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世扣》东园

19、始乱终弃（抓虫）

　　柳思被她逗得笑出声来：“我自然看得出来啊，虽然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但是我可没那么傻。”

　　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她便一眼就看出了女扮男装的舒元。在临襄待了这几年，别的就算没练出来，这眼力肯定是有的。

　　“那，那你怎么说……”舒元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开口问到。

　　柳思听到了她的话，似乎是误会了，她状似嘟囔着自言自语道：“诶，不是吗，我觉得我没有看错啊，分明这么明显……”

　　舒元闻言一惊：“很明显嘛？”

　　“对啊，你进门之后，眼神一直就没离开过林师姐，就像，就像，”柳思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就像当初吴师兄看我一样。”

　　“这么明显，怎么林师姐就看不出来，”舒元嘟囔了一声，随即又看向了柳思，开口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柳思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世间之大，奇怪的事多了去了，莫非就因为所谓的奇怪而被当作不正常吗？”

　　“何为正常，又何为不正常？”柳思看着院内刚冒了新芽的香椿树，继续说道：“咱们总不能因着别人与自己不一样，就将其称为不正常吧。”

　　她说完之后，冲着舒元眨了眨眼睛，得到了对方灿然一笑，“若是林师姐也能这么想，就好了。”

　　“我与林师姐接触不多，但是我观她并非对你无意，”柳思想到了林映浅出门之前，状似不经意地回过头来的样子，那眼神瞬间便落在了垂头丧气的舒元身上，“要好好坚持啊。”

　　这还是舒元第一次听到别人说林映浅也对自己有那样的意思，一瞬间高兴地有些找不到北了，但是她又片刻间收回了自己脸上张扬的笑意，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呵，你和朱师兄还真像啊，想当年他便……”话说到一半，柳思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噤了声。

　　舒元眼眉一挑，突然想到了之前朱广昊看向自己的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他对自己和林映浅的调侃，一瞬间像是明了了什么。

　　但是她什么都没有问，却转移了话题：“柳姐姐刚说，这世间没有所谓的正常和不正常，那柳姐姐觉得是否有正道和邪道之分？”

　　在临襄问一个天名山弟子，世间有没有正道和邪道之分，换做是任何一个人肯定都会情绪激昂地告诉她何为正何为邪。但是柳思却绝对是那个不一样的人，或者说，从承云峰出来的人都有些与众不同。

　　“说实话，在这临襄待了这几年，倒是看到一些以前不为人知的事情。”柳思也从盘子中拿出一块儿糕点放进嘴中，手指上沾了些碎末，她随意地拍了拍，“或者说，是天名山的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的声音有一点缥缈，伴着吹来的一阵风，消散在树枝摩擦碰撞的沙沙声中。

　　舒元杵着脑袋，一副聆听者的姿态，柳思没等她发问，继续说道：“以前我在天名山的时候，总是听说无极阁的人无恶不作，个个青面獠牙的。”

　　“但是，三年前我到了临襄之后，发现并非是如此。”柳思的思绪好似飘到了三年前，那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再次浮现在她眼前，“临襄的百姓和婺城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处种稻一处种粟罢了。无极阁的人也并非是无恶不作，他们反倒是挺热心肠的。”

　　“这世间本就没有正邪之分，”舒元笑了笑，看向柳思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亲近，“心是善的，哪怕修的是魔道又如何？心若是不善，修什么都是害人。”

　　柳思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孕的人都充满了母性，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小腹，嘴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意，开口说：“没错，我现在啊，就希望这孩子以后做一个善良的人就好了，有没有法力，修不修道，都随他去吧。”

　　舒元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里面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生命。

　　“一定会的。”舒元突然开口说到，将来自天界仙君的祝福送给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两个人又絮絮叨叨了好久，一点都不像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柳思端上来的那一盘糕点，没一会儿就被两个人给解决掉了。

　　舒元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儿，“一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可算是吃饱了。”

　　她自从今日黎明前吃了个烤红薯之后，一天都没有进食。林映浅从客栈买来的包子早就被她吃光了，因此硬是忍了一天没有吃东西。

　　“吃饱了就好，”柳思笑了笑，而后突然狡黠地开口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啊？”舒元摸着肚子的手顿了顿，半张着嘴看向了柳思。

　　*

　　一直到她出了门，才无奈的笑了笑，原来是家中没有菜了，柳思身子不便，只好把银钱给她，让她去买一些食材回来，等林映浅他们回来了，好做些吃食。

　　舒元本不打算拿她的银子，但是推脱不了，只好收下了，但是她暗自打量着去买一些糕点回来。

　　临襄地处西南，民风开放，没有什么宵禁，哪怕夜色深沉了，集市上也热热闹闹的，这也是为什么柳思让舒元这个时候跑出来买食材。

　　集市就在他们所住的院子之外，舒元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哄闹声。

　　在一盏盏灯笼下，一个个的小摊贩叫的起劲儿，舒元随意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了新鲜的蔬菜。

　　“大爷，您这蔬菜是什么时候摘得啊，怎么看着这么新鲜啊？”她以为这些蔬菜都是早上从地里摘下来，然后运到城中来卖。

　　菜摊后面是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男子，他面目憨厚，听到舒元这么问，咧开嘴颇有些自豪地说道：“这是我家那口子傍晚送过来的，我们家就在附近，有个菜园子，方便得很！”

　　“这样啊！”舒元一边笑着说，一边随意挑了几样菜。她爽朗大方，卖菜的大爷也高兴。

　　买完菜之后她又往边上走了走，远远地看着那边应该是有卖肉的，刚打算走上前，后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好在她手稳，手中的菜篮子没有被她抛出去，舒元呼出一口气，有些愤然地转了身过去，只不过她还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子，瘦弱的身躯就又被人撞了个满怀。

　　舒元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那里虽然不大，但好歹是一个有胸的女人啊，这一下撞得她差点没叫出声来。

　　她是没叫出声，撞她的罪魁祸首却像是被她撞倒在地一样，瘫坐在地上开始哀嚎了。

　　说哀嚎怕是有些不雅，舒元看着她脚下那个浓妆艳抹哭唧唧的大小姐，太阳穴没来由地有些发疼，她开口问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好痛哦，你这个人走路怎么不看？！”那女子脸上的脂粉浓的有些吓人，她的眼神中溢着不满，但是在抬头看到舒元之后，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舒元的胸口本就被她撞得发痛，一直强忍着没有上手替自己揉一揉，如今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有点冲：“分明是你从我身后撞得我，怎么恶人先告状呢？”

　　那女子不知道是入了什么魔障，听她这么说也不气，一改之前恶冲冲的样子，反倒是娇滴滴地说：“那公子扶人家起来嘛……”

　　舒元被她那一声“人家”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来空下来的那只手，把那女子从地上拉了起来。

　　谁料那人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还从自己怀里扒拉出一条粉红色的手帕塞进了舒元另一只手拿着的菜篮子中。

　　“抢了人家的手帕，就要娶人家过门了，”那女子眨着自认为美如画的眼睛，“公子莫要反悔啊，人家是城东孙家的大小姐！”

　　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十分自然，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公子少爷“抢”过，她嘴角抽搐了一下，解释道：“这位姑娘，你可能是误会了，我是……”

　　“女子”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见那女子眼角疯狂地涌出了泪水，她像是在指责一个负心汉一样冲着舒元说：“你怎么能始乱终弃呢？！你拿走了人家的手帕，还要悔婚，让人家以后怎么见人？”

　　她声泪俱下，声声哀泣，仿佛说得确有其事一般。舒元被她这一波操作弄得目瞪口呆，周围的人也乐得看笑话，没人出来说一句话。

　　舒元站在原地，手中提着一个菜篮子，使劲儿地挣开女子拽着她的手，转身就想走。她没有功夫和这人在这里胡闹些什么，说不准现在林映浅已经回来了。

　　不过她迈出的脚还没有落地，突然听到一道破空声从身后传来。

　　舒元下意识地往边上一侧身，一条鞭子就劈到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扬起一阵尘土。

　　“你这人竟然始乱终弃，看我不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