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世扣》东园

5、下山（抓虫）

　　满心欢喜的舒元，没能再为林映浅做一次冬瓜汤。她没想到，卓羽瑶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林映浅时踏着晨起的第一束光离开了她们的小院，舒元目送着她离开之后，刚捋了袖口，就见张管事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远处跟着一脸得意的卓羽瑶。

　　“舒元！”张管事急声地喊了一声。

　　舒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卓羽瑶一眼又收回了视线，问道：“张管事，怎么了？”

　　张管事气急败坏，指着舒元开口道：“你昨日做的那些吃食，吃出事了！！”

　　听他这么说，舒元眉心轻蹙。她抿了下嘴角，看向卓羽瑶。这件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张管事见她没再开口，便自顾自地说着：“昨天吃了你做的饭之后，赵纯他们全都中了毒。”

　　“可是，我明明是和他们一起吃的，为何我并未中毒？”舒元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反问到。

　　张管事似乎早就想到她会这么问，脸色一摆：“你下的毒，你自然有解药，我没有因此把你关进幽闭谷已经算是宽待了！你现在去收拾收拾，然后立刻下山！”

　　舒元本来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儿，她脸上毫无惧色，嗤笑一声：“若真有人下了毒，让我走不就是放虎归山？”

　　“问那么多干嘛！”张管事感受着身后卓羽瑶似笑非笑的目光，铁了心要把舒元赶下山，“如果你没什么要收拾的，现在就随我下山！”

　　舒元自然看得出来张管事这是被人威胁了，她也不为难他，只开口商量道：“我能否等晚上再下山？”

　　这时，卓羽瑶才开了口：“总归是要走的，也不知道你还留恋些什么？”她顿了顿，脸上笑得更是灿烂，却毫不隐藏自己眼中的嫌恶：“你莫非，还想跟我那个林大师姐道个别？”

　　舒元干脆地承认道：“没错，不知道卓大师姐准还是不准呢？”

　　“准，自然是准的。”卓羽瑶似乎是没有听出来她话中的讽刺，弯着嘴角，“难得，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人这么关心我这师姐，可不让她知道一下嘛。走吧，张管事，晚上我们再过来。”

　　舒元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握了握拳。她心里清楚，哪怕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依旧是要被赶下山去。说到底，就是因为当初惹到了卓羽瑶。

　　但是她从未后悔。

　　看来留在天名山中怕是不成了，不过好在这山脚下还有座城，舒元想，她暂时先去那里落脚倒也还好。她突然又想到了刚刚卓羽瑶的表情，心中嗤笑了一声，若不是自己现在没有法力，早就打得她满地找牙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给林映浅准备一些东西。

　　*

　　林映浅回到后山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余光瞥了眼跟在身后的卓羽瑶，林映浅紧抿着的唇线没有一丝弧度。

　　舒元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卓羽瑶那一幅嚣张跋扈的样子，她眯了眯眼，暗想着卓羽瑶还真是看重自己。她不过一介没有法力的杂事弟子罢了，竟值得最受存隐峰峰主宠爱的卓羽瑶亲自来赶人。

　　果不其然，卓羽瑶还没走近就大声地喊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我这师姐可是回来了，快说，说完赶快下山！”

　　林映浅皱了皱眉，她并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清冷的脸上带着一抹不解，下意识地看向了舒元，似乎是想听她解释。

　　“多谢卓大师姐啦，”舒元挑了挑嘴角，又收了讽刺的笑意转过头去看了看林映浅，眼中笑意荡漾出来，柔声说：“林师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话音刚一落，卓羽瑶就嘁了一声。舒元只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拉住了林映浅。

　　“林师姐，”舒元拉着她又往边上走了两步，才放开了她的手，说道：“我要下山了，我房间里的桌子上面，是要给林师姐的东西，得麻烦你去拿一下。”

　　舒元没有注意到林映浅最开始的顺从，任由自己牵着往边上走过去。但是林映浅感受着手背上刚散去的热度，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神，可是在听见舒元说自己要下山时，却又瞬间看向了舒元。

　　“为何要下山？”林映浅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冰冷，声音中带着些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抖。她聪慧过人，自然就猜到了是卓羽瑶做的好事，但是却还是脱口而出。

　　舒元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没什么，就因为一些小事罢了。我下山之后就住在婺（wù）城，你若是下山了，可以来找我。”

　　婺城就在天名山脚下，一直以来受着天名山的庇护，最开始她就是在婺城被张管事给招到了天名山中。如今她被赶出了天名山，虽说之后再回天名山的可能微乎其微，但是至少也算是离林映浅近一些。

　　林映浅咬了咬唇，还想问些什么，不远处的卓羽瑶却突然催了起来：“说好了没有啊？！”

　　舒元皱了皱眉，往那边瞪了一眼，才对着林映浅说道：“林师姐，你好好保重自己，我们之后一定会再见的！”

　　她说完，背起自己收拾好的小包裹，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映浅，才朝着卓羽瑶走去。她已经换下了一身黑色弟子服，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裙袍，但是上面绣着淡青色的竹子，用料考究，在夜色下隐隐约约的。

　　林映浅时第一次见到舒元穿便装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却总觉得舒元本该如此，她应该不被约束地活下去。离开天名山对舒元来说，有利无弊。

　　就在她怔愣的时候，已经走远的舒元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她挥了挥手。分明已经是晚上了，林映浅却还是能看见那人脸上的笑意。都要离开了，怎么还能对着自己笑得那么开心呢？

　　林映浅想不出答案。

　　一直到舒元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才往屋子走去，她的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一团杂线一样缠绕着。以后，这天名山中又剩下了她自己了。

　　她没有忘记舒元的交代，径直地走向了舒元住的那间小屋。她在门前愣了一下，才推开了房门。舒元的屋子和她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床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小花。那土还有些湿润，看得出来，是刚浇过水。

　　盯着那盆花看了许久之后，林映浅的眼神才挪到了桌子上。

　　上面的砂锅还冒着热气，似乎舒元早就算好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林映浅平静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纤白的手执着盖子，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昨夜舒元说的冬瓜汤。

　　林映浅也说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只不过这香气骗不了人，这一砂锅的汤应该是美味的。

　　砂锅旁边还搁着一个润白色的平安扣，一看就价值不菲。林映浅把平安扣攥在手心，霎时间只觉得一丝温热透过手心传到了她的心中。

　　她咬着下唇，自觉不该收下这般贵重的东西。此外，林映浅心中也满是疑惑，舒元只是天名山中的一个洒扫，又如何能有这样的饰物？

　　她咬着唇的力稍大了些，一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徘徊着，舒元靠近她，难道是有什么目的吗？可是如今她又已经走了……

　　林映浅干蹙着眉，攥着舒元留下的平安扣，暗自想到，等来日一定要亲自还给她。

　　而此时的舒元已经被卓羽瑶亲自丢出了山门，她转过身来看着巍峨的天名山，摇了摇头，便往婺城走去。婺城虽说是在天名山脚下，但是要走去城中也要费一些时间，舒元背着她的小包袱，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悠闲地像是个游者。

　　但是在旁人的眼里可就不是这样了。

　　已经数不清又多少人怪异地看过来了，舒元撇了撇嘴，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把拽住了躲着她走的大哥。

　　“我说，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躲着我走？”

　　那个人早就吓傻了，一直到舒元说完还久久反不回神来。舒元见状，晃了晃他的身子，才见那个人回过神来喊道：“你，你，你别吃我啊！！！”

　　“？”舒元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问道：“你是在说我是女鬼吗？”

　　“你，你不是……？”那个人小心翼翼地问到，但是脸上的惧色确实少了些。

　　舒元松开手，无奈地说：“我要是女鬼，为何不直接吃了你？”

　　“也是……”那大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咧了咧嘴说：“实在是对不住了，只是你这一身衣服……”

　　说着他瞟了眼舒元的一身白袍，那意思不言而喻。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才又一同上了路。

　　途中舒元才知道，婺城最近过得不太平，人人自危，到了晚上几乎都没有人敢单独出门，因此他们看着她这个一身白袍的女子，才会露出来恐惧的眼神。

　　“官府没有管这件事吗？”舒元走在那大哥的旁边，开口问到。

　　那大哥叹了口气，说道：“派了几队官兵，每日夜里巡逻。但是人怎么比得过鬼啊？每天这人啊，都吓得不敢出门，生怕自己被抓了去，要不是我得跑生意，现在早就在家里藏着了。”

　　舒元听他说完，再看不远之外的婺城，总觉得一股子阴气笼罩在那里，阴森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