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斗兽场》咻棉

2、第二章

　　“珈克呢？”蒂莫西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问起身边的侍女官。现在已经是午后时分，珈克在与她道过早安后就没再出现了。

　　“珈克在王家马厩里。”

　　“他是在学骑马吗？”

　　“是的，殿下。”

　　“那我要去看看。”

　　蒂莫西走入里间，将身上的宫装长裙换成更加轻便的裤装。芮妮帮她把那些闪闪发亮的宝石发饰统统取下，顺滑的金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

　　她叫上兰登，一起向宫殿东部的王家马厩走去。

　　马场里，男仆珈克正在一匹棕马上艰难地保持平衡。那匹马性格暴躁，一直在低头用力地甩前蹄，完全不听珈克使唤。珈克用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那匹马却发了疯，突然在马场的空地上冲刺。在马上的男仆来不及喊驯马师，只好本能地紧紧抱住它的脖子。他紧闭双眼，知道要是他现在被它甩下去，一定会把他的肋骨摔断的。

　　那匹马一口气冲到马场门口，前蹄瞬间停住，后腿踢向空中，显然是不把珈克甩下不肯罢休。这样下去它是不会冷静的，于是，他在它第二次发力的时候松开了它的脖子，胳膊肘着地，摔在了马场门口。

　　“珈克！”

　　蒂莫西正巧赶到，见到这幅情景，连忙上前问珈克的情况。珈克见蒂莫西来了，心情好了大半，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在练骑马吗？”蒂莫西揉了揉珈克的头发，“摔坏了吗？”

　　“没有，不过练骑马实在是不太顺利，殿下。”珈克委屈地看了一眼那匹马，那匹马正好也打了个响鼻，“他不听我的话。”

　　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

　　“我吩咐他们下次不要再给你骑这种劣马。”蒂莫西用手顺着珈克的头发。

　　珈克是蒂莫西的男仆，今年有十五岁，和蒂莫西差不多高，金色的头发就像阳光下融化的金箔，湛蓝的眼睛堪比一颗滢亮的海蓝宝石。他的身形纤细瘦削，皮肤柔软白皙，眉眼比少女还要美丽，却又不乏少年的青春英气。

　　蒂莫西走上前去，叫驯马师将那匹劣马牵走，换成她的那匹弗里斯兰马。过一会儿，仆人将它牵了过来。那匹马名叫珍妮，是国王之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它通身纯黑色，鬃毛长而微卷，肌肉清晰可辨。整个王宫——乃至整个奥斯维亚，都没有比珍妮更漂亮的马了。公主向前走了两步，亲自牵着它的缰绳，将它带到了珈克面前。

　　“用我的小珍妮练习吧，它很温顺。”

　　“是，蒂莫西殿下。”

　　珈克用手轻轻抚摸几下珍妮的鬃毛，脚踩金马镫坐到珍妮背上。他紧紧握住缰绳，驱珍妮向前走去。他们沿马场绕了一圈，珈克渐渐掌握了一些驭马的诀窍。

　　“大胆一点，珈克！让珍妮跑起来！”

　　珈克驱它快步，蒂莫西骑上另一匹马追上了他。

　　“要是你能快些学会骑马，我就能带着你去猎野鹿了，一定非常有意思！”

　　珈克满脸都是期待：“我一定会全部学会的，殿下。”

　　蒂莫西仔细地教珈克骑马的动作和要领，太阳渐渐西沉。宫里的侍女官前来传话，说是梅尔斯来探望公主了。蒂莫西下马，回宫之前吩咐兰登：“你留在这里教珈克。”

　　“是，殿下。”

　　珈克和兰登目送公主离开，两人各自上马。

　　珈克看着蒂莫西的背影出了神，又想起五年前，蒂莫西将他从无尽的虐待中救出来的那天。当时，他满身伤痕，高烧不退，浑浑噩噩，以为自己即将死去，不会有人来救他。可那天，蒂莫西突然撕碎了他的绝望，打发走了那些恶徒，用纤细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心。在那之后，珈克就笃定了信念——他绝对服从于蒂莫西。他要陪伴蒂莫西一生，他要让她一直都幸福。

　　所以，他要做奥斯维亚的首席侍从官。

　　“你也去狩猎吗？”兰登问，拉回珈克的思绪。

　　“去，兰登大人。”

　　“殿下还真是重视你啊，把最宝贝的珍妮借给了你。”

　　“你和殿下昨晚去了哪里？”珈克问。

　　珈克只想迅速岔开话题，他不想聊这些。作为身份低微的男仆，他一直极力避免和别人引起冲突。和这位好胜心强的骑士不同，他认为最好的情况就是维持和谐。

　　“我们的秘密。”

　　珈克一甩缰绳，黑马迅速向前奔去。兰登也以同样的速度跟了上来，说：“最近，老西里安伯爵夫人在找西里安伯爵的私生子，年龄和你差不多大。看来他们家实在是没落了。”

　　“我确实想不起来我的出身，只能肯定我绝不是那个私生子。”

　　“过于认真就是自讨无趣，至少伯爵之子比男仆要高贵。”

　　“兰登大人。”珈克说，“不劳您费心我的事。”

　　“这只是作为朋友的关心，何况我们以后都要一辈子跟在殿下身边。”

　　“我确实希望和您友好相处。”

　　“不过，我们总有一个要赢的。”

　　珈克和兰登停止了对话，兰登觉得无聊 ，在骑了两圈后就离开了。珈克和珍妮跑了好几圈，在天黑后，也将珍妮的缰绳交到了驯马师手里。

　　夜晚的夏恩宫内，蒂莫西坐在阳台上望着月亮发呆。她想起了她的母亲——那位于她六岁那年与世长辞的优雅女人。珈克已经从马场回来，换了身衣服，将一条薄毯披在她身上。

　　“真贴心，珈克。不过我马上就要睡觉了。明天开始，我又有舞蹈课了。”蒂莫西抬头说。

　　“老师还是吉斯夫人吗？”

　　“不是，是梅尔斯哥哥。”

　　蒂莫西起身向寝殿走去，珈克跟在她身后。在蒂莫西换好睡衣上床后，他们进入了常有的闲聊时间。不过，今天蒂莫西让芮妮以及其他几位侍女先回去，只留下珈克在。

　　“兰登说，西里安伯爵家在找他们的私生子。”蒂莫西说，“你还是想不起你的姓氏吗？”

　　“想不起来，可我确定我不姓西里安。这个词实在是太陌生了，我觉得我从未念过。”

　　“好吧，”蒂莫西说，“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找回你的家族，去享受你本该拥有的幸福。”

　　“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就这样一直呆在殿下身边。”

　　珈克拿起一个水晶小瓶，拔开它的塞子，将里面带有香味的溶液倒进一个小碗里。他又舀了一勺蜂蜜进去，用小银棒和匀后，将它涂抹在蒂莫西的脸颊上。

　　“闭上眼睛，殿下。”

　　蒂莫西闭眼：“珈克，我希望你和我一样，会有人陪在身边，不用再当仆人。”

　　“殿下能让我跟在您身边，就已经是无上的幸福了。还希望您能让我永远永远陪在您身边。”

　　“当然可以了。”蒂莫西揉揉珈克的头，摸着摸着便若有所思，问道：“珈克，要不要留长发？”

　　“好。”珈克点点头。

　　“你想留吗？”

　　“想。”

　　“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是短发呢？”

　　“怕被认成女人。可现在不一样了，宫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我，已经可以留长发了。”

　　“这么说，驯马师应该也认识你，他知道你是我的贴身男仆，却给你牵来一匹那么烈的马。”

　　“都是按身份办事……不过在骑过那种马后，倒是学会了在马上保护自己的技巧。”

　　珈克笑笑，将小碗收到托盘上。蒂莫西摆摆手，示意她有悄悄话讲。

　　珈克将耳朵偏到蒂莫西嘴边，却被蒂莫西偷偷伸出的手突然抹了半张脸的蜂蜜。珈克没有反抗，眼睛一弯，抿了下嘴角：“好甜，这下出门会有蜜蜂来呢。那么晚安，蒂莫西殿下。”

　　“晚安，珈克。”

　　最后一盏灯被熄灭，珈克端着托盘出了门。他就这样满脸是蜂蜜地和兰登打了招呼，转身前往自己在阁楼的住处。

　　那蜂蜜一定是蒂莫西的恶作剧了，兰登总是觉得，端庄的蒂莫西不是真正的她，这样顽皮大胆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他也觉得，珈克那事事顺从的样子，那写满了服从的眼睛，就像是蒂莫西丢了的那只金色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