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两讫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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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中的大环境，是一片无光无声的黑暗。
梦中的秦路遥是她平时的模样，活动也没有受到限制。
她的脚下，是一杆大得夸张的杆秤。站在秤上就像站在一座跨江大桥上。
目前的她正站在秤杆刻度的原点上，一个与秤一样大得夸张的巨人正用手提着秤上的挂绳。
提秤的巨人是一个外表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身穿半黑半白的不对称马褂，粗麻色的头发编着复杂的长辫。稚嫩的面庞上洒满了三月的阳光，铜色的双眼空明透亮。
“福祸相抵，得失两讫。”男孩奶声奶气地说着，“在我手中，你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付出与之对等的代价。”
秦路遥掐了自己一下，竟然有点疼。
于是，秦路遥提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不是梦？”
一道白光标记出现在秤杆的刻度上，位置距离秦路遥的脚约有一步。
“秤上的刻度，代表着你全部的人生，而白光标记则代表着你的要求所需要的代价。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我便告诉你。”
秦路遥白了男孩一眼，说道：“我想看你创造一块从定义上就无法举起的石头，并举起它。”
白光标记开始飞速移动，最终停在了极远处刻度尽头的地方。
“走到标记的位置，就代表你支付了代价。”
秦路遥毫不犹豫便向着标记的方向走去。
每走一步，都有幻象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幻象的内容，是幼年的她信手演奏着各种乐器，即兴唱着空灵动听的歌曲。
她仿佛为音乐而生，花样百出的旋律信手拈来，所有的声音在她耳中都回响着不可言说的美妙韵律。
幻象不断产生又不断消逝，那随手便能创造出动人音乐的感觉似被逐渐挖走一般，心中空落落的。
此时，她仅仅走到刻度上十六个秤星中的第一个前。
即便她并不相信男孩的说法，此时也不由自主地谨慎起来。
她停住脚步，问：“这是什么？”
男孩说道：“你若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剩余的‘人生’便不足以支付那块石头的代价了。”
秦路遥想了一想，说道：“好吧，比起看你玩石头，我更想知道我刚才看见的是什么。”
男孩微笑，将白光标记移到了秦路遥脚下一步之遥的位置，这个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刻度的第一个秤星上。
同时，秦路遥注意到她的后方多了一个形状与白光标记一样，却萦绕着黑气的标记出现在她走过路程的中间点上。
秦路遥向前一步，踩在了白光标记的位置上。同时，她也看见黑气标记移动到她脚下与白光标记重叠。
男孩开始解释，他的话语化作实体在秤盘上堆积：“你看到的幻象，就是你支付给我的人生。从起点到第一个秤星，代表着你的音乐天赋。目前为止你所支付的人生，一半是你通晓命运的代价，一半是让我回答问题的代价。”
秦路遥沉默数秒，而后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怎么称呼你？”
“我的名字翻译成帝国语，是两讫秤。”男孩保持着阳光的微笑，“我的本体是一段法则，你能看到的人和秤都是这段法则的具现化。”
秦路遥挑眉：“问名字是免费的？”
两讫秤双眼笑作两弯月牙：“想要解释清楚你对命运幻象的提问，自我介绍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代价已经包含在你刚才支付的部分里面了。”
“好吧。”秦路遥抚额，“据我所知我从来就没有过半点音乐天赋，我又是怎么支付给你的？”
“超光速的概念你知道吧？”
“唔，你是说那个因为速度超越了光，所以会先发现结果，后观测到过程的超光速？”
“正是。”两讫秤十分耐心地解释，“命运在你出生之时便已全部发生，此后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观测命运发生的过程而已。你从不知道你有音乐天赋，是因为你出生便决定了在这一刻与我交易的命运，所以当时就失去了音乐天赋，也就不会在你长大的过程中被观测到。”
秦路遥听着这话，只觉得背脊发寒，冷汗浸湿了衣衫，连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命运，命运，命运。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就连她拿命运作交易都是命运的一部分。
不，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
“你该如何证明你真实存在，而我没有在做梦？”
对于秦路遥的这个缸中之脑问题，两讫秤并不打算回答，只说了一句：“事实不会因为你不相信就有所改变。”
秦路遥皱起眉，开始思考与秤相关的种种疑点，最终想到她胸口银色小秤对她的一救一杀：“你之前救我和杀我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两讫秤面不改色地将白光标记定到了第五个秤星的位置上。
秦路遥愣了一下。
这应该是个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小问题吧，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代价？
难道……这两次出手不止牵扯到两讫秤，背后还有个等价于她四分之一人生的大阴谋？
她并不在乎所谓的人生或命运，但她也不想将有限的筹码随随便便就挥霍掉。
她斟酌之后说道：“这个问题我不问了，继续解释现在的情况吧。我想知道，那个黑色的标记代表什么？”
两讫秤答道：“代表你反悔的极限。你可以主动去看一看每段距离意味着什么，来决定你是否与我交易。但通晓命运同样需要支付代价，如果你中途反悔，最多可以退回到黑气标记的位置。”
秦路遥指着终点继续问：“如果我看完我的全部人生，然后在回去之后故意绕开未发生的事情，会怎么样？”
两讫秤勾起嘴角：“看完全部，你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了。”
秦路遥颓丧地坐在原地，以手撑头思考人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真正的随机吗？”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两讫秤一边说着一边将白色光标定在了刻度的第九个秤星上，“但如果你愿意付出代价，我可以给你。”
秦路遥站起身来，远远地看着刻度上的白光标记，一时间想了很多。
如果说命中注定她会做这个交易，那“随机数”会不会已经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如果在这时候，她拒绝了交易，那个已经出现的随机数会怎样？
又或者说，她会这么想然后拒绝交易也是命中注定，所以随机数一开始就不存在？
这真是个绕不出结果的死循环。
思及此处，她忍不住又开始提问：“一个随机数就足以让我改变命运吗？”
两讫秤没有收费，笑着说道：“命运是唯一的，从来不会在同一条因果线上出现两种命运，所以也不存在改变的说法。普通人满脑子想着的逆天改命，也不过是将推测作为假想的‘命运’去推翻而已。究其根本，改命的想法是一种趋吉避凶的行动逻辑，如果你推测出来的假想命运完全符合心意，也压根不会想改变。”
这番话让秦路遥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沉思。
如果她的人生顺心如意，是否会欣然接受既定的完美命运？
这问题太难，她一时有些答不出来。
改变命运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还是为了……自由？
没由来地，她想起了不久前梦到过的另一个自己。
如果是拥有完美音乐天赋且走上了音乐学习之路的她，是否会欣然接受命运，从不考虑改变什么？
想到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不满命运对她而言是一个悖论。
她对命运嗤之以鼻，所以才会对两讫秤提出的人生交易满不在乎，进而失去了音乐天赋。但在交易成立之前，拥有完美音乐天赋的她又怎会反感命运？
她向两讫秤提出了这个问题。
两讫秤将白光标记定在了第二个秤星的位置上。
有内情。
秦路遥看着白光标记，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番斟酌后，秦路遥向着第二个秤星走了过去。
走向第二个秤星的路上，仍然有幻象。幻象的内容，是她与梅子雨相识相恋，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白发苍苍的她坐在紫藤花下，用笛子给成群的儿孙吹奏着简单的小曲。梅子雨靠在她肩上说幸得此生相见。
幻象逐渐消逝，温馨美好的情感也被一同挖去。
秦路遥在路途中停留了片刻，最终仍是选择了继续前进。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说她薄情也好，大Alpha主义也好。用爱情换取命运的真相，她愿意。
两讫秤平静地看着秦路遥，开始解释：“这个世界上曾经存在过另一个你，不曾与我做过交易，完整地经历了自己的全部人生，这便是你命运最初的模样。然而有另一个人，用几乎全部的人生与我做了一个交易，这个交易与你有关，你因而与我建立联系，在第一段因果线结束后开始了第二段因果线。”
秦路遥听得有些迷茫，但仍是憋着准备等两讫秤说完后再提问。
“在你的两段因果线之间，发生了一件事，那便是世界时间的重置。时间重置之时，加入了那人交易产生的变量，因而所有人的命运都得出了不同的演算结果。”
秦路遥大致明白了：“简单来说，是有人重生，然后引起了蝴蝶效应，而那人重生时做了与我有关的交易？”
“对。”两讫秤继续说道，“因为他的交易，连带引起了我们之间的交易，并因为交易而抹去了交易前的结果，致使最后看起来的所有结果都像死循环。”
“我又糊涂了……”
两讫秤十分耐心地解答：“你可以把时间线和因果线分开看。因果线是独立连续且无法被观测的，它有完整的逻辑链，这条逻辑链分布在各个时间段，让从时间线上进行观测的你觉得它充满各种死循环和倒置。”
秦路遥整理了一下思路：“也就是说，‘命运’是固定的结果，因果线才是命运的成因？”
“正解。”两讫秤依旧笑眯眯的，“你我的交易过程发生在因果线上，不发生在时间线上。但你只有时间线上的记忆，没有因果线上的记忆，所以许多事都无法理解。”
秦路遥直指问题核心：“你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你能独立于时间之外？”
两讫秤笑而不答，将白光标记移到了第十五个秤星上。
秦路遥看着那遥远的白色光标，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你费尽心机想要掩饰的究竟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两讫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