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一只小白鲨

10、思之

　　这边，又只剩秦水与韩烟两人，秦水帮韩烟擦完酒渍，直起身时，发现他正托着腮眯着眼睛注视着自己，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流转的光彩亮的惊人。
　　“这一杯，谢秦少校擦衣。”韩烟笑盈盈的举杯示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玉雪小脸上迅速飞上一片嫣红，称的他越发面若桃花，妍丽惊人。别人不知，可秦水是知的，因为体质敏弱，韩家少爷其实酒量甚微。
　　一杯饮尽，唇角的酒液还未擦尽，韩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一杯，贺秦少爷升官。”
　　言罢又一饮而尽，此时他已经目光微有涣散，整个人都彻彻底底放松下来，呵气如兰，红唇微张，白皙面上艳若桃李，越发慵懒恣意，他还欲再倒，一旁默默将这一切收入眼底的秦水终是按住了他的手——
　　韩烟的手背微凉，秦水的掌心却烫的惊人。
　　“子衿，你已经有些醉了。”
　　“不，秦水……这最后一杯，很重要，你让我饮罢。”
　　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上此时却一派正色，见他如此坚持，且今日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秦水终是移开了手，又随了他。
　　“这一杯，庆我秦哥哥归家。”
　　听到那个儿时的亲昵称谓，秦水目光又是一动，唇微张，似是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却还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韩烟却没注意到他这般纠结神情，只是又一仰头。
　　他此时已经有些微醺，还未来得及吞下去的酒便顺着嘴角淌到线条优美的下颌，他正欲抬手擦去，却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一只滚烫的手轻托他的下颌，拇指轻而又轻的擦拭掉他漏出的酒。
　　韩烟便极开心的扬唇一笑，竟带着几分孩子气，就像儿时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奖励一般，他顺势后仰，散散倚在身后的精美雕栏扶手上，他的背后是舞池流转异彩的光，醉眼惺忪的韩烟靠在栏杆上望着秦水，就在那里，望着他，懒懒的笑。
　　秦水感觉自己口不能言，耳不能听，他现在只会做一件事，那就是一直看着他，仿佛要把这三年缺失的，在这一刻，全部都看回来。
　　恰巧此时楼下的歌女宛转着新学的西洋爵士唱腔，韩烟轻笑着看向秦水：“哥哥……”这声懒懒的、带着一丝含糊不清的哥哥，酥入人骨，秦水只觉自己一向甚佳的自制力仿佛一根临崩的弦，被韩烟的容、声不停撩拨挑弄。
　　“哥哥与我跳一曲可好？”
　　“好，都好。”
　　韩烟粲然一笑，带着略微的踉跄缓步走到秦水面前，即便此刻有些微醺，但他仍不忘调笑秦水：“那哥哥跳女步，可好？”
　　“好。”
　　秦水刚应允，韩烟的手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搭在了秦水的腰上——虽按理来说他应是放在肩上，但韩烟怎会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他偏要搂着秦水哥哥的腰好生戏弄他。
　　韩烟一手搂紧秦水的腰，一手试探性的探向他的手，他虽有几分薄醉，但还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算是这欢场老手的他都有些出人意料的慌张，害怕这楼下的曲儿声响不够大，盖不住他如雷的心跳声。
　　哥哥……会拒绝吗？
　　秦水在韩烟搂紧他腰的一刻有些僵硬，韩烟是感觉得到的，原本急躁的像个毛头小子第一回牵到心爱的姑娘的韩烟，在手即将触到秦水静垂在一侧的手时……却有些……踟蹰。
　　楼下的娇嗔笑闹又大了些，韩烟白皙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别说别人了，连他自己也料想不到，不过是牵个手罢，他淮帮韩小爷竟还……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又是心急又是害怕。
　　恰巧此时全场的灯光一齐聚在楼下正哄闹的金光小舞池，楼上的光线暧昧不明，秦水原本只高出韩烟半头，三年未见已高出一头，
　　韩烟视线朦胧，竟一时之间看不清秦水的表情。
　　黑暗中只能隐约见到他微微抿起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
　　韩烟垂下眼睛，放在秦水腰间的手指微蜷。
　　罢了罢了。
　　明日就当是醉酒的玩笑罢了。
　　反正。
　　让秦水哥哥跳女步这个事本就是一句玩笑。
　　他知秦水哥哥脸皮薄，怎会忍心大庭广众之下故意捉弄他。
　　哥哥是极体谅的人，若他执意要牵，他虽不会拒绝，但……都是男儿，哥哥再宠他，心中怕是也不愿与男子牵手罢。
　　只怕最后惹他心中反感。
　　韩烟犹豫再三，还是没勇气握住秦水安安静静垂于一侧的手。
　　伸到一半的手，终是慢慢收回。
　　“我与哥哥开玩笑呢，怎会真让你跳女步。”
　　再抬头时，韩烟笑容粲然，眉飞色舞不见半分黯然，为掩心中浓重的失落与懊悔，韩烟扬着轻佻笑容转身拿酒……
　　罢了罢了……
　　本就是他……今日醉了罢
　　“跳。”
　　铿锵有力的一字，韩烟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他的掌心很烫，带着几乎将韩烟融化掉的温度。
　　秦水略一使劲，原本就醉酒有些站不稳的韩烟整个跌进他怀里……
　　秦水的味道，在这一瞬间，充斥进韩烟整个吐息……他的周遭，都是满满的、秦水干净又好闻的味道。
　　全是哥哥的味道…
　　哥哥是真的回来了…
　　真的，回到他身边了
　　万般思绪此时一齐涌上心头，韩烟的眼睛瞪得很大，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欢喜……
　　“哥哥……”
　　怎料待他再开口，声音已然带上厚重鼻音和颤抖…
　　“我好想你…”
　　说到最后一字已是含糊不清，韩烟用力的抱紧秦水，将整张脸埋进秦水的怀里，先前极力压抑住的千般委屈、万般想念，此时此刻一并蜂拥上心头，淹的他几乎喘息不过来，用力过度的手不住颤抖。
　　他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想极了他，念极了他，三年之中的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度日如年的漫长，他只觉他一生中，从未有哪一段，有那三年中任何一日难熬。
　　每一日。
　　思之如狂。
　　秦水一言未发，只是收紧了自己的手臂，怀里的人肩头颤抖，他只觉胸前一片濡湿冰凉……
　　他的烟儿。
　　好烟儿，让你……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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