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腰》逦逦

11、撑腰

　　淮京大学每年在开学后，就会依次邀请合作的企业代表来学校，参观一下前一年的各专业成绩，然后再在饭桌上聚一聚，给出新一年需要支持的捐款或捐物意向。
　　这样学校投入学生的经济压力小，企业也能获得助学的名誉，算是很常见的学与商互助。

　　中间的黑色轿车跟随前面保镖车子拐弯，行驶至地下车库，灯光黯淡。
　　郑宽作为李袁身边多年的秘书，对当年设计谋夺陈家公司的事，自然知晓。
　　也知道陈屿是陈家的孩子。

　　“原来今年的学生会换届，陈屿是新任会长，看他领着学生会那帮学生，气势不小。”郑宽略有担忧：“今天和淮大的王主任通电话时，说是外联部已经拿下了好几个赞助，应该跟陈屿出谋划策少不了关系，似乎不容小觑。”

　　李袁揽着新招来的女助理，嘴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屑的嘲弄：“你想多了，乳臭未干的大学生罢了，能成什么大气候。那个陈屿，要不是当年霍董仁慈，看他是个孩子才放他一马，否则他能活到今天？”
　　“您说得对。”
　　“人呐，要感恩戴德的活着，年轻气盛，能有什么用。”
　　“是。”

　　在李袁单方面的认知里，陈家已经是被碾死的蚂蚁，就算留个余孽，没有足够的初始资金和贵人扶持，顶天了，也就在大学校园的小社会扑腾几下，不足为患。

　　车子开进地下车库入口，很快，就连尾灯的光亮都消失在夜色里。

　　林妧和陈屿在靠近路灯的原地站着，身后的学生会众人改了先前严肃气氛，交头接耳偷瞧起会长和小青梅的般配身高差。

　　八卦偷看被打断，是因为部长都有眼力见。
　　秦墨朝后挥挥手：“散了散了。”
　　郑谦推了下眼镜，认真补充：“回去以后，大家再想想部门优化的事，彼此体恤一下，别都扔给会长，解散吧。”

　　众人在两位部长催促下，有点没看够地不情不愿散开。
　　秦墨和郑谦也没停留打扰，默契结伴回往寝室方向，给会长和小青梅学妹留出空间。

　　然而陈屿并没想多留，即便听她说手机里存的全是他，也仅低眸幽幽看来一眼，有些意味不明，好像不太在意她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陈屿转身，准备离开。

　　周围聚集的人散完了，只有几个举着手机的女生，隔着挺远的距离，在悄悄拍着这边。

　　林妧想，现在那些人应该看不到自己的相册了。
　　她实在不想让陈屿误会，于是快步跟上去，表情无比认真，走到他前方露出相册页面，故意挡住去路。

　　陈屿及时顿住。
　　按照他长腿的步子跨度，只差一步，哪怕再稍晚半秒，都会撞个满怀。

　　“不信你看。”

　　陈屿个子高，那双冰凉凉的眼睛扫过她挡在眼前的手机，落在了她脸上。

　　林妧心想，一眼就够了，能让他明白事实。

　　“怎么样，会长大人，我没骗你吧。”

　　说完，她心满意足收起手机，又说了句再见，在转身即将离开陈屿面前时，却被他拉住一把拽了回去。

　　他骨节分明的手修长，温度微凉，且掌心宽大，就握着她手腕。

　　林妧怔怔眨了下眼，心跳仿佛停顿，脑袋里有一瞬空白。
　　她抬头去看他。

　　距离太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几乎近在咫尺，身体就快要相互触碰到，而她整个人仿佛窝在他怀里似的。

　　如此让人脸红，甜心蜜意的距离，恍惚要掉入温柔爱河。
　　可惜，那人眼里没深情痴迷，不见风花雪月，而是居高临下垂着漆黑的眸，透着莫名的凉。

　　陈屿眼眸嘴角似笑非笑，盯她两秒，宛如看穿把戏。
　　他微歪了下头，俯身到她脸前。

　　“你说没打听过我，可为什么相册里都是我。”

　　是很低的嗓音，有些戏谑与嘲弄。
　　极近的距离，也不过够只要一踮脚就足以吻到他薄唇的林妧听到。

　　离得近，清冽是他的气息，像薄荷薄冰，压迫感就更强。

　　林妧后知后觉糟了。
　　平时挺心细，怎么一着急跟他证明清白，就把这个给忘了。
　　当初领军训服装时，他就询问过她。

　　林妧心跳得很快，她努力克制自己居然还想踮脚就能吻他的胡乱想法。
　　——真要吻过去，会被他冷飕飕整死吧。

　　深呼吸后，她仰脸弯出笑，就他近乎亲密的悄悄话距离，维持一副不心虚的模样，半真半假说：“慕强是很正常的天性，这本身无罪。陈屿学长能力出众，一打开淮京大学的贴吧论坛，就可以看到有关的贴子，所以保存下来偷偷仰慕，是很正常的。”

　　怎么办。
　　离得太近，他神情模样的每一寸都十分清晰，从冷隽眉眼，挺鼻，薄唇，下颌，越看越觉得对她口味。
　　刚刚努力压住的旖旎念头，又悄无声息从缝隙里爬出来。

　　暗骂了句自己没出息，林妧走了个神。

　　陈屿位于上方者的角度捕捉着她脸上表情一丝一毫，直到发觉她眼神从上往下，落在自己唇上的位置，不再挪动。他发觉身前的女生睫毛微颤，咬了咬唇，似乎紧紧克制着什么念头似的。

　　陈屿看到她咬着唇有深色的嫣红，粉软水润真像柔韧的花瓣一样。
　　他长眸不由地微滞，却很快收了视线。

　　“是么。”

　　在她胡思乱想中，陈屿已经松开了手。

　　隐隐失落感之余。
　　林妧看着他，恍惚有种错觉，好像他刻意不再看她。

　　“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你图谋不轨。”

　　轻飘飘留下这句话，陈屿绕过她，重新迈进东面深浓的夜色里。
　　毫无留恋之意。

　　·

　　这晚贴吧和论坛又疯了。
　　因为新添了两件八卦大事。
　　陈屿带着学生会气势汹汹赶来对杠某企业家，这是今天八卦的第一件事。

　　离开后。
　　陈屿主动拉住林妧到身前，说着悄悄话。
　　几乎窝在怀里的暧昧瞬间被拍下来，是今天的第二件让人尖叫疯狂的事。

　　评论留言基本全是：
　　陈屿会长冲冠一怒为红颜。
　　真是爱惨了小青梅啊呜呜呜。
　　实锤了，我的暗恋失恋了QAQ
　　……
　　诸如此类。

　　经过这两天，最开始发起的那个投票也明显拉开差距。
　　【小学妹就是小青梅】和【只是个巧合而已】，两方投票。
　　目前已有接近两千人投了票，93%碾压剩余的7%，那不听陈屿亲口承认不死心的7%。

　　就连室友都忍不住八卦。
　　洗完漱，熄灯之际。
　　曹娜关上寝室门，凑到林妧床头，悄悄问：“妧妧，说说，你和陈屿会长在那抱着说了什么，是不是彼此思念，互诉衷肠？”

　　林妧否认：“不是。”
　　哪算抱啊，角度问题，其实就是拽着手腕，距离近了点。
　　他那高贵不沾女色的手，连她的腰都没碰。

　　曹娜窃笑，不太信：“诶呀，说实话，室友亲如一家，我们不会四处传播的。”
　　“对，快说说，快说说。”连老实的苏晓莹也好奇十足跟着附和。

　　眼看不说点什么，今晚要睡不了了。

　　林妧放弃地叹声，随口编了句，搪塞：“没说什么，就他说明天约我去食堂一起吃早饭，我说要跟你们吃，所以就下次再说。”

　　“不不不！你明天一定要跟陈屿一起吃早饭！”
　　“快微信跟他说一声！”

　　“嗯嗯嗯，好，我会照办，熄灯了已经，美人们晚安。”
　　她敷衍应着，熄了灯的黑暗里，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微信说什么。
　　真相是，她连陈屿的微信号都！没！有！

　　唉，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好累。
　　什么时候弄假成真就好了……

　　林妧迷迷糊糊想着，因为军训太累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她本来打算睡一觉就随便扯个理由，说陈屿早上有事，没空一起早饭了。

　　但第二天等她和室友们挽着胳膊出现食堂。

　　远远的，就看到了学生会几个部长占了长桌。

　　那人在过道靠窗的位置，左右两边和斜对角都有人，就对面的位置空出来。

　　曹娜几乎低声用气音尖叫：“啊啊啊啊，陈屿他在呢！”
　　苏晓莹也激动：“快，妧妧，你去跟会长大人吃，我和娜娜吃就行！”
　　“……”

　　林妧脸色一白。
　　她想再狡辩说点什么推辞，但人已经被两个亲室友推出去。

　　完蛋，装大发了。

　　怎么办。
　　就这样过去，那人会不会让她滚？

　　林妧默默地往那人桌边走，一步一步，挪得很慢，却依然越来越近。
　　内心忐忑不安，她抿抿唇，把自己的军训帽子放在了那桌空着的位置。

　　随着林妧的举动，几个学生会男部长吃饭动作停住。
　　目光一起不约而同看向她，表情惊讶且八卦，精彩极了。

　　寂静瞬间。

　　一两秒后，正吃饭的陈屿慢慢掀起眼。

　　林妧：（假笑）啊哈哈，好……好巧，要不，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