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逦逦

4、撑腰

　　“……”
　　林妧怔了几秒，对方也就安静等了几秒。

　　以前遇到男生说这句，无一例外，为的是和她更进一步发展。

　　但，眼前的陈屿方才连笑都没半丝暧昧的意思出现在眼里，遮掩不住的，反而是玩味的冷。
　　林妧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绝不是看上了自己。

　　但那又如何。
　　没什么可怕的，他还能吃了她吗？
　　她初中时什么没经历过？再可怕难熬的问题也全都解决了。

　　至于陈屿想聊什么。
　　不慌，她见招拆招就是了。

　　思及此，林妧换了表情，她从怔愣到莞尔，好看的笑连陈屿旁边的男干事都呆了呆。

　　“好呀，可是……我看你挺忙的，会不会耽误你？”
　　林妧说着回眸扫了眼后面还没领军训服装的几个班级。
　　她的这个样子，仿佛很乐意和他聊聊似的，却又担心耽搁他。

　　陈屿沉寂的目光看着，唇角再次泛起一丝类似于嘲弄的低笑。
　　还真挺有意思。

　　伪装小青梅被正主喊去私聊，换做旁人，大概都会心虚。

　　可他却看见她弯弯的莞尔笑眼，似一道月牙。
　　似乎很开心。

　　陈屿偏头，对旁边的男干事说了句：“蒋浩，过来替我。”
　　“好的会长。”

　　这个点商学系的大一新生都来领军训服装，周围人多且吵，林妧跟着陈屿沿台阶往教学楼里走。

　　她表情看似从容，内心却有点忐忑。

　　但在别人眼里，只看到这个新生居然被陈屿喊去聊聊的事实！
　　八卦的主战场向来是互联网。
　　一分钟后，就有现场女生忍不住跑去淮京大学贴吧和论坛分享消息：“刚刚就在一号教学楼门前，咱们高不可攀的陈屿会长亲自约大一某女生聊聊哎！”

　　·

　　临近入秋的季节，天黑之后有些微微的凉，校园路灯旁的绿植树叶，已经从叶尖悄悄卷缩泛黄。
　　进了教学楼，四周的窗户在黑漆漆的夜色里闭着，空气不太流通，温度也没降下来，于是似乎还在闷滞的暑夏。这栋教学楼的一二层分给了大一新生早晚自习用，但因为先军训，还不用上自习，目前教室都空着。

　　林妧还没好好转过学校，校园没逛完，教学楼更是没进来过。
　　教室一间挨着一间，很整齐，装修风格很简约，除了前后两面墙，左右全是落地窗玻璃，挂着浅蓝的卷式窗帘。
　　她跟在陈屿身后，看他挑了中间位置的无人教室，推开门他进去后，灯被按亮，略暗的走廊也终于有了点人烟气息。

　　林妧目光掠过靠外面的落地窗，想到几十分钟前，自己还在木槿花枝叶缝隙间偷看陈屿被女生纠缠，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而此时，外面乌泱泱一堆人，都通过中间那块没拉帘的落地窗，难以置信且好奇无比地望着这里，紧盯她和陈屿。

　　她无声地笑了下。
　　这算不算是现世报？

　　林妧脚步没停，从陈屿身旁经过继续往里走，直到旁边拉着的卷帘挡住自己，视线清静下来，她才转过身手拄着桌面，微坐桌边看向陈屿。

　　本来她以为陈屿会懒得计较外面的偷看，就停在未落下卷帘的那块玻璃前。

　　但陈屿已经距离她两三米外。

　　在她选择往里避人耳目时，那人就选择了讲台旁的卷帘遮掩带，凌厉清隽的轮廓深挺，教室固定光线相较散淡柔和，连眉骨侧面与鼻梁下颌的阴影，衬着他沉静难摸神情，都给人不好亲近的冷暗感。

　　林妧骨子里就不服输。
　　她越感觉对方是个硬骨头，难啃，越没退缩之意，反而发觉自己在神奇的隐隐兴奋，也有点像遇到正负极的磁铁。
　　从小到大，迄今为止，陈屿给她的这种感觉最持久最强烈。

　　此时的沉默里，两人一前一后，在冷冷清清教室站着。
　　中间暴露于众人眼皮下的位置被弃，落地窗折射点点教学楼外空地的白炽灯光，浸在浓浓夜色，宛如一道楚河汉界。

　　须臾寂静。

　　林妧就如同欣赏美好事物，隔着一定距离，眨着清亮秀致的眸子望着他。

　　陈屿就那么淡然对视着。
　　他毫不在意对面的人，好看还是丑陋，关注点只在疑心的地方：“那么多好大学，学妹怎么就选了淮大？”

　　教室安静。
　　林妧不光眼里是他，就连耳朵都能将他的声音，一丝不落地听得真切清楚。

　　她回答：“学长不也选了淮大吗，证明这是很值得选择的大学呀。”

　　“你打听过我？”

　　“之前没有，不过，来到淮京大学之后，大家都知道陈屿学长，今天又作为学生会会长在开学典礼发言，到场的每个大一新生应该都认识陈屿会长了。”

　　“之前没有，”重复着她的前句，没理后面大堆的废话，陈屿倏然笑了。

　　他那双深不见底似的眸子漆黑凌冽，短促笑意过后，毫无笑过的痕迹，冷清得似乎能致人死地的冰刃正在逐渐解封：“能找来这个款式的手链，应该不容易吧，小学妹。”

　　他挑出事实扔在她面前，不再绕任何弯子。

　　周围温度似乎都莫名凉了凉。

　　林妧心里一紧，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偏偏就不按照意思来。

　　她全力压下不安的情绪，唇角随即甜甜勾起，把自己想象成小太阳，用笑和无辜烘暖高凉下来的温度：“这个呀，学长你也想要吗？我觉得很好看，当时一眼就选中了。学长，我们可以加个微信，改天我再遇到那个走街串巷的手工老板，就能及时联系你。”

　　林妧长发顺柔漆黑，衬得眉眼明丽，唇红齿白，乌眸像盛了夜色碎星似的纯真看着他。
　　一切，都自然得滴水不漏。

　　再深追究。
　　似乎就是自作多情的直男。

　　再者，陈屿觉得荒唐，自己只是来问她手链哪里来的。
　　怎么就要跟她加微信了？

　　停了两秒，他无声一哂：“不用了。”

　　“噢。”
　　不加就算了。

　　林妧罕见没什么负罪感。

　　陈屿没跟她交底。
　　他有一枚随身多年的钥匙扣绳结。
　　他也没说出来。

　　一番各有遮掩的试探与回答。

　　挺公平。

　　陈屿何其聪明，自然看得出眼下这个架势，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想要听的实话。
　　他无谓地再次一笑。
　　依然是笑意不达眼底的假笑。

　　“嗯，答得挺好。”他语气多了点悠悠的薄凉散漫，似夸似讽，也似乎懒得再跟她耗费时间：“祝学妹你在淮大能有愉快的学习生活，回去吧。”

　　“好的，谢谢陈屿会长，希望你也是呀。”
　　林妧将礼貌和单纯进行到底。

　　教学楼外还在按顺序发军训服装，很热闹。
　　林妧一眼就望到满脸八卦的曹娜和苏晓莹，她没时间多说，拽着两人抱着衣服往寝室的方向走。

　　周围众目睽睽，实在不宜久留。
　　她步子很快，头也没回。

　　在她离开教学楼门前的身影后，陈屿低头，看了眼之前表格上的班级与名字。

　　——会计学（6）班，林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