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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泉大的门口,一个双腿细长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女人手捧着个淡紫色花纹的保温袋。十一月底的冷风在这个城市肆虐横行,街道两旁的黄色枯叶被风卷起,砸在路边烧烤小贩的巨大遮光伞上。
      安和一只手勒紧保温袋侧面的松紧带,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找手机。冷风拂过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手指尖都没有了感觉,找到了手机却没法儿用力拿出来。安和正着急,一只温热的手从背后蓦的伸进口袋把手机抽了出来,安和吓了一跳,转身看去。
      “姜昀”
      熟悉的笑声传来,姜昀穿着藏青色的棉衣,递过来一个红艳艳的阿狸暖手。她伸手接过保温袋,拉着安和就要往里走。安和张嘴想说点什么,姜昀转过头,眼里现出明显失望的神色。安和心里一顿,放弃了将要出口的拒绝。
      “我下午三点要回去。”
      姜昀没说什么,只是闷头拉着她往寝室楼去。
      推开寝室门,冲出来暖盈盈的热气,空调热气瞬间隔绝了冬日的坏脾气。姜昀的两个室友正在睡觉,看有人进来赶忙坐起来。姜昀笑着介绍道:
      “这是我......”
      安和无视姜昀投过来锐利的目光,抢先一步笑着对她们道:
      “你们好,我是姜昀的姐姐。”
      姜昀拉她在床上坐下,安和看她乱糟糟的被子,扔满了吃了一半零食袋的桌子,还是叹口气站起来收拾。姜昀也不拦,就懒懒的坐在床上看她忙乎,安和脱下大衣挂在床边的楼梯上,露出纤细的腰肢和被高领毛衣包裹的单薄秀气的颈背。正叠着被子,姜昀突然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双手交叠在她小腹上。安和呆了一会儿,眼睛的余光正瞥见姜昀室友诧异的表情。她伸手覆在姜昀手背上,轻声道:
      “松开。”
      姜昀却不理会,只用圈得更紧的实际动作来表示抗议。
      “你室友在看。”
      姜昀用动作表示了不在乎,安和知道再说什么她也不会放开,便一动不动的既不回应也不挣开。姜昀抱了好一会儿,感受不到一丝温情,有的只是无力和无奈,但她还是固执的把头埋在安和的背上一动不动。安和眼圈一红,拼命深呼吸几下,伸手拉开姜昀的手走到桌边拉开保温袋拿出里面的汤碗。
      “你快喝吧,我要迟到了。”
      姜昀眼里满满都是委屈和不可思议,安和别过眼不看她,只是自顾自的抽了餐纸擦着碗边漏出来的油点。姜昀只好可怜巴巴的走过去,一边慢吞吞的喝汤,一边偷偷抬眼看着低头拨弄手机的安和。就这样默默的喝了二十分钟,安和不可思议的看着还剩大半的汤碗。
      “你还没喝完?”
      姜昀狡黠一笑,一脸无辜的看着安和。
      “你能不能快点?我真的要迟到了。”
      安和一脸无奈的摸了摸汤碗,汤都凉了。
      “都凉了,不能再喝了。”
      姜昀眼睁睁的看着安和把汤重新倒回保温桶,赶紧站起来拉住她。
      “我送你。”
      安和披上呢子,拉上保温袋的拉链,强迫自己忽视姜昀眼里的哀求。
      “不用了,外面冷。我走了,你......好好的。”
      直到走进办公室,安和的思绪还是恍恍惚惚,脑子里都是姜昀受伤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就为了昨晚姜昀的一个电话,一大早跑去买豚骨煲汤,午休又巴巴儿的给送去。
      姜昀呆呆的坐在床沿上,心里想的都是昨天晚上给安和打电话的场景。
      “安和.......我......想你了。”
      “........”沉默,只能听见对面浅浅的呼吸。
      “安和,我想喝豚骨汤。我们食堂的饭特别硬,汤也特别咸,我胃疼.......”
      “你.....看过医生没有?”
      姜昀赶紧回答,
      “没有,我就想喝你做的豚骨汤,喝了就好了。”
      “你应该去看医生。”
      说完,对面就是一阵忙音,电话被切断了。姜昀没想到,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就收到了安和的微信。
      “下来拿汤,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安和接了电话,一晚上都在浑浑噩噩的做梦。早上五点不到就醒了过来,鬼使神差跑到农贸市场买了新鲜的豚骨做汤,还带着自热的小电饭锅一直温着,站在去往泉大的地铁上,心里油然而生的荒谬感。她不知道,她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见面见得不尴不尬,离开得时候着急得像要逃走,尤其是那个拥抱.......那个拥抱.......思绪飘回三年前......
      十一月的冷风开始光临这个被群山包围的城市。闻安和怀里揣着一杯热乎乎的豆浆,她裹着大衣,穿着不怎么厚的马丁靴,脚趾尖蜷了起来,抬眼看着红绿灯想要过马路的念头被一辆越双黄线超车的suv打消了。
      这是不出意外每天早上都会发生的场景,安和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麻木的神经快要腐朽在这座被称为千年古邑的城镇里,每天遇见一样的人,今天早上站在马路牙子上等红绿灯的老太太很有可能上礼拜就碰见过。每个人就好像流水线上的产品,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路线,见一样的人,做一样的事,甚至吃一样的早餐。
      到达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墙边堆放着同事买的菜,绿油油的叶子伸展开来,弹出了塑料袋。
      呵,你看这青菜叶子都知道要突破自我,不能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人却不知道。
      闻安和不免又觉得身子都更加沉重了几分,她走到工位上,打开了抽屉,掏出教案本看课表,又是四节。
      今天是每周课最多的日子,安和觉得自己完全失去了对任何事情的欲望。
      回到家的时候,她收了个快递,是上周买的零食,从遥远的内蒙古大草原寄过来的奶贝,吃起来甜甜咸咸。
      趁着心情好,她打开手机翻翻微博,看见了“小朋友”的留言,小朋友是她在微博上认识的小网友,据她所说还在上大一。
      “小姐姐你下班了吗?我跟你说哟,她今天给我买红米糍了耶!{开心}{开心}{开心}”
      三个开心的表情张牙舞爪的发散着青春的活力,高涨的情绪穿透屏幕直射进安和心里,安和莫名其妙的开心起来,赶紧回了句话
      “妈哟,你可以的啊!加油加油!”
      据说小朋友喜欢这个同班小姑娘很久了,俩人还是寝室室友。
      安和一开始就觉得这种年少时单纯的好感不能再美好,朦朦胧胧的喜欢和若有似无的回应。
      安和想起来自己的喜欢,在大白天下的那天起,就夭折了。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还在踟蹰着爬行,满心欢喜却在一瞬间被推下高塔,粉身碎骨、鲜血淋漓。
      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她倒了杯凉水在沙发坐下,就听见手机的提示音。
      “今天上午上课,她还给我纸条了,问我中午吃什么。今天她穿得好多,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原来被喜欢的人,连穿得多还是少都能被注意到,
      “你有没有去送999呀{猥琐}{滑稽}哈哈哈”
      就见对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就看见新消息回过来了。
      “她早上没吃早饭,中午吃饭也特别少,等下下课我去给她买汉堡。”
      安和想了想,回
      “给她买糖葫芦吧,甜甜的她肯定更喜欢。”
      “嗯嗯,对耶,女孩子都喜欢甜的。说,你是不是过来人{滑稽}{滑稽}”
      安和笑了笑,揶揄她
      “你不是女孩子呀?{滑稽}”
      “切,我是小少年,少年!”
      “好啦,少年,我去做事了。”
      看着对话框里出现“嗯嗯”两字,安和放下手机,发呆似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散落一桌面的奶贝。
      晚七点,安和随便下水煮了些面条,想到最近有点儿胃疼,又把刚要倒出来的醋瓶放了回去。就着平板里的蜡笔小新吃好了晚饭,洗了碗便钻进了铺着厚厚被子的沙发上。
      今年冷得实在是太早,她的厚衣服还在爸妈家没拿回来,想着下个礼拜去拿来。
      一边想一边刷着手机,绿色的消息弹进来,打开一看:
      “老阿姨,老阿姨,急,在线等.........”
      “你是不是皮痒了,嗯?”
      安和觉得好笑,
      “阿姨,阿姨,女孩子不开心,糖葫芦哄不好,还有什么办法吗?急,在线等。”
      安和的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那个女孩子喜欢唱歌,喜欢听歌,喜欢吉他,喜欢钢琴,喜欢猫猫狗狗,最喜欢端午妞妞,就是……不喜欢她……
      “喜欢小动物吗?送她一只小仓鼠?”
      消息发出去,就好像掉进了深沉的湖水,没掀起什么涟漪,对面没有回消息了,大约是在上课吧。
      晚十点,睡得迷迷瞪瞪的安和突然被急促的微信通话铃声吵醒。她伸手准备按掉,就看见屏幕上醒目的大字“小朋友”,神出鬼没的按了接听键,对面传来呼呼的风声,一听就是在室外,一阵急促的活泼的声音传来:
      “啊,好开心好开心,阿姨我成功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和一下子没能明白过来,问道:
      “什么?”
      “哇,你不是让我买小仓鼠送她吗?我晚自习没下就溜出去买了,然后在送给她的时候没忍住表白了,她答应啦!”
      “真的呀,那祝福你啦!”
      言语里流出来的兴奋满溢出来,有着恨不得广而告之天下的骄傲和满足。
      安和安静的听她絮絮叨叨讲着在她心里十分伟大的壮举和过程。
      听着听着,眼角掉下来颗明亮的水滴,那边叽叽喳喳的絮叨还在继续,安和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进去。
      互道晚安挂了电话,小朋友因为兴奋还没有意识到她打扰到了对方的睡眠,安和却再也睡不着,她心里藏了慢慢的歉疚,慢慢的惭愧。这惭愧不对任何人,只对她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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