杯子，然后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2】
“你今天又过来了，是想起什么了吗？”医生这次站在柜子前整理资料，听到敲门声便转过身来，对于来者是谁并不意外。
太宰治将双手负在背后，稍微莞尔，“是的，我想起了一些，可以称为……修正记忆吧。”
“很好，那么你是来告诉我，你的记忆吗？”
“当然啦，医生。”
太宰治寻了个位置坐下，交叠双腿，有些漫不经心，“确切来说，我是中也的情人，字面意思。我们在一起很久，我也知道他有一个政治联姻对象，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我跟中也才有。”
医生微微颔首，停下手中工作之后，便拿过一个杯子接了温开水。
“只是令人恼火，中也家的老头非要一个孩子，然而联姻对象也没办法生孩子，于是中也就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
医生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太宰治皱着眉头接过，又继续道，“闹闹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才有四岁，他很喜欢我。”
“你是如何认为他喜欢你的？”医生淡淡回问。
太宰治勾起唇笑了，虎牙抵在下唇瓣的位置，看起来格外天真，“他当然喜欢我，全世界只有我对他这么好了，也只有我最有时间陪伴在他身边了，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那你知道，他其实不叫闹闹吗？”
话音落下，太宰治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是吗？”
“是的。”医生十分从容地扣起双手，“他叫中原里桜。”
“哦哦……是嘛，那我为什么要称呼他为闹闹呢？”
“因为你杀了他，他的叫声令你感到吵闹。”
太宰治眼皮微动，眸光流转之间，便定定地看着医生。唇抿着，沉默不语，医生也同样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于是太宰治缓缓勾起唇笑了，眼角眉梢都是冷淡的笑意。他在心里说：对的，对的，我想起来了，我确实杀了中原里桜。
“可是……我为什么要杀他呢？医生。”
医生将问题抛了回去，“是啊，你为什么杀他呢？太宰先生。”
只是突然——太宰治脸色变了，他开始收紧五指而抱着脑袋，额上因为恐慌焦虑而泌出不少冷汗。他在颤抖，他在不安，他嘴巴不停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记不起来。
于是医生说：“请示反驳。”
【3】
监控室，偌大的荧屏装着各自房间的画面。
0429号病房，穿着蓝色条纹的病人仰躺在单人床上，右手把玩着左手的绷带，双目无神，嘴里却不停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一直自言自语的。下一秒，却忽地坐起身来，面上神情变幻莫测，嘴唇翕动的弧度更大了，就像与谁对话一样，简直跟疯子无异。
坐在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对于病房中每人不正常的反应早已见怪莫怪。
过不久，却看到了那病人夺门而出——
【4】
“晚上好，太宰先生，你看起来十分急忙，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吗？”医生已经准备下班，却见太宰治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他面前。
“医生，我很想中也，杀了里桜是我对不起他，你说……他会不会原谅我？”太宰治抓着门板，眼睛通红，昭示不安与恐惧。
医生让他进来，旋即才倒了一杯温开水给他，示意后者缓缓。
“关于中原先生的态度，我不好猜测，不过你要是能将事情记起来，我想中原先生也会松一口气，毕竟你是他曾爱过的人。”
“爱过？”太宰治突然瞪大眼睛，一言不合就将递过来的水杯打碎了，“中也答应过我，会一直爱着我的！”
医生并没有被他的行为惊吓到，只是微微叹一口气，然后弯身将碎片拾起，“即使你杀了里桜，他也会爱你吗？”
“当然！”太宰治紧紧盯着医生拾起玻璃的手，见到尖锐的一端不小心扎破了他的指腹，很快地，那里渗出了一丝鲜红的血液。
太宰治呼吸急促，骤然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我那么爱中也，中也为什么不爱我？他想要孩子，我也可以给，我为了爱他能做出这个地步，他有什么理由不爱我！”
“别激动，太宰先生。”医生将玻璃碎片用胶带缠好，方才丢进垃圾桶里面。
“深呼吸，我并没有质疑你们的感情，你不必对我产生敌意。”
太宰治调匀呼吸，手指微微放松，手心因指甲陷入的红痕却未能消散。
“坐下吧。”医生微微抬手，示意了沙发的方向。
太宰治眨动眼睛，然后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胸腔上下起伏，依旧难以平静。
“你说，你也给他一个孩子，所以你做了什么？”医生看他恢复得差不多了，才稍微清音，冷静地询问道。
太宰治放松脊背，靠在了并不柔软的沙发上，他似乎进入思考状态，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微微散了。
“我给了他一个惊喜，在他生日那天。”
医生轻声一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后几会儿沉默过后，太宰治却眼神清明地看着他，然后坐正身子，手指搭在衣摆上，轻轻将其撩了起来。只见这里肤色白皙，更有薄薄的腹肌覆在上面，本该值得一叹的漂亮，却因上面有扭曲蜿蜒的伤疤而感到瑕疵，长长的一条，如同蜈蚣一般恶心又丑陋。
“我把里桜杀了，将自己的腹部切开，然后将里桜的碎肉装进了虚无的子宫。”
模糊的记忆里，他还记得中也回来时露出的震惊脸色，就应该震惊啊……毕竟他也能为中也做出这样的事情。
医生难得沉默很久，直到太宰治放下衣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时，他还是皱着眉头露出不忍神色。
“其实生孩子，明明中也最适合了，可我舍不得他疼，平时连做｜爱他都喊着疼，何况这种事情呢？”
太宰治自言自语起来，“我好想中也啊，我已经多久没看见中也了呢？”
“你真的完全想起来了吗？”医生嗓子微哑，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太宰治勾唇莞尔，情绪转化之快，“当然，医生，我想起了我的一切。”
“是吗？”
“是啊医生，想起一切明明是一件好事，可是我感到好痛苦，心脏宛若被人催残一般的疼痛。我想里桜当时被我杀害时，也是这么疼的吧……我很愧疚，很痛苦……中也当时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心情……”
太宰治用双手捂着了自己脸，说话间偶有一声难忍的哭腔泄出，仿佛压抑着难以言说的痛苦，就连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不安到了极点。
医生沉默了良久，“太宰先生，我想你今天到请示离开报告，可以通过了。”
太宰治猛然抬起头，似乎惊喜，又似乎恐慌，“是真的吗？医生？”
“不过回去之后，依然有人监督着你，如果情况不对，你依然会被送回来。”
【5】
翌日，请示报告的审批已经下达。
太宰治还在病房里收拾东西，眉眼低垂着，擦拭镜面，“谢谢你，神秘人先生，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这么顺利地离开这个该死的疯人院。那个医生可真好骗，我怎么会后悔杀了里桜呢？我恨不得他从来没被领养回来！他怎么可以跟我争夺中也的喜欢呢？”
“啊……至于中也啊，我觉得出院之后就按照我们说好的计划，将他带到无人认识的地方囚禁起来吧。哈哈哈……一定不会被人发现，一定不会被人觉察，到时候……中也只能是我的，只能看到我，即使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过得很好，你说对吧？神秘人先生。”
在这句话落下之后，只见镜中人表情微变，唇角微微上扬间，露出阴冷又恶劣的笑意。
“是的。”他说。
可是病房里，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
医生进来后，又给他倒了一杯水，太宰治这次接过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液顺着喉管缓缓下沿，在腹胃中停留，留下明显的存在感。
作者有话说第99章 请示离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