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深情》年深不见

20、星空之下（3）

　　休整过后，少年们收拾东西准备上山露营。

　　吴晗想要跟着，程焰白死活不让，说有家长在，大家多少有些不自在，难得出来游玩一次，就让他们快活快活！

　　吴晗拗不过能言善道的儿子，只好由着他们去。想来也是，程焰白对这片儿熟悉的很，附近又都是知根知底的邻里，不会有什么事。

　　上山的路上，少年们各自分工，男生负责背运的帐篷和烧烤架，女生负责拎食材，程焰白在最前头带头。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姜辞一摸口袋，突然想起刚才被程焰白催的太急，放在奶奶家充电的手机忘了带。

　　一整天不回家，若是张凤仙给她打电话没人接，老人家难免担心，姜辞想了想，决定下山去取。

　　程焰白提出自己陪她下山，姜辞摇头拒绝了，他若走了，谁来给大家带路？

　　可她孤零零一个人，也不认识上山的路啊。
　　程焰白望望山顶，又看看山下，正苦恼不知该如何安排，周慕迟忽然开口：“要不我陪姜辞下山吧。正好我刚才发现我们没带花露水，我去镇子上买一瓶。”

　　廖沁掰着路边的树枝，随口问：“花露水很重要吗？”

　　周慕迟微笑，“等晚上你被蚊虫咬得睡不着觉的时候，你就知道它重不重要了。”

　　这样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程焰白接过周慕迟手上的重物背在肩上，嘱咐道：“那行，你们快去快回，注意安全，要是要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

　　周慕迟与姜辞对视一眼，并肩朝山下走。

　　下山比上山要轻松许多，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两人就回到了镇子上。

　　避免耽误时间，两人分头行动，姜辞回去拿手机，周慕迟去超市买花露水，在镇口的小桥边碰面，又一同返回山上。

　　起初一切顺利，姜辞找到来时的小路沿路上山，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朝哪个方向向前，他们始终无法到要去的山顶，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

　　姜辞尝试给程焰白他们打电话，可山上没什么信号，电话一个也拨不出去。

　　正值太阳最烈的时刻，姜辞出了不少汗，绕了一大圈，又回到最初岔的路口。
　　她弯腰大口喘气，“怎么又回到这了？又看见这棵丑的要命的歪脖子树了，我们不会是迷路了吧？”

　　周慕迟见她双手按在肚角上，皱眉问：“不舒服？”
　　他扶住姜辞的手臂，环视四周，“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座寺庙，我们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也行。”姜辞答应了。

　　周慕迟口中的寺庙，名叫佑民寺，在山的另一侧。一入寺门，古木森森，宝相庄严，禅院传来悠长的钟声，让人心生敬畏。

　　正值高考期间，里庙里来求佛祖保佑孩子高中的家长不少，烧香跪拜，大把大把的香火钱塞进功德箱。

　　姜辞在院内的百年榕树下看见一个算命的瞎子，不少家长正围着他抽签解惑。那瞎子摸摸胡子，又扶扶眼镜，说话故弄玄虚，倒是很像那么回事。

　　姜辞笑问：“他说的话真的可信？”

　　“不知道。”周慕迟朝那边看了一眼，从僧人手中买了几支香烛，递给姜辞，“不过听说这里菩萨很灵，每年会有很多临县的居民慕名而来，你要不要拜一拜？”

　　姜辞摇摇头，没有接，“我不信这个。”

　　周慕迟说：“来都来了，就点一支吧。你不是想考去帝都吗？提前拜拜，说不定能心想事成。天时地利人和，岂不是更好？”

　　姜辞沉默，没再坚持。
　　她接过几支香烛，心事重重地朝正殿走去，借着庙里的烛火点燃香烛，郑重跪在佛前，双手合十，略显笨拙地叩拜许愿。

　　她是不信命的，可这么久以来她慢慢明白一个道理，原生家庭带来的痛苦会伴随她走完这一生。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只有接受。
　　她不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没有多么远大的志向，只希望接下来的人生能平安顺遂，身边在乎的人没有大灾大难。

　　周慕迟站在她身旁，静静地看着她虔诚的侧脸，眸光幽深，嘴角不自觉地上翘。
　　等姜辞将香火插进香炉中，他笑问：“许的什么愿？”

　　姜辞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淡淡道：“没什么，无非是家人身体健康，来年高中，不辜负三年的努力。”

　　她低头看到周慕迟依然将香火握在手里，狐疑问：“你不拜拜吗？”

　　周慕迟意味深长地说：“不了，我就不拜这个菩萨了。”

　　“什么意思？”姜辞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你拜的这位……是送子观音。”他指向另一个方向，“求高中，应该去拜那边的文殊菩萨。”

　　“…………”姜辞窘迫得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拨了拨刘海，皱着鼻子掩饰道：“那什么……既然来了，每个佛像都拜过才能以表诚心嘛。那个，我再去门口买几支香火，文殊菩萨在哪来着，怎么和这观音长得差不多啊。”

　　姜辞缩着脑袋走出了正殿，周慕迟回眸，望着她的背影抿唇失笑。

　　他点燃了手中香烛，拜了拜面前的菩萨，将其插入香炉。

　　“送子观音，也不知道姻缘之事，你管不管。”

　　从寺庙中出来，已接近傍晚五点。
　　姜辞站在寺庙门口左顾右盼，正琢磨着要不要找个僧人问问路，别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钻的时候，周慕迟搭了一下她的肩膀，说：“走吧，再不上山程焰白他们该着急了。刚才我们完全走错了方向。”

　　说着他牵起姜辞的手腕，朝另一条上山的小路而去。姜辞这才反应过来，讶然道：“原来你认识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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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到达山顶的时候，程焰白他们已经找了个平坦且视野开阔的地方搭好了帐篷，四个人头靠着头正在捣鼓烧烤架。

　　见姜辞他们来了，程焰白眼睛一亮，将手里的铁架子一扔，迎了上来，“你们总算来了，害我担心好久，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姜辞解释：“不好意思啊，我们在山上迷路了，这才来晚了。你们这个烧烤架好弄吗？要不要我帮忙？”

　　她作势将随身携带的小挎包放下，程焰又将那几根铁架捡了起来，“不用不用，这种活交给我们几个男生就行！小辞，你去和廖沁一起准备食材吧，我们马上好。”

　　“行。”

　　烧烤用的食材是提前腌制过的，不需要另外调味，只需用签子串起来即可。

　　姜辞着手帮忙的时候，廖沁已经串完了一大半，一边串一边向姜辞抱怨山上的蚊子实在太多。她就不该为了爬山方便穿牛仔短裤出门，现在好了，天还没黑呢，她就被叮的满腿是包，周慕迟下山买花露水简直是明智之选！

　　处理好食材，那边的烧烤架也基本完工。他们这群少年家境几乎都不错，平时忙于学业，鲜少有下厨的机会，野炊露营更是难得，做什么都感到新鲜。

　　炭火一燃起，一伙人兴冲冲地将食材放上烤架，学着路边烧烤摊的师傅左翻翻右翻翻，颇有几分大厨的意思，也不知道烤出来的味道如何。

　　姜辞不喜烟味，没有参与，独自坐去了一边，将事先准备好的照明灯挂起来。

　　没过多久，一串考得外焦里嫩的鸡翅出现在她眼前，握着竹签的手指节分明，她抬起头，周慕迟在夕阳的光晕下朝她微笑。

　　“尝尝？”他说。

　　姜辞伸手接过，弯着眉眼笑，“你亲手烤的？”

　　周慕迟在她身边坐下，“第一次尝试，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姜辞吹了吹鸡翅上的热气，小小的尝了一口，周慕迟凑近，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眼神期待，“好吃吗？”

　　姜辞故弄玄虚地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又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我觉得吧……合理怀疑你向学校门口的烧烤摊主偷师了！以后去帝都，你在学校里开个烧烤店说不定也能赚不少！”

　　“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笑了。

　　程焰白忙碌了小半天，终于烤出了一个自己还算满意的“作品”，他小心翼翼地将鸡翅从签子上剥下来，放进一次性餐盘。

　　第一次亲手做菜，当然希望是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最先品尝。
　　他躲开赖彪和姚磊的魔爪，端着餐盘朝姜辞的方向走，却在快要接近时看见姜辞手中的那对鸡翅，还有坐在她身边，与她谈笑风生的周慕迟。

　　程焰白微微一愣，下意识将手里的餐盘往身后藏了藏。

　　“怎么了？烤好了为什么不吃？”廖沁从他身后冒出来，戳戳他的手臂。

　　“啊？”程焰白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太烫了。”
　　他胡乱地将餐盘递到廖沁手上，“不过现在已经凉了，给你吃吧。”
　　说完，他又重新返回了烧烤架。

　　廖沁端着一碟子鸡翅，稍稍懵了片刻。
　　这不会是程焰白特意为她烤的吧？
　　是了，一定是！他知道她不太能吃辣，所以连辣椒酱也没放！

　　廖沁欣喜万分，再看向程焰白的眼神里更是充满了爱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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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结束，天色已经黑透了。少年们坐在草坪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传说中的流星雨。

　　夜里天气也些凉，周慕迟提前准备了小毛毯，让两个女生分别盖上。

　　赖彪叼着狗尾巴草，嬉皮笑脸道：“还是班长贴心啊！怪不得学校那么多女孩喜欢你！我要是有你一半的桃花就好了！”

　　姜辞笑而不语，掖了掖毯子。廖沁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支着下巴感叹：“时间过得好快啊，下学期就要文理分班了，你们都想好选什么了吗？班长你就不用说了，你要参加全国物理竞赛，理科无疑了！”

　　姚磊躺在草坪上，伸了个懒腰，“我也肯定是理科了，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我最烦那些了。”

　　“我也选理科！”赖彪说。

　　姜辞低下头，迟疑道：“我……我想选文科。”

　　“啊？”廖沁惊讶，“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文科？”

　　姜辞笑笑，“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只是我单纯地喜欢文科，觉得更适合自己而已。”

　　廖沁耷拉下脑袋，惋惜道：“那我们两个铁定不能在一个班了。”
　　她难得遇上一个合得来的朋友，才相处一个学期就要分开，实在有些舍不得。

　　她突然想起什么，眸光发亮，转身问旁边的人，“程焰白，那你呢？”

　　程焰白闻言笑了一声，无所事事地望着星空，懒洋洋道：“我啊，我准备转艺术了，学美术。”

　　廖沁更失落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认真的，这也是我爸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前两天我奶奶去庙里烧香，就是这山上那座！她碰见个算命瞎子，闲来无事就算了一卦，那瞎子竟然说我上不成大学！”

　　“呸呸呸，肯定是那瞎子乱说骗钱的！不能相信！”廖沁着急道。

　　程焰白说：“我也不信啊，可老人家很迷信，有什么办法。不过话说回来，以我现在的文化成绩，想要考一所好大学，的确很难。所以我爸妈决定让我转学艺术，艺术的文化分低，正好我初中也学过素描，底子还是在的。”

　　姚磊坐起身，搭着程焰白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兄弟，瞎子的话当不了真，咱们明眼人的命运凭什么是瞎子说了算！哥儿们相信你，一定能考个好大学！再说，咱们又不是真分开了，还能在一个队里打球不是！”

　　程焰白笑了，身子向后仰，手掌撑在草坪上。
　　他抬头看着星空，喃喃道：“没错，小爷我偏不信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