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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乐客栈 ...

  •   牧海舟相貌英俊,笑起来更是耀眼夺目,只是他看着杜意微的目光过于直白热烈,令杜意微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在下牧海舟。”他冲杜意微抱了抱拳,通报了姓名,可杜意微却是反应冷淡,只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牧海舟毫不在意,“我听说这附近有些不太平,传闻不少。有说出了一只恶虎食人过百;有说是被一群流寇占了山头,鱼肉乡里;更有甚者,说是有人在深山中要屯兵造反,但不外乎都是梦驼山去不得,要过长乐镇的客旅最好取道旁边的宁乐镇,我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不想正好撞上这群匪徒在打劫你。我原本存着出手相助的心思,可杜少侠却是半分机会都没有给我。”

      他蹲下身,仰着头对杜意微笑,口气懊恼,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欣喜。

      “杜少侠只出了一招,已使牧某心折不已。”牧海舟眨了眨眼,见杜意微神情淡淡,不为所动,便补了一句,“是真话。大概是我孤陋寡闻,没在武林中见过这等利落轻巧的剑招。”

      “牧少侠谬赞了。”

      真是多一字也不愿说,牧海舟心中叹了口气,可想要结交对方的心思却是愈发强烈,他重振旗鼓,“哎,你我别少侠来、少侠去了,唤我海舟吧。”

      他这话一说出口便开始后悔,果然只听杜意微轻声“嗯”了一声,便又没了下文,而他也没有能再接下去的话题。

      牧海舟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之感,也抿着嘴不说话了,可他看着杜意微的眼神仍是热烈的,而杜意微大概也察觉出来场面有些尴尬,可他不会与陌生人打交道,更有些畏生。

      “你……”

      两人一同开口,又同时收声,杜意微脸色尴尬,牧海舟却是笑容灿烂,“你先说。”

      杜意微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儿,道,“天黑了,这儿坐着太冷了。”

      “那你准备去哪儿?你晚上睡在哪儿?”

      杜意微抬头看了看天上星月高悬,道,“在找到睡觉的地方之前,我想要先做两件事。”

      牧海舟一顿,原本以为他内敛沉静,却没想到竟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催命性子,要人三更死,必不留人到五更。他随即大笑一声,“只怕意微想做之事亦是牧某想做之事。”

      他起身,朝杜意微伸出手,可杜意微却未领情,自己从巨石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身体未见半点不适,这一时半刻体内的毒便已无碍。迎着牧海舟的目光,他似是也被对方的笑所感染,跟着弯了弯嘴角。

      荒郊的山道上,两个人影一前一后,杜意微跟在牧海舟的身后,走得极为小心,不敢踩到前面人的影子。而那风霜冷月下的一抹浅笑却令牧海舟此刻心不在焉,只顾低头猛走,走了许久才听见身后传来杜意微叫他的声音。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杜意微,正好撞进他那一抬眼的目光,那张脸糅合了月光,修饰了他稍显凌厉的轮廓,看上去仿佛在发光,恍如仙人。牧海舟怔愣了片刻,才稳住心神,杜意微见他脸色有变,便问道:“海舟兄为何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只顾赶路?可是那客店有什么蹊跷?”

      牧海舟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可杜意微的眉头紧锁看得他心中也跟着一紧,想好了说辞,一开口嗓音竟有些沙哑,他心中翻江倒海,着实被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给惊着了。

      “也没什么,只是你说那客栈上下都不像是会武功,有些不合情理。”牧海舟盯着杜意微被风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也跟着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杜意微在得知自己被那马常给骗之后,心中便一直窝着火,原本瞧那人外表憨厚老实,现在再回想时只觉得他贼眉鼠眼,就连他那一众伙计也是各个心思深沉,不像看上去那么胆怯。他刚出岛没多少日子,就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心中愤恨不已,誓要叫那家黑店吃足了教训。

      “说不定他们胆大包天,不会武功也敢开黑店。”杜意微脸色沉了下来,“不管什么蹊跷,我定要教他们后悔。”

      牧海舟有些意外,杜意微外表俊秀过分容易迷惑别人,可若去触碰就会发现这是月下蔷薇,带着尖刺,扎得你满手鲜血。

      他抱着手臂,有些好奇,“你准备如何教训他们?”

      杜意微翘了翘嘴角,轻轻“哼”了一声。

      后半夜起风了,挂着门栓的木门被吹得一阵吱咯乱响。马常在床上翻了个身,一丝冷气钻进了他的被窝。房间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他今日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到了晚上心更是“咚咚”跳得极快,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连饭都没有吃上几口。他从浅眠中惊醒过来,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披了件外衣坐起,喊他那守夜的伙计。

      店里往常都有两个伙计轮流着守上下半夜,可今晚马常连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懒骨头,又窝哪儿去睡了。”他嘴上骂骂咧咧着爬了起来,拿了一盏油灯推开门下了楼。

      客栈里昏昏暗暗,只有马常手中的那一点星火,整个大堂笼在一片黑暗之中,像是巨兽的大嘴正待着浑然不觉的猎物自投罗网。马掌柜身材臃肿,踩在木梯上沉闷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冬夜中显得极为明显。他突然止住了步子,伸手摸了摸扶手,只摸得一手湿滑。

      “贼皮子,真是又懒又贱。”他又骂了一声,喊道,“人都死哪儿去了?!”

      空旷的客栈中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仍是无人应答。

      “教我逮住活剥了你们的皮。”马常恨恨地发着毒誓。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马常猛地回头,可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他来时蜿蜒而上的阶梯,他手中跳跃的微弱烛火照不亮尽头的黑暗。他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那被触碰的触感并未消失。

      他低声骂了一句,忽地想起了那张绝色的脸。马常没有什么龌龊的念头,但想起杜意微时总有种轻微的不适与轻视,然而那个漂亮的男人现在应该已经死在荒郊野外,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他是个不敬鬼神的人,这会儿却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反正也不是我杀的你。”

      滴答——

      马常猛地停住了脚步,侧耳仔细分辨,是水滴声,滴在了他身旁木梯的扶手上。他将手中的油灯挪了过去,眼前显出的景象令他顿时惊得连退了几步,后腰撞上另一侧的扶梯,而肩膀上又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马常惊叫了一声,哪边也不敢靠,一脚踩空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他的油灯在滚落的过程中熄灭了,马常摔在大堂冰冷的地上,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他抬起头,一脸惊恐地看向那截楼梯,什么都看不清,可就在刚才,他分明清楚地看见他那两个守夜的伙计被倒吊在木梯的两边,血流成河,鲜血从脸上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落在木梯的扶手上。

      他瞪大了眼睛,试图在黑暗中将自己蜷缩起来,甚至恨不得在地上掰开一条缝来钻进去,然而事与愿违的是,他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正朝他不紧不慢地走来。

      马常不敢说话,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想要逃却手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拼命地爬试图躲避。

      可那人却像是黑暗本身,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轻轻笑了起来,不急不缓地问道,“我不来找你又该找谁呢?马掌柜,冤有头债有主啊。”

      那尾音拖得极长,听起来又阴又柔,像是宛转的江南调调,可马常却像是下了油锅的鱼,跳了起来,抱住头躲到了账台后面,叫道,“我没杀你,没杀你!”

      “可你却叫别人杀我。”那声音步步紧逼,在马常头顶上方响了起来。

      马常哆嗦着从账台里摸到了一柄匕首攥在手中,稍稍安心一些,可一想来的是鬼,这刀剑又有何用。

      “我的钱好用吗?”杜意微又问,“刚好在大堂里的桌椅和那木梯又要换了,这回再换个梨花木的,血就洇不进去了,免得马掌柜每回杀人都要换一回客栈的家具摆设。”

      马常呜咽了两声,忙不迭地赔不是,“都怪我,都怪我鬼迷了心窍,见钱眼开,年节里我一定给您烧纸钱塑金身,拿了您多少就给您还多少……”

      杜意微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纸钱还是留给你自己享用吧。”

      他一伸手直接掐住了马常的脖子将他从账台下给提了出来,马常只觉得那股力道极大,他根本来不及去感受那掌心的温度,就翻出来白眼,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杜意微眼神一暗,手指收紧只听得马常喉咙处吐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意微兄,留活口。”

      牧海舟应该是一直都在的,可这会儿他才从地上拾起马常落在地上的那盏油灯,将它重新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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