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樹》韩凛

2、2

　　三浦丸子店算是江戶有名的甜品丸子店，尤其以醬油丸子和三色丸子最爲出名，所以每天生意興隆顧客絡繹不絕。當然這個丸子店之所以那麽出名的原因不止是丸子做得美味而已。老闆娘阿滿知道，正午時分到這裡買丸子的很多人，多半是爲了看那位老顧客而來的。

　　又到了正午時分，老闆娘一如既往跑到店門口，迎著預期中客人將要到來的方向站著。如今已是初秋，風輕輕拂過，相當舒爽，所以今天趁著好天氣來的顧客也比平日多；阿滿看著絡繹不絕的客人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露出擔憂的神情。

　　不久，就看見一位女子優雅地踱步向丸子店行過來，身邊一個女孩小心翼翼地跟從著。無論是女子脂粉未施卻美麗白淨的容顔，或是身上那鮮豔的綠邊朱紅地四季花與蝶紋和服，還是那折疊覆蓋在腰前寬大的金地七彩流水紋腰帶和盤起的烏黑秀髮中插上的種種金色裝飾物，其中任何一樣，都應該足夠昭示出她卑微而又高高在上的身份。一旁10嵗左右的小女孩身著粉紅地櫻花小紋和服，天真浪漫的微笑著，甜美燦爛的笑容也隱射出她的天生麗質。女子和小女孩兩人悠閒地走來，雖然不如太夫道中聲勢浩大，但已經足以吸引一旁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阿滿迎上去，“千代太夫，今天也謝謝你一如既往的光臨哪。快去裏面坐吧。”說著，便如同護花使者一般小心翼翼地請她們進店。丸子店裏原本是不可以堂吃的，但是仍留有一方空間，那便是專門為千代她們準備的。
　　“阿滿，今天你還是一樣客氣。”千代優雅地跪坐下來，笑著説道。她明眼細眉，嫵媚但卻不妖冶。
　　“我說過多少遍了，如果你那麽想吃丸子的話我可以送過去啊。每次都這樣若無其事地走過來，看到周圍那麽多人，我就很為你擔心誒。”阿滿端出已經預備好的丸子串。
　　“啊，沒事的。”千代笑笑，給了身邊的小女孩一串三色丸子，繼續對阿滿說道“天氣這麽舒爽，從鳥籠裏面飛出來也不錯啊。”
　　“啊？莫非你又是偷偷出來的？”阿滿擺出一副嚴肅的面孔，“這樣很危險的，雖然你是花魁，但也不代表老闆不會懲罰你啊。”
　　“是是，我知道了，以後注意啦，阿~滿~小姐。哪，不要板著個臉啦，活像一具淨瑠璃人形。”
　　千代說得沒錯。雖然阿滿不過是個普通的老闆娘，但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柔和白淨的臉龐宛若漂亮精致的人偶。如果好好打扮，恐怕未必會輸給太夫也説不定。可惜她左眼下有一條細長疤痕，在臉上硬生生地顯得突兀。阿滿似乎對‘淨瑠璃’幾個字有些費解，問道：“‘淨瑠璃’是什麽東西？”
　　“啊，那是傀儡戲的一種。前幾天有幾個關西人表演來的，我偷偷跑出去看的喲，還很有趣的。”
　　“又是偷偷跑出去？！真是的……每次都這樣玩世不恭的樣子，真是叫人沒法子。”阿滿灘了一口氣，看著千代身邊的小女孩說，“琴彈，你以後可千萬不要變成這樣哪。”
　　叫琴彈的女孩像是沒想到自己會被突然牽扯進兩人的對話，手裏拿著吃到一半的丸子看著阿滿發愣。
　　“啊呀呀，這樣會把琴彈嚇到的。”千代拿起另一串三色丸子微笑著給琴彈，“今天的最後一串喲。”琴彈懂事地點點頭，看到千代和阿滿憐愛的眼神，仿佛松了一口氣似的，天真地微笑了一下。
　　“這孩子……應該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吧。”阿滿喃喃自語了一句。
　　“你放心啦，我只有到阿滿這裡的時候才光明正大地扮作太夫模樣。”千代將對話繼續進行下去，然而又象突然想到了些什麽似的，反復叨念著對方的名字，“阿滿，阿滿……你已經習慣這個名字了吧？”
　　“啊……是的。”阿滿稍稍一愣，臉上呈現出些許憂傷的模樣，“恐怕還是這樸素的名字適合我吧。”
　　“現在很幸福吧？”
　　“嗯。”
　　“那就太好了。”千代溫柔地微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