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关外青衣

16、烟云匆匆

　　沐寒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成了现实。
　　柳仙离开乙陆灵庄的第七天，江海平，也走了。
　　江海平走得比柳仙还突兀，还悄无声息。
　　她和木匠姑娘那天晚上听到的，可能是江海平在乙陆灵庄留下的最后的声音。
　　江海平和柳仙，两个她一来到乙陆灵庄就认识并熟悉了的人，竟然脚前脚后在十天内都离开了。她莫名就生出来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墙外人行~墙里佳人笑——笑语不闻声渐悄……
　　柳仙右边隔壁是那个被江海平拖走的女修；那个女修再没回来过，具体下场如何，沐寒也没心思去关注；左边隔壁，就是那个家里出事请假的女修了。
　　那女修前日里没了亲生母亲，但她家里人怕耽误她前途，还是硬在母丧后第二天就把她送回灵庄上了——她家里都是凡人，凡人是很难弄到灵珠的。她家里不想耽误姑娘的前途，就只能让姑娘赶紧回灵庄里上工。
　　那女修刚回来时精神有些恍惚，潘姐去看了，回头说没大碍，就是一时有些伤心过度。
　　今天倒是好多了，只是闲着的时候也不修炼，就低低哼唱着些不知哪里传来的调子。
　　——多情却被无情恼……
　　倒是和柳仙的境况很像呢。
　　江海平走后的第四天，沐寒才确定江海平也彻底离开了这个事实。
　　她进到柳仙的房间，发现窗户开着，窗子底下有两个酒坛子。
　　不大，目测是两斤装的。
　　应该是江海平那天晚上留下的吧。
　　沐寒扫了一眼，默默拆走了她送给柳仙的那个蒲团罩面，其余一概没碰，然后拿着罩面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门前，她又忍不住朝谈婉的房间望了一眼。
　　谈婉住过的那间屋子，现在，也是间空屋了。
　　那扇紧闭的房门，新得在一排灰突突的老旧木板门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总能让人第一眼就能看到它，也总能让沐寒想起前几天做梦一般惊鸿掠影的闹剧。
　　它现在只是谈婉住“过”的屋子。
　　沐寒站在门口盯着那扇木门，出神了片刻。半晌，她才轻轻合上了门页，动作小心得仿佛是生怕惊醒了哪怕一丝的尘埃。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句话，她爹喝多了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喊过。
　　听着洒脱，但正是因为不可留，所以，翻看昨日之日，今日才会尤觉失落。
　　人世奔波，很少有什么事情，是真的可以在手起刀落的一瞬间就一刀两断的。
　　沐寒坐在床沿上，合目凝神，沉淀了这一个月来生出的所有冗余思绪，最终沉默着将一切锁闭。
　　从和谈婉摊牌开始，她的心态就一直在一种时稳时乱的境界里徘徊；柳仙的突然离去加剧了这种心境上的波动，而之后江海平那天早上的爆发无疑在她不稳的心境里又加入了一丝惊扰——看着那个背影，那一瞬间，她是真的以为江海平会不顾一切地杀了谈婉。
　　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两次出声。
　　——她总归还是凡人界来的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有些东西，不是明玉商会和神秀塔能直接教给她的。
　　再之后，她刚开始努力沉淀心境，江海平和谈婉两个人又脚前脚后地离开，一时间竟让她生出了更多感慨来。
　　因为曾经的求生不易，她更珍惜眼下的安稳。也因此，对于年纪尚小的沐寒来说，安宁祥和的同时也足够狭小的环境里，突兀的离别很容易就能让她失落。
　　这样不利于她的修炼。
　　修士的功法大多讲求心境清净平和，而九华秘法，更是尤其看重少虑少欲，不恼无为。
　　现在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的。
　　她的目标是一年多后就去参加仙门大选。
　　到时，又如何不是和现在认识的所有人告别？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蒲团罩面丢进神秀塔的闭关室。
　　过几日就又是收割的时候了，这次收割后，再多要几亩田吧。她现在炼气三层，照顾得过来。虽然忙一点，但也能多赚取一些灵珠。炼气低阶的修士消耗灵珠其实也很快的，大家族重视的晚辈修为涨得飞快，除了资质比普通散修好很多外，另一个原因也是灵珠足够。
　　而且，多忙点也能少想些有的没的。
　　况且，以柳仙江海平的资质，仙门大选，也该是能碰见的。
　　……真碰见了柳仙会不会把江海平打一顿？应该……舍不得的吧。毕竟，就算是那天，柳仙气得去打少东家，都没动江海平一指头。沐寒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早以前她就在期待柳仙能真的把江海平揍一顿了。
　　可能平时江海平所谓的玩笑……站在女孩的角度来看，真的有点伤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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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割后，沐寒直接多挂了三亩田。
　　庄上炼气三层的修士大多挂三亩或四亩田地，她挂四亩也不出格，每个月能收六颗灵珠——多一亩田多加一颗灵珠，而炼气三层修士第一亩田是三颗灵珠。
　　再一个月的月底，她找孔锡震买了几个法术的秘籍，权当掩饰自己功法的来历了。
　　塔内灵田的灵谷已经繁衍出了一大片，坐在田里修炼效果比没有灵珠可以消耗的闭关室还好上一些，沐寒可不觉得和自己家的庄稼抢灵气有什么不对。
　　伯赏还有一两个月应该就能醒了吧。
　　她现在修炼起来一发得心应手，感觉，每个月六颗下品灵珠再加上几斗灵谷地修炼，搞不好伯赏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炼气四层了？
　　——看到她炼气四层伯赏会不会觉得他睡了一年啊？毕竟按两人之前的猜测，眼下资源不够充足，沐寒修炼到炼气四层起码也得一年以上。
　　突然有点期待到时候伯赏的反应了。
　　沐寒想着，心里倒是明快了许多。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伯赏没醒，沐寒倒是突然就突破到了炼气四层；这看上去是个很打眼的事情，但是沐寒每日里就是灵田窄间地来回走，也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旁人最多想着是柳仙以前可能给了她什么东西。毕竟柳仙挺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妹妹，这是灵庄上的老人都能看出来一点的事情。
　　再有，他们不知道沐寒来灵庄的时候刚突破到炼气二层，是以也没觉得沐寒这半年跳两级的问题有多惊人。况且，灵庄上炼气三层的人并不多，炼气四层的更是没几个，没人会不长眼来找沐寒的不痛快。
　　而且——
　　沐寒对门的木匠姑娘，在沐寒突破的第二天也进入了炼气四层。
　　木匠姑娘比沐寒大点，但也没大几个月。
　　是以，一时之间，众人只是纷纷感慨感慨这里的风水不错。
　　又一次的收割后，众人聚在大堂里等着发工钱和种子，潘姐和木匠姑娘俩人聊上了，沐寒心不在焉地听着，时不时点下脑袋，心里却是有些担心伯赏的事情。
　　她其实……已经习惯一个人呆着了。
　　无论是修炼还是打理灵田。
　　但是伯赏一直不醒，再加上他沉睡之前帮她解除签约、强行打开丹房的事情，这不由得她不担心伯赏说的“沉睡半年”只是安抚她的托词。
　　但她担心也没用。
　　神秀塔一共十层。
　　伯赏就在第十层。而她如今只能上到第二层。
　　“小寒？”潘姐忽然拍了她一下：“小寒？要发钱了你还走神呢？”
　　“啊？”沐寒有点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一下。
　　“王管事叫咱俩过去呢。”木匠姑娘道。
　　“赶紧去吧，估计是要给你俩换地方了。”潘姐微微笑着道：“我先恭喜你俩一下啦。”
　　“啊，那可是件好事情了。”沐寒努力地让自己笑得别太假。
　　木匠姑娘倒是不管她走没走神，挽起她胳膊就往里走。
　　里面王管事坐着，脸上依旧是一副朴实憨厚的样子——如果说他和半年前沐寒见到他时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他现在看上去比半年前疲惫很多。
　　不过也是能理解的。
　　前几天郑吉禄被东家叫走了，后来没再回来，多半是东家给换下去了；但新的人灵庄栈里还没给补上，王管事似乎也没有提拔庄里的修士的意思所以这个不算正经管事的“管事副手”就空下来了。而另一方面，江海平也不声不响地走了。
　　王管事的左右手的位置现在就都是空着的了。
　　再一个就是柳仙，柳仙虽然不干高阶一点的修士的活，但是真有事了还是会看在江海平面子上分担的，之前这么一闹，柳仙直接打了少东家后走人了。
　　现在庄上除了王管事和一个平日里很沉默的刘姓修士外，就只有至今似乎仍在养伤的少东家，以及这两天刚突破到炼气四层的沐寒和木匠姑娘是炼气中阶以上的修士了。
　　在两人突破前，王管事面临的情况，大概就是“遇到大点的突发事件会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的窘境。
　　不过王管事找她俩又是做什么？
　　沐寒可不觉得她和木匠姑娘能做王管事的左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