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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隆巴顿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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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休息室里的人越来越少了,陈遥从稍显闷热的空气里嗅到了一丝假期离别的忧伤。看纳威背着大包从旋转楼梯那里走出来,她就从扶手椅上起身,想要提自己仅剩的那个菲拉格慕的红色双肩包,却被小跑过来的纳威拦了下来。
“没关系的,纳威,我的骨头没问题。倒是你也是伤员呢。”她亮出故作爽朗的笑容,可面前的大男孩并不为所动,仍是固执地把背包放在肩上。看着他那一脸倔强的神情,陈遥也不再坚持,小心站直身子,跟着纳威向休息室出口走去。
陈遥一瘸一拐地从胖妇人画像后钻出来,和等在休息室之外的卢娜打招呼的时候动作过大,右胳膊和胸膛处轻微骨折的地方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疼痛。
早在邓布利多教授的葬礼之前,很多同学们已经回家了,葬礼过后正式进入暑期的霍格沃茨城堡更是寂静。明亮的阳光从城堡的每个窗子里穿过,看这座生活了六年的城堡,哪里都是原来记忆里的样子,只是……
陈遥重重眨着眼睛,把这种悲痛情绪忍过了,继续远远跟着纳威和卢娜向楼下走去。
可是那位慈祥可敬的老人已经离世了,虽然哈利说是斯内普杀了邓布利多教授,但那场骚乱是德拉科利用有求必应屋里的消失柜引发的。
邓布利多教授身亡的那个夜晚霍格沃茨里爆发了一场恶战,陈遥很“幸运”,被德拉科提前骗到塔楼。她挨了一道饱含善意的昏迷咒,又被他从二三层的高度直接扔下来。被卢娜从灌木丛里发现并送到校医院时已经是半夜了,虽有多处骨折但伤势并不严重,庞弗雷夫人并不建议给她用生骨灵。
要问陈遥什么心情,她自己也不知道,就很麻木。在黑湖边送别那位可敬的老人时可能是阳光过于明媚,陈遥一向泪水多但那天没有哭出来;邓布利多教授的葬礼上来了很多面熟的人,或好或坏,甚至还有五年级时惹了众怒的乌姆里奇女士。那天陈遥挑了个最后的位置,默默为这位曾在她魔杖失灵时柔声安慰她的伟大巫师祈祷。
只是这几天她越来越坚信自己确实是想留在英国的。留下来,为他们做一些事情,顺从自己的意愿,陈遥确实是这么想的。
纳威和卢娜有意走得很慢,陈遥也尽力不给他们拖后腿,总算是在右腿的疼痛感到达阈值顶点时来到了霍格沃茨的正门处。陈遥抬头去看那两只门柱上的野猪雕像,它们和古老的霍格沃茨城堡遥遥对望,可是那里已经没有邓布利多教授了,也看不见年少的西里斯·布莱克,曾经纯净无罪的德拉科也不在这里了。
卢娜在双轮车上伸手拉陈遥的左手,纳威在陈遥左边托举着,可陈遥的右腿实在疼,也费了一番功夫才登上了有巨大车轮上的车厢。双轮车由看不见的夜骐拉着飞奔向霍格莫德车站,陈遥不好意思去看对面的纳威和卢娜,只能扭着脖子看窗外。
突然瞥见前方的车里坐着赫敏和哈利,陈遥顿了一顿,还是默默缩到了离窗户远一些的地方。再看纳威和卢娜都齐刷刷盯着自己,陈遥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这么大一个英国,除了真挚对待的他们俩,她真的是孤单一个人了。
“可怜的兰瑞莎,”卢娜坐到陈遥身边,拿出一个亮眼的紫色手帕小心避开她脸上的伤口轻轻擦拭,“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吗?”
“卢娜和我都很抱歉那么晚才在塔楼下面找到你,兰瑞莎,”纳威双手紧紧握拳,却垂下了脑袋,“你可以告诉我们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你在学校里遇到了谁?还有之后的,如果我知道是谁把你从三楼扔下来的我一定——”
眼看事情朝复杂的方向发展,陈遥连忙抹了眼泪说自己只是骨折的地方很疼,再看纳威和卢娜不约而同缄默不言,但从他们的神情看没有一个相信陈遥这个不走心的理由的。
夜骐一直把他们送到了霍格莫德站台边上,下车时陈遥又费了好大劲儿还受了疼,只是她的红色双肩包却到了卢娜的肩膀上,她红着脸想把背包要回来却遭到了坚定而温柔的拒绝。
明显是纳威和卢娜为陈遥考虑,他们俩上车后随意在大车厢中选了两个座位,然后把大包小包全扔上行李架,陈遥瘸着走到他们对面的一排座位上坐下。青蓝格子的厚实座垫终于解放了她的双腿,陈遥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卢娜从口袋里摸出一袋比比多味豆出来,陈遥犹豫着吃了颗红色的,糖果里爆出来的草莓味儿让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对面的纳威就没那么好运了,看他神经质似的摆一下脑袋,一绺卷发垂在他额头前可他只顾着皱眉头,陈遥刚想取笑他是不是吃到了耳屎味,纳威从难受里回过神来,张口就把她问得哑口无言。
“兰瑞莎,这个暑假你要怎么过?”
“怎么过?这不是值得讨论的问题,纳威,回到伦敦的家里,”陈遥越说越觉得没底气,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两个月,“你知道的,我门国家的人都喜欢买房子,所以公寓的产权是我父母的,即使他们不在英国我也……”
卢娜轻轻柔柔地开口补刀:“我想纳威的意思是问你是否可以一个人安然无恙度过两个月,没有家人,朋友,魔法。”
“当然,卢娜,我的包里有好几百英镑呢。我家那个街区商店,餐厅,书店,社区医生,警署,什么都有,并且我很习惯没有魔法的生活。”陈遥说得信誓旦旦,却没有直视对面的朋友。父母是经历了几场严重危机才不得已逃离英国的,最后一场打斗还是发生在家里,《预言家日报》里对此有过一个短小报道,她一字一句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家所在的公寓楼,连楼层都对得上。所以家里是什么惨淡光景陈遥心里明白。
更要命的是,此刻安安静静呆在她口袋里的黑胡桃木魔杖还是失灵状态,从弗利维教授那里暂借的魔杖也在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就物归原主了。即使没有未成年巫师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的法律限制,如果真的有危险,她无法借助魔力。
但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困境,更不愿意让朋友们为她担心。大不了就学学鼠类,在家里深入简出苟过两个月呗。
“够了,停止吧!”纳威突然重重拍了桌子,把陈遥吓得立刻噤声,但卢娜却还是十分淡然从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放在桌上,“告诉我这些照片里不是你的家,或者让我看到你的魔杖恢复魔力,如果一个也做不到那就停止愚弄我们吧!”
纵使认识好久,如此激动的纳威却是陈遥没见过的。求助般看了卢娜一眼但卢娜只是轻轻把照片在陈遥面前摊开,“纳威和我都很关心你的家人,从《预言家日报》得知了发生在你家的袭击后我们就给爸爸写信,请求爸爸多收集一些相关的信息……兰瑞莎,这里不适合居住,你也不适合一个人呆着。”
曾经开满鲜花的大阳台上遍布碎石,玻璃和灰烬,木质地板残缺不全,墙上的相框里空荡荡,从阳台的角度透过破碎的门甚至可以直接看到陈遥和陈珞的房间……陈遥急急在一叠照片里乱翻,终于看到了自己房间里的那架钢琴,它应该是被一个爆炸魔咒击中,从中间炸开,破碎的琴键和共振板四处散落,再看旁边的床铺和衣柜像被烈火烧过一般。
刚得到水晶石眼镜那天,德拉科曾经坐在那里弹奏自己写的曲子,现在那个曲谱还在陈遥的背包里。
一张一张看下来,陈遥连挺直腰板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提去反驳头一次发这么大脾气的纳威了。
“兰瑞莎。”
循着卢娜轻柔的呼唤望去,陈遥悄悄看了一眼他们,但纳威脸上的怒意丝毫没有减少。
“纳威不是在发泄情绪——”
纳威却粗声粗气打断了卢娜:“我就是在发泄情绪,因为我不想开学来就被告知我的朋友孤单死在一堆废墟中,而原因竟然是我默许了她的粗心大意而招致的危险!我告诉所有人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但她独自一个人在其他国家,身处危险,而我却连关心她都做不好。”
陈遥缩着脑袋,嗫嗫喏喏半天才说出一句谢谢。
按常理和经验,纳威从来不会咄咄逼人,但今天他的脾气却是反常的大,板着脸拉起卢娜,撂下一句“到伦敦之前告诉我一个可以接受的计划”就走开了。
霍格沃茨特快咣咣当当的从苏格兰北方驶向英格兰,窗外的阳光直直照在陈遥脸上,她有些睁不开眼。夏季的天气明媚晴朗,可她只觉得困意一阵一阵袭来,也顾不得胸膛和肩膀骨骼的隐隐作痛,趴在桌子上晕乎乎睡了过去。
亮堂的靠窗位置加上火车运行的噪音,陈遥睡得并不平静,一觉醒来阳光似乎更加耀眼了,只是那种亮到让人心慌的白光里掺杂着夕阳特有的橙红色,她艰难调动伤痛的骨头从桌子上直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背上盖着一件难以形容的姜黄色外套。
为什么说难以形容呢?因为它层层叠叠的,配色像极了赫敏的猫克鲁克山。
“那么多处骨折还敢长时间趴着,兰瑞莎,你为什么整天都那么困?”
陈遥一时没理解纳威的情绪转变,接着一份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被递到她面前。
“兰瑞莎,来点儿三明治吧。”卢娜开心地说,“另外你介意到纳威家过暑假吗?当然不是我不愿意邀请你,只是因为我家里……嗯,大家都知道的原因。”
这下子陈遥的脑子终于可以正常运作了,卢娜的家里只有她和她父亲,而她的妈妈……
“抱歉,让你再次回忆起……”陈遥说到一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好轻轻摇头。
卢娜把三明治又递了递,陈遥连忙接过去,并把卢娜的衣服交还,有意去回避要不要去纳威家过暑假的问题。偷偷从衣服里取出怀表看了一眼,离抵达伦敦的时间大概只剩下半小时了,她打算出去溜一圈,等到伦敦了自己乘计程车回家。
至于该怎么过这两个月,该怎么躲避来自食死徒或坏人的威胁,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跟我回家吧,兰瑞莎。”
纳威却并不懂陈遥的心态,也不懂她的良苦用心,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陈遥有些头痛地看了他两眼,小心翼翼说:“这不合适,纳威。”
“不,没有什么不合适的,隆巴顿家四个巫师,无论如何都比你家里安全。奶奶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阿尔吉伯父和艾妮伯母也很喜欢你……兰瑞莎,除了这个,我和卢娜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不算愚蠢的决定了。”纳威缓慢却坚定地说着,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竟然隐隐带上了哀求的语气。
察觉到陈遥难以置信的表情,卢娜一边把姜黄色外套塞进一个小小的手提包里,一边微笑着眨眼睛。
“等等,虽然你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不合适——”陈遥亮出一个双手交叉的“x”形手势,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顾虑说明白。三四年级时纳威搞错了友情的喜欢和爱情的喜欢,在同年级的格兰芬多学生里可是尽人皆知的。再加上她是如此喜爱和珍重纳威卢娜二人,更不能在他们中间舔一点堵。
“不要有顾虑,姑娘,看,那些玫瑰一样的云朵,我知道你的心灵和它门一样美丽。”卢娜轻柔地转头看着窗外,陈遥也随着去看,果然西下的落日边彩云朵朵。霞光为它们染上绚烂的彩色,同时也将梦幻绮丽的色彩散落到卢娜浅色的头发和眼珠上。
确实很美,但是她看到了更美的存在。陈遥低头去啃三明治,心里默默说,但是下一秒三明治里大片的柠檬让她猛然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不知道卢娜从哪里弄到这么酸的柠檬,一直到用门钥匙从国王十字车站回到隆巴顿家,陈遥觉得自己的牙齿还是不能经一点风。
天色已暗,坐落在茂密树林里的隆巴顿宅乍看之下有些像和闪闪一起去过的克劳奇家。和霍格莫德地区的天气不一样,这里小雨淅沥,在盛夏季节却有着秋季的阴凉。纳威很贴心地用手帮陈遥挡雨,两人一起走到门廊处按下了门铃。等回应的间隙陈遥四下看了看纳威从小生活的地方,门廊地板上一尘不染,六七盆花草错落有致摆放,而她头上的门灯是老式尖顶马灯造型,很温馨,但再想到纳威的经历……
身边的男孩子脸上是一种紧张又期待的表情,浑然不知陈遥心里怀着一种怎样感激又怜惜的想法。
木门突然打开,露出两张极有夫妻相的中年面孔。
“欢迎回家,纳威!”男人欢快地说,又看向陈遥,“你一定是兰瑞莎·陈,隆巴顿家欢迎你的到来,小姐!”
不用多看,陈遥就知道这一定是纳威的阿尔吉伯父,因为他们有着相同颜色的卷发和湛蓝眼镜,宽厚有力的下巴也很有隆巴顿特色。再看一边的穿着浅色长裙的褐色长发女人,她托着一个装饰着奶油花朵的蛋糕,笑容和阿尔吉伯父一样很有感染力。
纳威先后拥抱了伯父伯母,然后率先走进了屋内。
“晚上好,隆巴顿先生,夫人,”陈遥稍稍一愣,才想起应该双手稍提大衣并略微曲膝,“兰瑞莎·陈,霍格沃茨格兰芬多学生,很荣幸可以收到邀请。”
艾妮伯母将蛋糕递给她丈夫,亲昵地拉住陈遥的双手,“多漂亮的孩子啊,对吗,阿尔吉?放轻松,隆巴顿家从来没有关于那些过于繁复的礼节的要求,希望接下来两个月你在这里可以开心。”
陈遥刚道过谢,就看到放好行李的纳威从屋内走了出来,不知为何他的表情有些苦恼。
“艾妮伯母,奶奶她,她似乎不是很……”纳威苦恼地把额前一绺卷发拨过去,而艾妮伯母和阿尔吉伯父交换了个眼神,安慰他说他奶奶一直不太擅长表达喜悦。
从大门走进,一个典型的中世纪英国起居室出现在陈遥眼前。和布莱克老宅的二楼起居室一样有种旧时光的感觉,但这里可完整、整洁多了。浅色壁纸,深色木地板和同色系的木腿沙发,雕花橱柜,墙角那个方形物件陈遥一时没看清那是架钢琴还是老式写字台。走了几步,陈遥突然止步往后看,门边的伞架里一把雨伞十分眼熟。
因为它和她在东京买的那把透明塑料伞无比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