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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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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乔以棠风尘仆仆自端城回来,刚出电梯就被莉姐推进了陆景办公室。
“怎么这么迟?今晚金尊的宴会你跟陆总一起去,抓紧时间收拾收拾。”
一整天都在外跑,乔以棠出了一身汗,他进盥洗室,“路上耽搁了一下。”
衣帽间灯光明亮,墙边的衣架上挂着熨烫笔挺的全套正装礼服,乔以棠冲了个战斗澡,匆匆出来身上还滴着水。
少年的肩宽臂长,黑色背心下肌肉微鼓,线条漂亮,他头上披着毛巾,短寸的发型很方便,三两下就擦干。
他飞快套上裤子衬衫,莉姐进来帮他整理。
“小乔真高啊,不止一米八了吧?”
莉姐足蹬三寸恨天高,训起人来气场炸裂,现在往人高马大的乔以棠身边一站,气势一下全没了。
镜面里,少年面容略带腼腆,“放假前测的一米八六。”
十字结在莉姐翩飞的纤指下快速成型,衬衫掩去一身起伏的肌肉线条,少年身形一下挺拔高挑了起来,是典型穿衣显瘦的衣架子。
年轻的□□鲜活而热烈,乔以棠的外表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眷臻这群姐姐们对年下的小狼狗的幻想。这个颜值在线、聪明认真又谦逊有礼的好孩子才来没多久,眼高于顶的姐姐们就抛弃了有才有貌气质佳的艺术家陆总,眼里满满都是他。
“现在的孩子长得真好。”
利落简洁的球形袖扣与皮带扣两相呼应,莉姐低着头,手上动作忽而一顿,不解道,“橡皮筋?”
“嗯。”乔以棠手腕一收,垂下眼睑,“今晚不戴表。”
莉姐摊开外套,蓝灰西服挺括,压下了年岁不足难以避免的浮,这时陆景推门而入,少年透过镜面与他相视而笑。
莉姐往后退开,陆景接手给乔以棠整理衣领。
“小乔头发太短啦,都做不了造型。”莉姐埋怨道。
“帅就完事了!”陆景随手一摸乔以棠的短头茬,骄傲道,“这发型挑人,不是谁都撑得起的。”
他刚做了纹理烫的长发微卷,发色在灯光下是层次感极强的深棕,低头时垂落下几缕,乔以棠伸手,细心地将它们别到耳后。
乔以棠太高了,陆景按着他胸口领带,仰头,眉眼含笑,“好看吗?”
“好看。”乔以棠乖乖如实答道,得寸进尺地捏着他耳垂摩挲。
力道不大,陆景就觉着痒,就没避开,他指尖沿着乔以棠衣领往下,扣上西服衣扣。
“就是打理麻烦。”
他状似不满地埋怨着,修身礼服收腰漂亮,掐出起伏明显的腰臀线。
乔以棠视线紧锁不放,声音微哑,“我帮你。”
“啊。”陆景又笑,“好的呀。”
他眼尾轻轻上佻,眸间便有迭丽泻出,这抹迭丽沾着牵丝攀藤的湿意,黏糊着往人身上缠。
乔以棠喉结滚动,用指腹轻拭他眼尾。
“累吗?”
一天满载的工作量,晚上还得应付繁冗错综的交际,陆景似是有些犯懒,对乔以棠的问题置若未闻,他没戴那副用来装模作样的细边眼镜,眸子一垂,敛去张扬,那面上艳色便如远山淡去。
扣子扣完,他双手平贴,顺着乔以棠腹肌往上摸,戗驳领冷厉的威势顿时被烫帖的燥捂热了。
乔以棠不说话了,手扶着陆景腰侧,净拿眼瞅人。
“咳!”莉姐突然咳嗽了一声。
二人齐齐回头。
莉姐:“……”
突如其来的莫名尴尬。
她讪笑,“没什么事,就是提醒你们司机到了,随时可以出发。”
这不是陆景第一次带乔以棠赴宴了。
术业有专精,以往他更多地多游走于艺术圈文化圈,像这类纯商务社交晚宴都由沈祈嚣代劳,可现在他要带乔以棠进圈,就得自己出马了。
小施特劳斯的圆舞曲轻快松佻,鎏金液体在清脆的碰撞中漾起袅袅余波,袭袭鬓影中衣香幢幢,楚楚衣冠的绅士与提着裙摆的名媛在舞池贴面轻晃。
“好久没见小陆了。”江年丰执杯,笑吟吟地同陆景轻轻一碰。
“江老身子轻健。”陆景说,“江小先生学成归来,江老后继有人,如今便可放野田园,真是令人艳羡。”
江年丰呵呵一笑,指着陆景身后的高大身影说:“那小陆这是关爱后辈呢,还是为以后的信游闲云做预备?”
“江老先生安好。” 不用陆景开口,乔以棠上前一步。
“景哥对后辈向来诸多关照,也时常给晚辈讲述前辈们当年逆境起家的不易。”
江年丰这一辈,大多是赶上了年代的浪潮,就如同乔以棠父亲那一代的偷渡潮,机遇与风险同在,舍得赌命的,许多都一蹴而就。
“听闻江老在古典油画鉴赏上颇有心得,二馆过几日有个新展,希望江老能赏脸,过来帮晚辈指点一二。”
年轻人神采飞扬而不自负,五官的硬朗中和去了年龄上的不足,江年丰目光老辣,只那一眼便将人打量到底。
“真正的行家就在你身边。”江年丰呵呵地笑着,“小老儿哪里敢称指点。”
看着他俩握了手,陆景说:“江老谦虚了,这是我家的孩子,如今带出来见见世面,小年轻不懂事,今后还得请江老多加关照。”
陆大仙儿亲自带的人,交际礼仪他手把手地教,人际关系他面对面地牵,去哪种场合、见什么人,细节资料面面俱全。
乔以棠呢,毅力惊人,知道自己出身是硬伤,要在这里站稳脚,非得有一通剐骨去筋的决心不可。
日夜跟在陆景身边耳濡目染,上班时间由沈祈嚣带着熟悉职务,还有私教老师的理论授课……
当下分秒都是养分饱和的沃土,乔以棠的成长是一天天肉眼可见的。
他纠正别扭的中式乡音,拗正出一口标准纯正的英伦腔;在忙碌工作之余,尤其注意鉴赏相关知识的积累,展馆的艺术品都是现成的,他在近水楼台上便得了月,很多抽象的理论都形象具体了起来。虽然达不到陆景那种拿音乐歌剧作休闲消遣的纯欣赏式高度,可也不会像初次进大剧院那般一路瞌睡着过去。
而今在交际场,推杯换盏的寒暄中,他也能顺着那些话题很自然地往下接,不至于腼腆莽撞。
他是陆景带出来的,今后还要替陆景撑开一片天,他必须足够强大而坚韧。
陆景又带着乔以棠转了一会儿,遇上了方舟廷,方二少兴奋得别致,不顾周遭异样眼神纷纷,以大鹏展翅的姿势朝他俩飞扑了过来。
“哇,小陆总!”
陆景嫌弃他,往旁边一闪,方舟廷扑了空,于是转向乔以棠。
“哇,小乔!”
人都冲到跟前了乔以棠依然神色不变,他端着酒杯,气定神怡的模样显得方舟廷奇二无比。
方舟廷怒了,“太过分了!你俩过河拆桥!”
陆景冲他举杯:“你怎么也来了?”
“别转移话题!”方舟廷愤怒,“没有我牵线,你俩能在一块儿吗?现在还一块儿埋汰起我来了!”
这人戏太多,近段时间拿的都是媒婆剧本。
“不埋汰不埋汰。”陆景当他在犯癔症,回头给乔以棠一个眼神,“以棠,过来,给你廷叔一个抱抱。”
乔以棠还真听话地朝方舟廷张开了双臂。
方舟廷看着他人高马大还顶着一张棺材脸:“……”
方舟廷瞪陆景:“留着您自个儿享受吧!”
三人找了个场边的位置站着,陆景犯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进门后带着乔以棠转到现在,餐点都没吃,就灌了一肚子酒水,感觉走路都要晃出叮咚响来。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看到方舟廷垫起脚扒拉在乔以棠耳边嘀咕。
陆景走过去,听到方舟廷说:“看到那个姑娘没有?那是你爷爷给你相的后妈!”
陆景:“……”
方舟廷又说:“真要成了,以后冬天你就得穿的芦苇衣,喝的壁檐露,夜夜对着那寒风料峭哭……”
他俩对着的方向,方舟予正在与人攀谈,稀罕的是今晚居然带了女伴。
“哦?”乔以棠一脸认真,眼尾看到了陆景走近。
方舟廷毫无所察,继续嘚啵。
“就是啊!”要不是场合不对,方舟廷大腿都要拍响了,“有后娘的孩子是真的惨啊!你想想,如今你的春风得意,差点就沦为后母的枕头风下的过眼烟华——”
“这么惨啊?”陆景一脸沉重,背着手慢吞吞地走过去。
“喝!”方舟廷倒吸一口气,蹭蹭蹭往后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儿子都夜饮寒露了我还不回来?”陆景睨他,“等着你个活菩萨从天而降带他脱离苦海吗?”
方舟廷嘿嘿嘿地笑,“不敢不敢,你才是小乔的活菩萨,我算得上老几啊。”
陆景凑过去叼走乔以棠手里的玉米片,又仗着乔以棠身形高大给挡着,砸吧了一下嘴。
“金尊的主厨居然安排GUACAMOLE这么接地气的东西。”
方舟予带着女伴穿过人群,他们仨跟雷达探测似的绕着那对佳偶转。
陆景问:“你嫂子?”
方家皇位不好坐,方舟予在外开疆辟野的同时还是个对内主持方家大局的大家长,大概是相形见绌,陆景这种在工作上苦兮兮熬日子的最怕就是方舟予这种号称全村希望的全能标兵。
如果说乔以棠是方舟凛这一代人的噩梦,那么方舟予就是常年笼罩在陆景方舟廷头顶上的阴影。
别人家的孩子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为父自小被人压一头,幸好现在自家孩子争气,把这口气给挣回来了。
想到这儿,他投向乔以棠的目光愈发慈爱。
乔以棠:“?”
方舟廷适时打岔他俩的父慈子孝:“你真不认识她?”
陆景拿“你最好解释解释”的眼神睨他。
“吃瓜吗?那你得讨好讨好我!”
陆景:“?”
方舟廷面露得意,“讨好我呀!”
陆景神色淡定,吐字清晰:“滚!”
方舟廷:“你会后悔的。”
十分钟过去,他自己先憋不住了,用肩膀顶陆景,顶完还要再顶一下,乔以棠把陆景往自己身前一揽,居高临下地瞅着方舟廷。
那高度差还怪有压力的,方舟廷讨了个没趣,自个儿摸摸鼻子。
“就、就那样呗,老大拍拖了。”
陆景一脸无聊,“哦。”
方舟廷:“不是,你不觉得这事很了不得吗?我家老大那副棺材脸死人相的,居然也能闪恋!”
陆景:“一见钟情就一见钟情,闪恋什么鬼!还有你刚才跟我儿子嘀咕什么呢?你是日子过得太顺了是吧最近?”
方舟廷讪笑,“不是,你认真瞅瞅,我那未来大嫂你真不觉得眼熟?”
陆景抱臂,给了一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
陆大画家一个天然弯,没事关注无相关的异性干嘛?
方舟廷:“说起这事,你还欠了我家老大一个人情呢!”
陆景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乜他:“?”
方舟廷:“你忘了你爸之前就想把你许配出去了!?”
为了吊足陆景胃口,他非得挤牙膏似的一截截说,陆景懒得理他,玉米片乔以棠喂过来一片他就叼走一片,卡蹦脆嚼得可起劲。
方舟廷只得自己接上话:“沪市萧家的那位小姑娘呀!”
“哦。”陆景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么号人物,“是她啊。”
说着继续张嘴,乔以棠却没再喂玉米片过来。
陆景迷惑地抬眼,歪头,下巴还扬着,“?”
乔以棠举着玉米片:“那谁啊?”
方舟廷还用手肘杵陆景,“哎,想起来了吧?”
陆景拍开他,朝乔以棠张嘴:“啊。”
乔以棠挑眉。
陆景挫败,自暴自弃,“曾经的相亲对象,不过没相成。”
乔以棠意味深长,“是吗,爸爸?”
那声“爸爸”喊得陆景肝儿都颤了。
他摸着手臂上根根竖起的寒毛,再没有面对方舟廷的那种冷艳,“这、这不是没相成么?”
偏生方舟廷还唯恐天下不乱,“小乔别听他的,你看了去年非澜年会的新闻没有?你家陆爸爸那晚秒杀群星荣登娱乐版头条,是全场最靓的仔,也就萧小姐当天有事没到场,不然哪儿有你方大哥的份儿!”
陆景掐死方舟廷的心都有了,“别听你廷叔瞎扯掰,我跟他不搭,成天打打杀杀!”
方舟廷一愣,“您这是free style呢?”
陆景真被方舟廷气死,多待一秒都觉得自己得心肌梗塞当场去世。
当然,他更不知自己这会儿心虚个什么鬼。
他拿走乔以棠手里的餐盘,拉着人往外走,碎碎念道:“少理你廷叔,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会被拉低智商!”
二楼休息室在长廊一字排开,掀开落地帘便可直俯宴会大厅的衣香繁华。
乔以棠陷坐在松软的单人沙发座里,陆景俯下身,双手撑在扶手上,把他圈了个实。
陆景认真地看着乔以棠:“别听方舟廷瞎吹,不会有相亲,也不会有后妈,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一点没意识到自己这般再三重申的神情有多郑重。
乔以棠忍着笑,他说:“嗯。”
这反应让陆景没底,他眼睫颤动,“不信?”
水晶灯析出炫璨光谱,音符跃入落地玻璃内。
乔以棠伸手,眼中含笑,“May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