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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捡尸(修改) ...

  •   回程车更重了,二宝下来帮着推,每隔一会儿就要让松鼠汇报实时动态,防止那些巨蝠再飞回来。

      松鼠举着望远镜,“飞回来是飞回来了,但都躲进了冰窟。”
      黄牛哼哧说:“一定是狗二宝太久没洗澡了,连怪物都怕你。”
      二宝踢他,“撕烂你的牛嘴!当初真不该给你开慧,徒劳耗费我的仙气儿。”
      松鼠说:“可不是么,胖杜鹃也比它强,再不济还有花花。”

      二宝知道松鼠惦记胖杜鹃很久了,但胖杜鹃是鸟,没法给它生小松鼠,只希望它能早点认清现实。至于花花嘛,要真开了慧谁还好意思喝它的奶,低头抬头的岂不是得叫它一声妈。

      提到花花黄牛就来劲儿,扬起牛蹄子嘚嘚嘚地往前冲。二宝被甩到了后头,追着喊:“别跑这么快,前面就是神机地界了,小心冲撞!”
      然而车速没减,更兼碰上了下坡路段,牛蹄子直接飞成了螺旋桨。逞能的家伙刹不住脚了才知道后怕,“哞”地一声拐出了小路,连牛带车撞到了树上。

      二宝竭力扑救,却还是眼睁睁看着松鼠呈一道弧线弹射出去,又被树枝弹回来,最终砸在了牛头上,一只后脚还插在牛鼻孔里。
      黄牛打了个喷嚏,把松鼠喷出去,松鼠于是爬起来,一脚踢中了牛鼻子,“狗牛听不懂人话还是怎的,作死别连累我,鼻孔臭死了!”
      黄牛扑腾翻身,“不好意思,你们越叫我就越兴奋。”

      “快看看那娘俩咋样啦。”二宝跑到了跟前。
      “娘俩?”松鼠扭头一看,才留意到路边蹲坐了一对母子,连忙叫唤二宝,“别随便跟人搭讪!”
      二宝不听它的,问那女人:“有没有被撞着?”

      这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比较憔悴,眼下有淤青。她的儿子大约七八岁,怯生生的,应该是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松鼠和黄牛,受了点惊吓。

      女人把孩子拢到身后,壮着胆子回答:“没有,只是在这里歇歇脚。你们……你们是妖怪吗?”
      “不是不是,你们别怕!”二宝连忙摆手,脑筋一转开始胡诌,“我这黄牛原本就是普通的耕地牛,劳累半辈子却差点被屠户宰了,我把它买回来以后带去神机下面拜过,神机可怜它就赐了它开口说话的能力。”
      见这娘俩仍不放松,二宝补充说:“松鼠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善良的牲畜,真不是妖怪。”
      松鼠跳脚,“你说谁是牲畜?!”

      二宝本以为会被怀疑,谁知这女人听了之后立即露出希冀的目光,“你说是神机助它们开口的?什么时候的事?”
      二宝说:“就一年以前啊,肯定得是神机没毁的时候啊。”
      女人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意识眺望神机的方向,念道:“是啊,神机已经毁了。可我还想救活自己,不然我的儿子可怎么办?”

      女人搂着孩子继续赶路了,二宝跟在后头劝她不要白费辛苦,她却充耳不闻。
      二宝摸了摸衣袋,发现自己出门时没拿“能量弹”,就冲着她的背影喊:“我在昆仑大街有个铺子,叫‘全人杂货铺’,你下山之后去找我,也许我能帮你!”

      女人回头道了谢,但二宝没能从她眼里看到光彩。
      松鼠说:“她不会来找你的。”
      二宝点头:“看出来了。”

      远方高耸的神机仍然在云层里穿梭,但那能够滋润万物的能量核心已经不在了,这女人不是第一个跑空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二宝的心情很矛盾。

      他为这对母子感到心酸,也为环卫婆婆感到担忧。
      不止他们,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都习惯了从神机吸取能量。四肢断了能接上,眼睛瞎了能复明,就算脖子上割开一个碗大的疤,神机底下拜一拜也便没事了。
      本以为能长久,谁知美梦才做了短短十八年就结束了,该老的老,该病的病,曾经被治愈的那些伤残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弹。

      这事挺伤人的。但要是神机没毁,二宝现在也没机会站在这里,更没机会真正做一回人。

      矛盾化不开,凌乱的思绪全搅成了二宝心里的一个疙瘩团子,叫他把这份咬牙切齿的愤懑一股脑转嫁到了某个人头上。
      ——那丧尽天良的,辣手摧毁神机中枢,还差点连他一起害死的人。

      回到昆仑大街,二宝的板车经过了王记药铺。来一趟,返一趟,再来一趟,再返一趟……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在门外磨蹭。
      要是稍微留意一下,会发现黄牛和松鼠都没陪在旁边,只有二宝独自坐在前头掌舵,嘴里哼着歌,突突突的发动机给他奏着乐。

      对面的铺子里有人跑出来了,问道:“小二宝箱子里装的什么呀?挺重,车轮都压瘪了。”
      二宝停了车,不偏不倚正对着王记的店铺大门。
      打开一口大箱子,一股冷气就冒了出来,再掀开棉被,冷气更厉害了,二宝适时抱住了膀子,说:“从乌孜断崖底下挖出来的冰。好凉啊!”
      那人吓了一跳,上下打量二宝,“没人敢去乌孜断崖,你这一趟没受伤,也没招邪?”
      二宝转了个圈,以示自己没问题,说道:“是挺危险的,真遇着怪物了!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又或者像别人说的那样,我本身就是邪魔妖物一类的吧,那些东西不敢招惹我。”

      这时王记的老板也出来了,恰赶上听二宝的自嘲,脸色变了一变。
      他冲隔壁铁匠递眼神,铁匠就走出来说:“二宝兄弟好本事啊,哪儿知道乌孜断崖下有冰的?也不告诉咱们一声。”
      二宝说:“告诉你们又怎样,你们去得吗?会妖法吗?能自保吗?”
      铁匠被噎了回来,暗自啐了一声。

      有人问二宝这冰卖不卖,二宝说:“官窖什么价了?”
      那人答道:“今年天气暖,官窖涨了点儿,两斤要三个铜子儿,到了夏天怕是要翻个翻。咱们是一条街道的乡亲,你按照老价格卖我们成不成?”
      二宝说:“那我不能卖,卖了不就等于跟官窖作对嘛。”
      那人说:“咋啦,你也要这个价?”
      二宝笑了起来,“你给我五个铜子儿我也不卖,因为免费送!”

      二宝搬锯子开始切冰,对着围上来看热闹的群众招呼:“见者有份啊,都回家拿冰盒去,一家两盒,切完这一箱为止。”
      众人都乐开了花,纷纷回家拿器具。
      铁匠酸溜溜地说:“要送还不送到底,只切一箱哪够分啊,旁边这箱也切吧!”
      王记老板帮腔说:“别难为二宝兄弟了,码这么些冰可不轻松。我看就切最上边那个吧,没封箱,直接用棉被裹着的嘛。”

      他瞄的那个正好是封着男人尸体的长条冰块,一路上已经化了不少。二宝立即拍开他去掀棉被的手,说:“这个你可要不起。”

      王记老板被众人笑话,脸上挂不住,隐约想到二宝可能是偷听到了自己和铁匠的谈话,就起了试探的心思。
      他把铁匠叫到一边嘀咕去了。不多会儿铁匠拿了自己的饭盒来,问二宝要冰。
      二宝看着他的饭盒说:“这不保温,一会儿就化啦。”
      铁匠说:“我打铁又不需要存冰,这就是拿回去镇果子用的,化了也不要紧。”
      二宝笑出两个小酒窝,“好说,给你装满。”

      王记老板一看铁匠拿到了冰,心想自己多虑了,于是也跑回去拿了两个大冰盒,高高兴兴地往二宝面前凑。
      二宝登上车前座,张望着问道:“还有谁没拿到吗?”
      众人都说拿到了,王记老板只好把冰盒举得更高些,“我啊二宝,我还没拿到。”
      二宝全然没看见他似的,又问了一遍:“没有了吗?没有我可就回去了。”

      众人都明白过来了,小二宝这是存心给王记老板脸色看呢,于是笑成了一片。
      有人故意撺掇说:“王老板,再问一遍,刚才声太小啦!”
      “是啊王老板,平时小二宝最照顾你的生意了,得了这么多冰不能不分给你,快张口再要一遍!”
      王记老板哪会上他们的当,登时脸红成了大虾,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铁匠不知道是没注意到他的状况,还是真的死心眼,追着他问怎么没拿到冰,直接叫他火冒三丈,抢了饭盒摔到了地上。

      冰块摔得粉碎,众人的哄笑声更大。笑完作罢,谁知二宝适时地打了个喷嚏,王记药铺后头的一棵大松树就开始扑簌簌地往下落松针,恰好站在底下的王记老板和铁匠一人被淋了一头一脸,大眼瞪小眼地呆住了。

      二宝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啊,好像有点着凉。咦,我只不过是打了个喷嚏而已,王老板家的大松树怎么也跟着哆嗦?”
      树哆嗦没哆嗦不大好说,但王记老板真被气哆嗦了,仰头往树上瞅,“谁干的?谁在树上晃呐?有本事给老子滚下来!”

      哪有人回应他,只有一只灰松鼠在巷子里悄悄冲二宝挥手,又把倒完了松针的麻袋和用来扯袋口的绳子一股脑塞给了黄牛。
      黄牛冲二宝使眼色,二宝得了讯号就说:“这松树是多久没铉了,去年的老松针都还挂着呢,害惨了王老板呀。瞧瞧,浑身都是,要能来阵风吹吹就好了。”
      有人说:“铁匠铺子里不是有鼓风机嘛,别小器,打开给王老板吹吹。”

      铁匠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小器,虽然人家刚摔了他吃饭的家伙,还没给只言片语的解释。
      他拽着王记老板回到自己的铺子,打开了鼓风机,“王老板,你先吹。”
      王记老板耐着脾气点头,刚要张嘴说话就被鼓风机里吹出来的不明粉末糊住了。他跌跌撞撞躲到了旁边,呸出嘴里的粉末,“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呕,呕——”
      铁匠在他身后也被波及,急匆匆关掉鼓风机,捻一撮粉末放到鼻子下闻,直接吐了一滩黄水,“呕——是干牛粪!呕——”

      这两人抱头吐着,外面的人就哈哈笑着。二宝本来是最该高兴的人,看到这里却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剩下的台词便不想再说了。
      他踢起车刹准备回去,却听见旁人替他说出了剩下部分:“欸!别傻愣着了,赶紧洗洗脸、冲冲嘴啊!”

      看着那俩人狼狈的身影,二宝心里莫名有些凄凉,驾上车,头也不回地驶向自己的铺子。

      松鼠狠狠出了口恶气,在铺子里窜上窜下地闹腾,说自己朝王记私接的水管里倒了整整三瓶墨水,他两人只顾着闷头接水,洗完都不知道脸已经黑成锅底了。
      二宝说:“别叫唤啦,吵得慌。”
      松鼠哪肯消停,“你可是没看到他们的丑样,大家伙儿都乐坏了,驼背的婆婆把腰都笑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宝堵住了耳孔,隐约还能听见松鼠咋呼,说再有下次直接去衙门举报王记私接水管,叫他把漏缴的水费全补上。

      太阳落山了,山峦叠嶂的地界天黑得更快,昆仑大街渐渐笼上朦胧雾气,各家店铺的雾灯也都挂了起来。
      二宝刚把最后一块冰挪进冰室,看见水池里男人的尸体已经解冻了,就对着里间喊:“有没有人愿意来给我搭把手?”
      黄牛说:“哞吼吼,我不是人。”
      松鼠说:“唧唧唧,我也不是人。”

      跟俩牲畜较劲没意思,二宝一跺脚,自己挽了袖子去水池里捞尸。
      这家伙是真重,把他从水池里拖出来,拖到手术台边只不过短短三五步就累得气喘如牛,更别提要搬上台面了。
      搬上去之后两条手臂都发抖,二宝努力双手合十,念道:“这位壮士请勿见怪,我是看你可怜才把你搬了回来。本来打算交给官府的,但我怕他们找借口查抄我的冰,所以先把你带回铺子里了。你就安心躺一夜,明早我把你送过去,也许他们能为你找到家人。”

      念完,二宝开始检查他的状况。

      这具尸体虽然没有任何腐坏,但死亡时间起码有一年。死因是胸口的贯穿伤,心脏损毁严重。
      扯开衣裳再仔细检查。嚯,胸肌、腹肌、人鱼线……应有尽有,真是上好的一块料子。
      继续往下。嗨呀,那地方也很壮观呢,不知道娶没娶过老婆。俗话说得好,定海神针不定海,比筷子还不如,筷子还能拌拌舌头呢。
      湿哒哒的长裤褪到脚踝。嗬,这大长腿要是被村头刘瘸子看见了,砸锅卖铁也得来一副吧。

      二宝看得入迷,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差点尿裤子。

      “老二你干嘛呢?今天晚上到底谁做饭啊?”松鼠已经饥肠辘辘了。
      二宝慌里慌张扯上人家的裤子,擦掉口水,“没啊,我就看看他还有没有救。”
      松鼠的眼神怪异,“是吗?那你看就看,咋还上手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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