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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 身世 ...

  •   “今天的宾客名单拿到了没有?”一进房间看到阿慎,纪槿立刻问道,希望之前自己的某种预感是错误的。韩一臻在酒席最后不见的谣言和之前他与慕川公主传出的风闻让纪槿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虽然那无疑是一步险棋,但是如果之前的风闻是真的话,难保他们会头脑一热走这一招,更加让人担心的是,如果朝廷支持这一步棋,那么北赵和南夏就难免会出事。这样,首当其冲殃及的便是那个人。

      那个人死了他无所谓,可是莫霄会难过,他一定会难过。而且那人死了,对自己暂时也没有好处,说不定还会惹上大麻烦。纪槿边想边接住阿慎递过来的名单。

      粗粗看了名单之后,纪槿神色一凛,在房内来回踱步几次,终于下定决心:“阿慎你护卫小齐和莫公子尽快离开这里。莫公子认路,应该知道离开的方法。要记住,尽可能少惊动守卫,遇到就立刻打昏。久重城北门有我的人接应你们。”

      “公子,那你?”阿慎知道一定出了大事,一脸担忧的神色。

      “我去找夏清若。对了,你告诉莫公子,不用担心夏清若。我会……我会尽所能保他平安的。”纪槿勉强摆出一个微笑,似乎是希望阿慎不用太担心。

      所谓尽所能,便是连性命也拼上的意思吧。阿慎心知肚明,也明白自家自尊心那么强的公子为一个他国太子说出这话,究竟是为了谁。自家公子一旦下定决心,那便是驷马难追了。

      “遵命!”阿慎道。

      “愿我北赵神明庇佑,希望这一切只是我无谓的妄想,否则……天下终将大乱。”纪槿最后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出门了。

      ***

      夏清若今天喝得比平日都要多些。他并非贪杯之人,也不喜欢杯中物灼烧在喉的感觉,只是除去那些必须的敬酒,他也在心里希望能借酒销愁。酒饮多了,浑身燥热,便走到竹旁小亭吹吹盛夏夜的凉风。之前看到的景象历历在目,让清若不禁一声长叹。

      “洞房花烛夜,为何太子不去度一夜春宵,反而在此若有所思呢?”夏清若循声看去,是北赵夕恒公子。他的深色衣服在灯火下并不明晰,但是他琥珀色的眸子和亚麻色的头发却分外让人注目,衣服上的金色纹理也因烛火的照耀变得璀璨。这般的人物,一看便是人中之龙般的俊杰,难怪霄儿会倾心的吧。

      “不过出来透透风罢了。”夏清若说的是实话,一会儿他就要回去。虽然不是为了洞房花烛,却也不能叫下人们担心。

      “我想我就开门见山先说了,我愿意说服北赵王和南夏结盟,条件是莫观岚。”纪槿道。

      夏清若冷冷道,“你的条件已经达成了,自在婚宴上莫观岚表明自己为公子垂爱,成为公子门客那一刻起。”

      “那你放人咯?”纪槿问。

      “既然是莫观岚公子的意思,我有不放人的道理?”夏清若说。

      “他父亲为南夏罪人,你就这么放心让他为别国所用?”纪槿进一步问。

      “父亲的罪和儿子没有关系。况且,公子已说莫观岚是两国结成联盟的唯一条件。我虽不放心,但以两国联盟为大义,我也只得允诺公子。”夏清若依旧镇定。

      纪槿微笑,“不愧是清若公子,胸有成竹,镇定自若。”

      夏清若道,“那两国联盟的合约明早签署可好?我应该回去了,抱歉告辞。”

      “慢着,清若公子!”看见夏清若停住脚步,纪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公子,并非诸事都可用道义衡量。公子宅心仁厚,小心被小人暗算。”

      “莫观岚公子,想必已经出宫了吧?”清若问。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纪槿答道。

      夏清若听罢,对纪槿淡淡一笑,便从容步入小径中。

      纪槿一惊,自言自语喃喃道,“这夏清若到底是另有图谋,还是视死如归了?”

      这时,纪槿顿感自己的双手被钳制,回过神发现周围竟然都是南夏宫殿的守卫!

      ***

      “生来白发,这位皇子……二十岁之前必死无疑。”

      人生自古必有一死,或如鸿毛或如泰山。只是,谁也不想冠着已逝者的名字出生,更不想在自己一出生的时候就定下自己的死期。

      南夏皇族的家族史上有这样一种疾病,生来白发浅瞳,不久夭折。这种病每隔几代就会出现,而到了他这一代子嗣,则是更加猖獗。

      他是母后的第二个儿子,前一个,也就是他哥哥未满五岁便已离开人世。父皇母后甚是喜欢聪明伶俐的哥哥。所以当他出生时,看他与他哥哥甚是相像,也就让他沿袭了他死去的哥哥的名字——澈。因为他的瞳色比一般的病例深些,呈琥珀色。于是太医经检验断定,他能活得久些,但是因为先天心肺毕竟不如常人,二十岁,便是大限。

      这样,他虽贵为皇后之子,按照南夏国惯例,封为太子。但是自他听得懂言语以来,便时常听见风言风语。于是他明白,自己会早死。于是他明白,若他死了,那些下人们现在抓紧巴结的淑妃长子夏涟就会是下一任太子。于是他明白,父母的宠爱有一般是因为早逝的哥哥。于是他明白,自己对这些自己厌恶的同情目光、暗地嘲笑、冷言冷语,全部都无能为力。因为他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在等自己死,自己除了死给他们看,还能做什么?

      就像一群黑压压的棋子攻上来,自己能够防多久?他有时就会这样在棋盘上自己试验,白子愿意守,或许还守得住。哪一天白子崩溃了、放弃了,便是一败涂地。

      他一直这样反复试验,得到相仿的结论。

      直到那人出现。黑发青衣,一双清冷的灰色眸子,和那一身隐藏的傲气,让他记忆犹新。

      他用言语告诉那人:没有取胜之心,自是输了。

      只因那人用棋子告诉自己,即便濒临绝境、付出代价,胜负尤未可知。他依旧可以突破重围,闯荡一番。

      那人变成了他的挚友知已,他特别的人。他叫那人的名字“霄儿”,而他更愿意那人叫自己“清若”,因为唯有这表字,是彻彻底底属于他的。他和霄儿博览群书、听闻天下,有时也四处玩耍、对弈奏乐。直到不得不面对的责任到来。

      “如果脚下的土地上有我拼上性命都想要保护的东西,就不会怨恨吧。”记得霄儿曾经微微一笑,这般说道。

      他觉得自己既为南夏太子,当然要为南夏国尽全力。于是他和霄儿定了一个计策,暗自希望能在自己死前,为南夏国的未来打好根基。

      可惜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往往是哭过之后才觉悲从中来,笑过之后才感喜不自禁。

      失去之后才发现早已喜欢。

      过去四个春秋冬夏,有霄儿在身边时,浑然不觉孤独寂寞。直到霄儿走了,隐居了,他才发现他似乎是做了错误的选择。本以为招收门客三千,成日日理万机,能让自己无暇想这空虚感。然而无论是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南夏也罢,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应尽的责任也罢,这份空虚感却愈来愈强烈,哪怕这份空虚感是错误的。他和霄儿都是男子,他不应对霄儿起这思慕之情,他不应有这么强烈的想见霄儿的念头,他不应看到青蓝带来的消息就喜悦莫名,不应该在撞见霄儿和纪夕恒亲热的时候感到万箭锥心。

      最重要的,是他不应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后悔。因为即便后悔,也不能回头了。

      若有来世能相遇,我就会真正守住自己拼上性命都要保护的东西,那不是一个国,不是一份责任,而是一个人。我会抛开一切拉住那个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如今,只要那个人能够真的找到自己所依,好好活下去便好。

      夏清若这样想着,已经走到太子殿前。看到埋伏的兵士剑拔弩张向他刀剑所指的时候,他仿佛看透一切般地淡淡一笑。

      过了子时,他就二十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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