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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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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青蚨轩。
一室寂静,只有银两与银两碰撞的声响,清脆声直撞人心。
脚指头微微发麻,肚皮咕噜作响,孙七子却不敢作声。她一入门,便问:四哥,寻我有事?
孙四示意她不要作声,头也不抬地继续数银两。
这一数,便近未时。
每当孙四动怒前,除了数银两,便是沉默不语。
孙七子见兄长脸容阴深深,散发出不要“惹我”的气场。她不敢乱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乖巧地站定,等候发落。
桌面上闪闪发亮的银两已入箱,孙四揉动指尖,终于肯抬首瞄了一眼妹妺。一身灰白的长衫,像一堵墙。
他绕过案桌,来到孙七子跟前,俯身凑近。
用双眼打量着妹妹。
自上而下。
从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像的俊脸,再到那平坦的胸脯——
太……太近……近了——
目光太毒辣了。
孙七子心口发毛,不自主地退后一步,躲开他的注目,羞叫:“四哥?!”
孙四神态淡定,认真地思考一会,动了动手指,叹道:“若是我估计也没兴趣吧!都无法握起——”
被自家兄长调戏教孙七子无地自容。
难道胸小也是罪吗?
“四哥!!”
孙七子赶紧打断。
她可不愿与自家兄长讨论自己的胸脯呀!
孙四直起身子,问:“七娃,你多大年岁了?”
“再四日,就十九了。”
“嗯!”
孙四轻点头,又问:“你可知花前街一共二十二户人家,他们家中的姑娘到十九岁都在做什么?”
这……
孙七子有些为难。
毕竟她离家几载,除了街尾的申家,她哪晓得其他姑娘都在做什么,她亦不关心。她摇首答:“不知。”
孙四一听,脑壳一抽,怒火上扬。
他一把拎起妹妹的衣领叫道:“她们都做了别人的妻子,甚至是几个娃的阿娘。她们十二、三订亲,十五、六结亲,你呢?你呢!”
“呃……”
孙七子一惊,兄长们向来不过问她的婚事。四哥又怎么无缘无故地纠着她的婚事不放?!莫不是阿娘又给他们施压了?
“兄长尚未成亲,阿七又怎敢抢先。”
家中有六条光棍,都可组三对筷子了,她可没忘记。
不提还好,一提孙四双眼更是着了火。
家中兄弟没有结亲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像老大他说要是成了亲,他怕将自己妻子……画上春宫图,与他人共赏,所以不能娶;老二则说除非是与他一般爱唱戏的女子;老三不提也罢;至于自己嘛,女人能有数银子快乐么?!
孙四骂道:“我们是男子,到了六十仍可一树梨花压海棠。你是女子,到了六十能压两下腿就偷笑了,还妄想压个男人,也不怕磨皮。”
四哥一向又毒又辣,但这回竟还猛下了一把花椒,让她头皮直发麻。
孙七子哭笑不得。
她不耻下问:“那四哥想阿七怎么做?”
孙四俊容更冷,斥道:“七娃收起你的小滑头,你四哥我既不是老大,也不是阿娘不会被你的小聪明骗了。”
“……是。”
孙四扫了妹妹一眼,松开手,说:“你一身不男不女的长衫像什么样。我明日着人送女装到你房——”
“四哥!”
孙七子怪叫一声。
要她着女装,那她怎么骑马?!
“你若不着女装可以,那就什么都不要穿,好让府内那些个瞎了眼唤你七公子的奴才瞧清楚你是公子,还是姑娘!”
好……
……好狠啊!
不愧是孙四。
孙七子噘嘴不敢言语。
在孙家孙四才是实权者,有时连孙行普也得听他的。
“过几日我会安排学习,你最好有准备。有空多见见世家公子,我和阿娘会为你挑选适合的人选。”
这是强迫婚嫁!
孙七子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反驳。
她要去找阿娘。
阿娘最疼她,不但因她是女娃,还因孙家六子一女,兄妹几人的相貌都有几分相似,偏孙七子最像其父孙行普年轻的模样,所以最受人宠爱。
次日,几箱服饰送入孙七子的牵夷居。
粉红,嫩黄,水蓝,柳绿,浅紫……各式的襦裙,以及眼花缭乱的钗钿手镯,贴心的孙四连亵衣也一一备好。
且是时下少女最爱的牡丹花式和菊花式。
孙七子不敢想像孙四替自己挑选亵衣情景。
而几日后,银李园的一名女工突然离职,转入了孙府作丫环,她又哭又笑地闹着要去孙四的青蚨轩。
孙七子出了青蚨轩回到自己的院落。
一入门,顾不上吃,便着小丫环去找人。
不一会,有人叩了叩门。
孙七子在门内问:“孙现?!”
“是。”
“进来。”
孙见和孙现是孪生兄弟,哥哥孙见在孙四手下办事,而弟弟孙现一直跟随孙七子,是她的得力助手。
孙七子说:“孙现你去守着河东竹林的大椒小舍,保护申家人。将申画师的情况一一向我报告。”
“是。”
“此事别让我四哥知道。”孙七子不放心地吩咐。
“是。”
孙现为人沉默寡言,不喜废话。
孙七子话风一转,问道:“那我嫁你可好?”
“是……”
孙现眼球一晃,内心惊涛骇浪,声音结巴。“姑……姑娘,我对男……孙现不敢高攀姑娘。”
差点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了。
见此,孙七子也不闹他,着他退下。
此时,门外走来一名大丫环,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入内。“四爷吩咐给七公……给七姑娘准备的午膳。”
打一记个耳光再送一颗红枣。
不愧是奸商。
吃人不吐骨的那种。
膳厅内一对母子正在抢吃。
碟子已空。
檀香叹了一口气,将早已蒸好的包子端上桌……抢吃大战继续上演。她转身给客人添了杯清茶,退了出门。
徐有墨每回见申氏母子吃东西都觉得神奇。申画师身材娇小,平坦的小肚子是怎么装进这么多食物?!
揉着肚皮,申画师满足地起座,来到一旁的几上,与好友共坐。
徐有墨年二十,眉眼如画,是一名清俊的公子,是她的儿时好友,在僻静的街角开了一间旧书坊,以卖书为生,偶尔也帮文。
“不是说好的十五后才开课吗?怎来了?”申小枝问。徐有墨有一手好字,她聘请他来教儿子秀习字。
徐有墨偏首往外瞧了瞧,笑而不语,以修长的指点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图案。
申小枝眼眸一亮,以眼神问道:什么时候?
徐有墨答:“十四日晚。”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只有彼此才懂的讯息。
檀香入门,见这对青梅竹马有说有笑,阿秀抓着一只大包子靠在徐有墨身边,乍一瞧真像和乐的一家三口。
她不由地上前问:“徐公子有没有娶亲的想法?”
最近家中不甚安宁。
果然没有男人的家,易招事端。
徐有墨抬首,笑着反问:“莫不是小檀香想嫁我?”
呸!
檀香直觉自己所问非人,仍硬着头皮询问:“檀香想徐公子与姑娘是知交好友,彼此熟稔,何不凑作一对?”
“呸呸!呸!”
徐有墨打了一记寒颤。“我没有娶一只猪回家的想法。我怕她会吃跨我的小书坊。”
“喂!”
申画师被好友形容为猪,不悦地呛道:“就算是猪,也是一只会生金子的猪。”
初一说要吃清淡的,还要有剩下的。这与申家家训:每顿举行的清盘行动相冲;初二回申家,亲朋好友共聚一桌,众目睽睽之下无法开吃;初三又说不能吃米……
呜……
徐有墨神色自若地回道:“徐某是人,人与禽类不能相恋。恕徐某无能为力。”
其好友无端又中了一刀,忍不住挖苦道:“兴许孙家老五才是徐公子的同类吧!”
一听到孙五之名,徐有墨脸容炸裂。
他明明就没有那点爱好,为何这品行不端的贪官要来寻他麻烦。他是官,官字两个口,有权有势,若想强抢民男也是小事一桩。为了躲他,最近书坊也不对外营业了,收入聚降,因此前来好友家蹭食。
徐有墨斥道:“申小枝!!”
“在。”
……
“别逃!”
“不逃,留着被你打!”申小枝乐呵呵回道。
“今日我非砍了你这根肥竹不可。别动!”
“哈哈哈,有本事,你来啊!来呀……”申小枝窜到门边叫嚣。阿秀抱着徐有墨的大腿,继续啃包子。
两人夹着一名三岁娃娃,你追我逃,一场闹剧……
檀香仰头望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退了出门。
她想:看来还是请个护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