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斗兽场》咻棉

17、第十七章

　　早上，珈克打开蒂莫西寝殿的门。他轻手轻脚，只见蒂莫西坐在床上，心情低沉，满脸都是没休息好的憔悴。

　　“殿下，早安。”他温柔地说，送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早安。”蒂莫西向他伸出胳膊，像是在祈求拥抱的姿势。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暗号，通常意味着她心情不好。珈克放下东西，把脸凑过去，柔软的衬衣上散发出淡淡的奶香味。公主用双手揉捏他的脸颊，食指缠住一缕顺滑的发丝。

　　“殿下没休息好吗？”珈克又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小声嘀咕：“昨晚您去哪儿了？”

　　“下午和你说。”蒂莫西叹了口气，捂住了他的眼睛。

　　芮妮也进来了，叫了声殿下。蒂莫西探过头，在她身后见到陌生的面孔，略微尴尬地放开了珈克。

　　跟在后面的小姐紧张地走上前来，视线向下，小声地向她问好：“我是格蕾丝·西里安，尊贵的殿下。从今天开始成为您的侍女，愿莱克西神的祝福永远伴您左右。”

　　她的身材微胖，身穿浅蓝色长裙，眼睛和头发都是如同巧克力一般的棕褐色，鼻子小巧，嘴唇微微张开。蒂莫西向她点点头：“早安。”格蕾丝和蒂莫西对视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夏恩宫她是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本人。关于殿下的传言多种多样，不过殿下看起来应该比他们所说的要好一些。

　　“殿下的安排是？”芮妮上前，小声地问。

　　格蕾丝早来了一天，蒂莫西还没开始想要让她去哪里。整个夏恩宫的侍从不多不少，只是寝殿侍女缺了一位。而这个位置是珈克的，他只是名义上不叫做“寝殿侍从”罢了。不过，蒂莫西觉得格蕾丝也不会在夏恩宫永远待下去，便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做寝殿侍女吧，由珈克来告诉你怎么做。”

　　珈克的瞳孔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顺从地低下头去。他还没搞清今早的状况，感觉十分难过，半天才应了一声。这女人的到来太突然了，瞬间就占领了他的位置。殿下是真的要换下自己吗？事已至此，过上几天，他连蒂莫西寝殿都要找些理由才能进了。他没有姓，而新来的那个姓西里安，他又怎么和她比……

　　在殿下身边呆上几年都不如好一点的出身，珈克感到多么无力。他曾觉得，就算是个低微的仆人，只要跟在蒂莫西身边，那他便不卑贱，因为蒂莫西和他如此亲近。可是他错了，他除了公主的庇佑什么都没有，现在连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了。

　　他抿起嘴唇，站在格蕾丝前面，拿出怀表，假装平静而有耐心：“现在是公主的晨起仪式，再过四分钟御医就会前来。”

　　他的表情凝重，稚嫩的心情努力掩饰也藏不住。小桌子被芮妮摆在床上，过了一会儿，亚伯勒进来了。

　　“这位是亚伯勒·杜可御医，早上会来给殿下检查身体。同时也是殿下的教师。”

　　格蕾丝站在一旁努力记下，兰登靠在门口看向里面。他全都听见了，感觉现在珈克的表情实在太过好笑。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殿下还是干得漂亮。

　　亚伯勒离开，晨起也结束了。蒂莫西去换衣服，叫珈克带格蕾丝去熟悉一下夏恩宫。

　　两人出了寝殿们，珈克面无表情地走在走廊上，路过一间房间，就推开房门，给格蕾丝向里面望一眼，说这间是用来干什么什么的。格蕾丝后悔自己没带个本子，和珈克绕来绕去，最后站在一楼的楼梯拐角处。

　　“如果还有问题，可以来问我，要服侍好殿下。”

　　“是，珈克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我是男仆，不是侍从，而且比你的年纪也小。”

　　格蕾丝感觉，珈克的长相就不甚普通，穿上丝绸衬衣的样子就像谁家的小公子。她见到他的时候，以为他至少是个贵族的私生子，是陪着公主身边为她解闷的。没想到，他竟然仅仅是位男仆而已，但是地位又不和男仆相符。难道夏恩宫，区区仆人的权力都很大吗？

　　“就叫我珈克就行，夏恩宫的侍从们都直接称呼名字。”

　　“刚才在门口的那位骑士先生，我该称呼他什么？”

　　“叫他‘兰登大人’。他是金叶骑士团的。”

　　“殿下平时一直像今早一样，不爱说话吗？”

　　“……在夏恩宫不要议论殿下，也不要问这些问题。”珈克叹了口气。

　　梅尔斯由走廊走上楼梯，和两人擦肩而过。他和格蕾丝对视了几秒，两人相见的时候，尴尬二字蔓延在空气里。格蕾丝的脸涨得通红，梅尔斯的神情十分惊讶，轻轻笑了，对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西里安小姐。”

　　“你好，布兰克先生。”

　　他没有多说话，上楼去找蒂莫西了。格蕾丝跑下楼梯去，叫珈克也下来。

　　珈克把头发掖在耳后，没想再问，说要带格蕾丝去她住的地方。格蕾丝紧张地问梅尔斯是不是每天都来，珈克：“是的。”

　　“……我突然觉得，你和他长得很像。你们有血缘关系吗？”

　　珈克心想，如果只凭发色和瞳色就能看出血缘关系的话，那他和蒂莫西倒也成了一家人。这位新来的小姐天真而没礼貌，真希望她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她要是添麻烦也倒好了，惹得温柔的蒂莫西久违地生一场气，她便能离开，一切都回到几个小时前——她没来的那时候。

　　“蒂莫西！”梅尔斯推门，有些急切地问，“你怎么样？”

　　蒂莫西叹了口气，揉揉因熬夜而发红的眼睛。

　　“拍卖会到一半就终止了，据说谁也没见到那两幅流言里的画，放心吧。”他握住蒂莫西的手，“你一定没有睡好吧？”

　　“我没睡着。”

　　“别担心，昨晚你的骑士干得够麻利。”

　　“我其实也去了……”

　　“你也去了吗？”

　　蒂莫西把脸埋到胳膊里：“我见到那幅画了，画实在得太像我了，怪不得他们会那么说！但是那不是我……只有我本人可以认得出来。我觉得即便是把那副画给你看，你都得犹豫一会儿。”

　　“肯定是哪个见过你的画师见过了你，故意画出这种画的。不过我一直都相信你，不相信那些被人创造出来的东西。”

　　“到底是为什么呢！”蒂莫西语速加快，“为什么要画这种侮辱人的画？我从来没有过情人，也没碍过他们的沙龙！”

　　“有时候，即便你没得罪人，他们也会对你表现恶意，更何况这一切有利可图……这就是人性。”

　　“昨天，拍卖会里来了很多贵族，里面还有我的朋友。我的心都要碎了。原来所有人都想围观我，原来他们都觉得我……”

　　“你永远是我最纯洁的公主。”梅尔斯点点她的额头，“别想那些人，都是恶趣味。”

　　“……”

　　她还是没把差点被绑架的事情说出口。多说只会破坏心情，她的伤痛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梅尔斯小声问：“我倒是有一个问题，西里安小姐为什么在您这里？”

　　“她是我的寝殿侍女。你认识吗？”

　　“认识，我在舞会上见过她，真让人印象深刻。”

　　“怎么了？”

　　梅尔斯低声说：“嘘。记不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一个‘新手小姐’的故事？她在舞会上踩到别人的裙摆，最后气氛很僵。”

　　“记得，她最后哭了。”

　　“那就是西里安小姐，搬来王都后没能进社交圈。”

　　“什么？”蒂莫西说，“就是格蕾丝吗？”

　　“是啊，不过她一定是还想加入的，不然怎么会来给殿下当侍女官呢？刚才我看见了她，她一定是也想起了那天的事情，尴尬得脸通红。”梅尔斯挑了挑眉，“这也没什么——只要她自己觉得没什么。没人会一直记得谁的糗事。”

　　只有她自己会记得，会天天想起，会以为所有人都记得。

　　“另外，殿下什么时候来布兰克宅邸？我不想催你，可是我的花儿过几天就要全谢了。”

　　经历了昨天和前几天的事，蒂莫西实在不太想动。至少，她想在宫里待上几天，和朋友们度过轻松的时光。出宫为什么总是没有好事呢？不过，她不能让梅尔斯和布兰克夫人一直等下去。

　　“五天后，就这么定了。”

　　“太好了。”梅尔斯满脸欣喜，“到时候要举办一个晚宴。”

　　“把兰登叫进来，得带上他。”

　　梅尔斯去开门，兰登站在门外。两人对着眯眼微笑，假得让人发毛。珈克也在门口，无视两个幼稚的男人，心情低沉，只露出一只眼睛，眼巴巴地向房间里望，感觉自己就要和这里告别了。

　　布拉德伯恩心情也十分失落。他此时早已出了王都，坐在马车里看向一棵棵掠过的树干。可能他早就失败了，一切都在走下坡路。他还在眷恋蒂莫西抱住他手臂的触感，虽然并非出自她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