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雨季不悲伤》幻幻幻幻幻幻幻

7、第 7 章

　　爆破声响起的时候，火光冲天。
　　距离孤儿院三公里处是D市GDP翻倍的象征——对二甲苯原材料工厂。
　　对二甲苯是什么，是低温易爆，是易制毒。
　　它的泄露和爆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死亡，海水污染，海洋生物基因变异。
　　金峰第一时间竟然是打开手机，喊了一句幻幻，那一瞬间他怕自己真的死了，小丫头会慌成什么样子。
　　孩子们被吓醒，尖叫，金峰简单的判断后，知道应该快速的撤离，灾区虽然不近，但是再次爆炸也许会波及到这里。
　　他出门就看到了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手里牵着一个孩子，身后跟着十几个孩子的苏画。
　　头发很乱，穿着睡衣，面色焦急的看着他的苏画站在那里，后面是冲天的火光。
　　金峰走过去，柔声道：我去找爷爷，你先带着孩子们去门口的大巴车，跟着其他人快点离开。
　　苏画点点头，一瞬间眼泪就落了下来。
　　背着爷爷撤离时，第二波爆炸声响起，巨大的气流从背后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倒地的一瞬间，金峰看到瘦瘦弱弱的女孩跌跌撞撞哭着从大巴车上向他跑来。

　　爆炸事件被D市政府完全封闭，两个试图潜入爆炸后的对二甲苯化工厂的记者被武警部队当场击毙。
　　孤儿院只是受倒了一定程度的气流冲击，并无大碍。

　　拨通金锋电话是一周以后，那边响了很久，好半天才被接通，接电话的是金锋的妈妈，她说：“苏小幻，你还知道打电话啊！”
　　苏小幻的沉默引来了金锋母亲更加的不满：“金锋被爆炸气流波及，有脑震荡，现在在医院。”
　　苏小幻收一抖，电话险些握不住，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严重吗？他现在怎么样？”

　　“你手机一直打不通。”金锋妈妈语气不善，“昨天已经退烧了，医生说是比较严重的轻微脑震荡，谁知道那是轻还是重。”
　　苏小幻把身上的长袖运动服拉链拉到脖子顶，确定没有一丝皮肤暴露后，戴上墨镜，站到医院的楼下。
　　站在医院的电梯里，苏小幻开始害怕。
　　病房门口的阳台上，金锋的爸爸正在抽烟，她轻轻的招了招手，金锋爸爸没有看到她。
　　站在病房门口，为了敲门不敲门，她迟疑了十秒钟，然后她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什么时候，这种事儿也要想半天呢。
　　直接推门而入，苏小幻愣在了门口。意外也不意外的看到屋子里的三个人。除了金锋和金锋妈妈还有苏画。
　　苏画坐在床的一侧，挨着金锋，疲惫的打着瞌睡。

　　委屈突如其来，即使苏小幻仍然愧疚，但却没有办法阻止那些忿忿的委屈溢满她的四肢百骸。明明大家什么都没说，明明别人什么都没做，可苏小幻就是觉得自己被欺负了，特惨的那种。
　　尤其是当她看见金锋望着自己的眼神的时候，不是期待的光彩，而是平静的木然。
　　苏小幻咬咬牙：“我手机没电了，我这几天在一个山里存酒的酒窖，信号也不好。算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去买点吃的吧。”

　　苏小幻的声音让苏画睁开了眼睛，但她还维持着打瞌睡的姿势，安静的坐在那儿。金锋靠在那，淡淡的注视着她，也没说话。
　　金锋妈妈嘲讽的说：“外面买的东西能给病人吃吗？苏画每天都特意给金锋做。”
　　几乎把嘴唇咬破了，苏小幻深呼吸，丢人总比丢了金锋强，再次低声下气的开口：“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金锋愣住了。眼里的错愕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得苏小幻很难受，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疏离。
　　金锋终于说话，声音很低，还有些哑哑的：“刚吃完饭，别麻烦了。”
　　“好。”苏小幻轻轻点头。
　　“刚回来？赶紧回去休息吧。”金锋说
　　苏小幻看着金锋，她想说她可以不用休息，她想留下来，可看着苏画和金锋亲昵的距离，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爷爷呢？他没事儿吧？”
　　“情况不太好，二叔和小姑一家在监护室陪爷爷。”

　　看过还未苏醒的金爷爷后，苏小幻蹲在医院的走廊，胸口疼的她几乎站不起来。
　　她是那么的后怕，金锋差一点儿就。
　　盛夏的夜里，苏小幻一夜未眠。
　　手机彻夜安静。
　　第二天上午，苏小幻又去了医院。
　　这一次金锋父母没在，苏画本来在床边给金锋削苹果，看到她来了，弱弱的说了句，我去看看爷爷，低着头走开了。
　　金锋拿着苏画递给他的苹果，张了张嘴，却怎么也没咬下去。
　　苏小幻相对金锋笑一下，可怎么也没把嘴角扯起来。

　　硬着头皮，苏小幻还是问了出来：“苏画一直在陪着你？”
　　金锋含糊的应了声，说：“嗯。”
　　苏小幻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的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嗯，爆炸事件被完全封锁了。你在青岛，肯定不会知道。”金锋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配合着她。

　　有些事情，一定要在对的时间，在对的地点，碰到对的人。
　　她的祈祷是金锋没事儿，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现在金锋没事儿了，她理所应当付出代价。
　　这么想着，她反而坦然了，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她反而镇定了。
　　“品酒会怎么样？”
　　“嗯，挺好的。”
　　“哦，那就好......”
　　“......”
　　苏小幻奇怪金锋怎么还有心情问她品酒会的事儿，不是应该跟她摊牌提分手吗？
　　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别的结局吗？
　　嘈杂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苏画推开门：“金锋，爷爷醒了。”
　　苏小幻上前，扶着金锋起来，金锋在她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僵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她。可是就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让苏小幻的心碎成了千万个小片。

　　金爷爷身边围满了金家的人，苏小幻扶着金锋坐在小姑让出来的床边，她站在金锋身后。
　　金锋爷爷的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说是回光返照的现象。

　　金爷爷在弥留之际闲的很平静，交代完遗嘱，招呼了第三代的几个孩子到身前，苏小幻靠近金锋的时候，金爷爷抬了一下眼皮，指着门口站的很远的苏画说：“让那个丫头来。”
　　苏画低着头俯身蹲到金爷爷床边，金爷爷把金锋的手放到苏画的手里。
　　金锋的脸色一白，却没有松手，也没有回头看苏小幻。
　　金爷爷用弥留之际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早在我为小峰和苏家长女定婚约的时候，原来小丫头已经出生。姻缘在冥冥之中早有定论，我相信，这个丫头才能照顾好我的小峰，看的出来，苏画丫头是真心喜欢我的小峰。”
　　没错，在巨大的气流冲击到来，苏画不顾生命，救了倒在气流里的金锋祖孙。
　　自古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原来16年前的婚约苏家长女就为了今日金爷爷临终之言。
　　苏小幻原本冻僵的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线坠下，落进深深的山谷，甚至找不到残骸。
　　苏小幻默默的退了出去，没人注意到她。
　　金锋回过头找苏小幻的时候，没有找到她，她在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周里，缺席。

　　-—
　　九月。金爷爷的葬礼上，苏小幻搀着爷爷苏振海鞠躬。
　　站在黑色西装的金锋身边，以金家未来儿媳妇身份招待她们的是苏画。
　　金锋和苏小幻就像不认识一样，互相面无表情的擦肩而过。
　　十月，苏小幻被秋雨冻醒，打开窗户，就看到站到窗户那边硕长的身影。
　　金锋看起来瘦了很多，还是非常俊美，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英气十足的眉眼间尽是浓浓的疲惫。
　　金锋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却不知道越过她落在什么地方。
　　那句分手金锋现在也没有说，但是实质的事儿却做了很多。
　　这一个月金锋的父亲金旭作为长子成为金巽地产的董事长。
　　金锋和苏画频频出现在慈善场合。
　　对于外界的种种疑问，苏家姐妹到底哪个是金家的儿媳妇，这一个月成为了上流社会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十月下旬，金锋一家和苏画一家终于一起把苏小幻堵在了苏家书房里。
　　金锋父母和苏画父母四人成包围之势把苏小幻围住。
　　苏小幻在于欣然的脸上看到了克制的洋洋得意，在苏墨之脸上看到了听天由命，在金锋父母的脸上看到了为心爱儿子争取幸福的决绝。
　　金锋在门口抽烟，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要表达的情感。
　　苏画的表情最为丰富，她的眼睛里似乎藏着许多话。
　　在金旭一板一眼的官方开头之后，金锋妈妈也附和了金爷爷的遗言。
　　金爷爷的遗言的执行影响着金氏继承人的名正言顺。
　　金爷爷的遗言是苏家长女和金锋的婚约，苏家长女苏画和金锋的婚约。
　　苏墨之似乎也准备了长篇大论，可是在苏小幻扔出话语后，看到了苏墨之不可置信的错愕。
　　苏金两家16年前的订婚信物是苏金夏三家联手在南非拍下的一整块粉钻，切割后变成了一对价值千万美元的耳环，剩下的12颗碎钻镶嵌在为金锋定制的手工沛纳海手表里。
　　手表在苏小幻这里，耳环在金锋那里。
　　苏小幻把手表放到桌子上，语气平静，态度淡然，好像在说别人的事儿那样：“金爷爷临终之言的确要尊重，但是当初的确是夏家金家一起救了濒临倒闭的苏氏，所以这信物的分量有多重，我想在座各位都清楚。想拿走这块订亲信物，也是需要付出你们的诚意的。”
　　“至于今天你们拿不拿得走这块信物，就看苏墨之先生肯为自己的女儿的爱情，付出多大的代价了。”
　　那一刻，苏小幻不知道自己像极了夏颖，从容，冷静，对待敌人一击即中。
　　拿出抽屉里的文件，打开，苏墨之看到，文件上写着，百分之五股权转让到苏小幻名下的协议。
　　“金锋的身价绝对超过这百分之五的股权。”苏小幻流露出她特有的迷人的微笑。让在座的各位觉得她是个单纯高中生。
　　把于欣然的慌乱和苏墨之的沉迷忽略掉，跑过来的人是苏画，勇敢善良对所有人都爱心泛滥热情洋溢的高中少女。
　　勇敢的少女一改平日里对她的唯唯诺诺，面对她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苏小幻，你妈妈夺走了本该属于我妈妈的婚姻，婚约本来就是我的，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是么？”苏小幻抬头，没有看苏画，而是看向门口的金锋，金锋的眉头紧皱，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盯着她。
　　难以置信吧，她轻而易举的就把沛纳海拿了出来，就为了那苏墨之手里剩下的百分之五的股份。
　　只是一个眼神，苏小幻就知道，金峰对她彻底的失望了。
　　那个小时候许诺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少年此时也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没有表示出一丝一毫的惊讶，苏小幻表情依旧自然：“是么？但愿有一天失去苏家这个靠山后，你还是能这样义愤填膺。你应该问问你的妈妈为何在怀孕后知道苏家要破产时候拿着我爷爷给的支票离开，又在苏夏联姻，苏氏起死回生后独自一人生下你，可怜兮兮的把支票还给我妈妈。”
　　苏画：“上一代的事情我不想参与，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金锋，不是因为他英俊的相貌，不是因为他的才华，我就是单纯的喜欢他，喜欢他吃我做的饭，喜欢简单的和他呆在一起。”
　　转过头，一字一句对着金锋：“金锋，从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但是你是我妹妹的，”停顿一下后，她的眼泪流了出来，“我知道你为了苏小幻，刻意的排斥我，我也一直躲着你，但是，在你被气流冲倒的一瞬间，我知道，你已经占据了我整个内心，为了你，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
　　感动么？
　　周遭因为苏画带着眼泪的告白变得安静极了。
　　“金峰，其实很多人都喜欢我，但是我知道，那些喜欢都不是我想要的，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原来喜欢可以是这种心情，你的一个表情，一个语气就可以让我失神一整天。”
　　都说，这世间，最富有感染力的就是真情。
　　苏小幻笑，笑容要多无所谓就无所谓。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手指就像从冬天的海水里捞出来一样冰冷。
　　她的语气从容淡定：“那么，就让你的爸爸，签下这份协议，然后这块沛纳海就是你的了，苏画。”
　　余光中，金峰的脸一掠而过，看着她表情很冷。
　　心理苦笑。
　　手指点了点协议书，签吧，两个字冷冰冰的冲她的唇里吐出。
　　“爸爸，我们不需要苏家的一分一毫，我们可以回去过以前的生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一样可以幸福！”苏画着急的催着苏墨之。
　　苏墨之看了一样苏画，然后看向门口的金峰。
　　金峰双手插兜倚在门口，对待屋里的一切，一副冷冷的样子。
　　一瞬间，苏墨之犹豫了，他心里有一根弦拨动了一下，可是思路很快被苏小幻的话冲散：“爸爸，拿走这块表，你的大女儿就是金巽地产继承人的未婚妻，对外他们就名正言顺了。”
　　她的云淡风轻让门口的金峰的表情，以一种极速的方式在溃化，白的像尸体。
　　紧随其后是眼神的变化，从茫然到错愕，再到绝望悲愤。
　　金峰走了进来，那抹熟悉的身影把苏小幻看的头昏目眩。
　　金峰快步朝苏画走去，强行拉过苏画的手，站到苏墨之的身边，对苏画柔声说：“好了，别哭了。”
　　苏墨之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苏小幻，拿起笔，签上他的名字，按上他的手印。
　　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