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一只小白鲨

26、回忆

　　韩烟拽着秦水前襟的手在颤抖，连带着他低垂的睫毛也在微不可察的轻颤。
　　然后秦水听见他轻声说：
　　“哥哥，我牙疼。”
　　秦水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漏了几拍。
　　一向镇定如他，极少出现如此方寸大乱的情况。
　　惊的竟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作。
　　韩烟难为情的抬手掩住了脸，将脸偏向一侧，在心里大声的唾骂着自己。
　　韩烟，你他妈的……
　　是疯了吗？
　　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这个事情要追溯到韩烟幼时。
　　韩烟母亲自他记事起便久病在床，父亲又忙于接管家族产业分身乏术，他又极爱哭，性格怯懦，世家子弟便总一起欺负他，他每次也只知道哭，却从不知该如何反抗，直至秦水出现，这一现状便从根本上得到了解决。
　　那是腊月寒冬里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小韩烟穿着鲜红色的厚锦衣，小斗篷边儿上一圈雪白的兔毛拥着一张玉雪小脸甚是可爱讨喜。
　　然而这样一个仍谁见了都欢喜不已的玉娃娃，刚出韩公馆的大门便叫一群早就埋伏好的小屁孩们按倒在地，小韩烟刚准备开口喊蔡叔过来救他，有人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小韩烟却连咬别人都不敢，只得眼泪汪汪的看着围着他的一群人。
　　然而——
　　一个穿着小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小孩，出现在了小韩烟视线里，他站在离这并不远的地方，神情清冷，静静的看着他们这边的闹剧，五官虽未张开，但是已经有了几分神韵，尤其是他眉眼轮廓极深，一看就与常人不同……竟有些，像是洋人？
　　小韩烟一时竟看的呆了，连哭都忘了。
　　下一秒，那好看的就像是画报上的人儿便迈步走了过来，三两下就打的这群小屁孩鬼哭狼嚎作鸟兽散。
　　待只剩他们两个，小韩烟还傻傻的趴在地上，仰着脸望着他。
　　小秦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雪白的脸蛋上还挂着两行泪痕的小韩烟，向他伸出了……一张丝质手帕。
　　他从小有洁癖，不喜与旁人接触，连发型着装都要一丝不苟。
　　于是小韩烟便拽着那张手帕的角角吃力地从地上吭哧吭哧爬了起来。
　　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娃娃长长的头发和眼泪一起乱七八糟的黏在脸上，小秦水的眉头紧紧皱到了一起，抽出被他拽在手里的丝帕，用一根指头挑起他的下巴开始认真的帮他擦脸。
　　“你一个女孩子，他们欺负你做什么。”
　　“好看的小哥哥”一开口，声音虽然极为冷淡，却又是极其好听。
　　然而小韩烟在理解了他话中内容时，腮帮子却气的鼓鼓的。
　　“烟……烟儿不是女孩子哦，我…我是男子汉！”说到这一句，小韩烟用力的挺起了胸膛。
　　“那你为何留长发？”
　　像是习惯了别人问他这个问题，气鼓鼓的小韩烟瞬间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有些无精打采。
　　“因为…因为…”连带着声音也慢慢弱了下去，“因为母亲……生病了…头发都掉光了……”
　　原本一直在他脸上“工作”的手停顿了一下。
　　“所以烟儿想把头发…留长送给母亲……”说到最后连尾音都带了哭腔。
　　眼见好不容易擦干净了脸的小韩烟又要哭，小秦水头一回感觉到不知所措，赶紧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递到他面前。
　　小韩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眼睛里的眼泪却还没掉下来，就这样含着一汪眼泪好奇的看着小秦水掌心的东西问道：“哥哥，这个，是什么呀？”
　　听到那声软糯糯的“哥哥”，小秦水眼神微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答道：
　　“这是德国的水果糖，很好吃。”
　　“真的呀？可是……可是我不会剥…”
　　或许是招架不住小韩烟那泪汪汪的大眼睛，鬼使神差的，小秦水竟帮他剥好糖果，径直送到了他嘴边。
　　小韩烟嗷呜一口连同小秦水的手指一并含进了嘴里。
　　小秦水：……
　　小韩烟无辜的看着他，眨巴眨巴水润润的眼睛。
　　若换做旁人，小秦水早就一拳上去把别人打翻在地，哦不，若是别人，他根本不会去喂糖……
　　小秦水面不改色的将手指从小韩烟嘴里抽出，一边镇定的看着面前鼓着腮帮子嚼糖的小韩烟，一边将手藏在背后…轻轻的…用其他手指摩挲着被咬的那两个手指…好像还能…感觉到那种…温热又湿润的奇妙感觉……
　　然而，他的思绪却被小韩烟突如其来的哭嚎惊回。
　　“怎么了？”
　　“哥哥……”小韩烟委委屈屈的捂着白嫩的腮帮子，又眼泪汪汪的看着小秦水，“我…我牙疼……”
　　小秦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年纪尚幼，也不知牙疼该如何是好…只是，他记得电影里好像，每当有人哭泣时，另一个人总是这样做的……
　　小秦水小心翼翼的，低头在小韩烟软乎乎、还带着糖粉儿的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