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一只小白鲨

1、归来

　　清瘦的男人裹着华贵的银灰大氅，中长的发如同上好的丝绸般顺滑乌亮，就那样随意的散落在肩头，拥着那张苍白、好看的有些薄情的脸，细长的凤眼惺忪的微眯着，懒懒的侧卧在红木美人榻上，就像一只永远也睡不醒的猫儿，满是倦懒的优雅，举手投足的贵气却又让人不敢轻觑……
　　美人榻一旁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美的不分性别的少年，乖巧的垂着眼睛捧着一方精致小巧的黄杨木雕锦盒，男人修长的手指缠在工艺精湛的云铜水烟壶上，含着翡翠制的烟嘴的薄唇微启，逸出袅袅白烟——
　　秦水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韩烟吞云吐雾的这一幕。
　　似乎余光透过花梨木雕花屏风瞥到了门口逆光的高大身影，韩烟把细薄的眼帘一撩，嘴角一挑——笑了。
　　“韩烟，你在抽什么。”
　　虽然烟雾缭绕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韩烟想必他一定正拧着眉，英气逼人的脸上满是不悦。
　　想到这儿，他心情似乎好了些许，把烟壶一扔，以手支腮望着门口，抬起的眼眸竟如紫葡萄般透亮水盈。
　　“水烟呐，秦大少不是见不得我抽大烟么。”
　　出生苏州的韩烟无论是喜是怒，讲话的腔调都是软糯的，带着一股子情人耳语般的亲昵。
　　听到这个答复，秦水好似松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比刚刚和缓不少。
　　“你又不是不知，鸦片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是，留洋回来的秦医生自然比我这等俗人懂得多。”轻佻的调笑语气，一句换一个称呼，其中的揶揄之意再明显不过。
　　“子衿。”秦水很是无奈，心知韩烟心中气他留学一去就是三年，毕竟两人打小都没分开过这么久，虽然一个在北平一个在上海，但一得闲，不是他去上海小住，就是韩烟来北平。
　　秦水还记得临走时两人还吵了一架，在电话得知秦水要去德学医后，韩烟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消匿了三天，最后秦水来了趟上海，在一家私密的高档烟馆找到了正在抽大烟的韩烟——
　　而后两人自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连秦水走的那天韩烟都没有来。
　　透过还未消散的烟雾，看着秦水摘下帽子，掸掸上面的雪，迈步朝这边走来，韩烟眼神示意站立一旁的少年将烟盒收下去，少年颔首，开始收起手上捧着的烟草盒、又走去一旁搬来红木雕花椅，搬椅子时他忍不住好奇的偷偷抬眼瞧了瞧——他来得晚，只跟了少爷不到一年…只听旁人说过少爷有个军阀世家的发小，丰神俊朗，面若冠玉……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少年便是一呆…手中吃力拖着的沉重雕花椅自是一滑…
　　眼看着沉甸甸的椅子就要砸在少年脚上，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男人长腿一迈，反应迅捷的伸手一扶——
　　少年赶忙红着脸道了谢，将椅子端放在他一侧，绞着手退回韩烟榻侧。
　　韩烟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抬起眼转也不转的盯着进入自己视线的那个人——
　　那个，离开了三年的人。
　　笔挺修身的军装，衬的那人如白杨般越发挺拔颀长，又带着军官身上特有的逼人的英气强硬，一丝不苟的卡在腰上的武装带勾勒出强韧有力的腰身，长筒皮质军靴极好的体现了大长腿的视觉优势，他一手拿着帽子，一臂上搭着进门时解下的大毛领呢大衣，少年放好椅子后，他便将大衣递给那少年，似乎还轻声道了句“有劳”。
　　他的秦哥哥，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喏。
　　韩烟心中轻讪，纤细苍白的指尖轻轻的在水烟壶上点了一下又一下，极有耐性的等着那人转身。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心里勾勒了无数遍他三年前的容颜，当秦水真正转过身、坐下来、与他对视的时候。
　　韩烟的呼吸还是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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