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魂灯》昨日可追

3、第三章 来访

　　阿宁尚未从前几日苏家少爷回魂和叶芸狂笑的阴影中走出来。
　　夏季夜晚的空气中蔓延着一股清幽的草香，草丛中的蝉鸣此起彼伏，整个夜晚的氛围愈发催人入睡，阿宁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神迷离，时不时的瞧着大门的方向。
　　那人还没来。
　　阿宁嘟囔道，“姑娘，咱们关门吧，都迟了这么久了，他们不会过来了。”
　　“行吧，那就去关上吧，你去休息吧，我再去看看书。”
　　明明是约好的时间，怎么还不来，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叶芸心底也滋生出几分不满的情绪，虽说自己只能算是个小招魂师傅，可自从前几日名声响了后，接的生意是越来越多，过来的客人也没有像他们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哼，这当官的就是不一样。
　　以自己和阿宁现在的身份，还没有本事和他们对抗。
　　“唉。”叶芸长叹了一口气，真想为自己和阿宁的命运鸣不平，这年头，干点什么都得看官老爷们的脸色，万一没把他们伺候好，还是自己遭殃。
　　人生在世，活着真是不容易，处处受制于人，真是无可奈何。
　　叶芸懒得想其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就要向屋内走去。
　　就在这时，一阵急迫的脚步声在叶宅门口响起，待那脚步声停住后，便是“咚，咚，咚”的敲门声。
　　“哼，还不是来了吗，我就说，谁敢不把我叶大招魂师放在眼里。”叶芸嘴角扬起了一抹狡黠的微笑，没想到自己一旦代入“招魂师”这个角色后，居然这么有趣。
　　“来啦，来啦，这是谁啊，这么晚才来。”阿宁还没来得及换好衣服，就急匆匆地出来，一边嘟囔着一边开门。
　　大门敞开，两个男人的身影落入了丫头们眼中，阿宁本来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但一打开门，看到来人时，精神突然清醒了许多，哎？这不是......
　　这两人，看上去是父子。
　　那中年男子约莫四十余岁，穿着一身黑色的长大衣，身形魁梧，眉眼很是周正，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油光的背头梳的整整齐齐，生出了些许白发，虽说从外表看不出来什么稀奇，但一靠近他，就能感觉到一股华贵的气质。他旁边的男子看起来与叶芸同龄，生的白白净净，眉眼也生的好看，穿戴也似富贵人家的贵公子，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叛逆的气息。正四处打探着宅子内的一切，待目光扫到对面正望着他们的少女时，脸上鄙夷之色尽显。
　　叶芸望着两人，心里暗暗感叹，真不愧是大人物，光是站在那就和普通人差距那么大。
　　“督军，少爷，请进。”叶芸神色不惊，随即做出一个屈身礼，把二人请了进来。
　　阿宁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紧张的看了叶芸一眼，只见叶芸还是笑意盈盈，丝毫没有慌乱，于是缓缓地呼了一口气，在自己心里盘算起来，今晚来这一出，也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今天晚上来的着实是位贵客，忧的是，还不知道，这位贵客的生意好不好做。
　　那中年男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督军——陈继元，旁边的，是他的次子，督军府小少爷，陈文哲。
　　陈督军的名号在苏州这一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若深究他的身世背景，也鲜有人能打探个清楚。相传他出身文人家庭，十几岁时便出来闯荡，后来一心投武，结识了众多有识之士，跟着打了不少仗，后来官越做越大，能力越来越强，娶了当地大家的女儿做太太，势力更是一般人难以匹敌。在上海，苏杭一带，也算是有名号的人物。
　　这样的男人，自然也免不了各种女性争先恐后的示好。
　　不过，传言他不近女色。
　　因为在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一位心爱之人。
　　督军为人痴情，深爱妻子，督军与太太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两人一见钟情，不久就喜结连理了。督军事事都由着爱妻，即使军务繁忙，还总是抽时间和太太出去看戏，人人皆知，督军与太太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督军为人冷酷，素日里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谈，唯有和太太在一起时，眼中才能流露出些许的温情。督军和太太的故事在这小城，更是传为了一段佳话，大家都称赞，督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只是不知，督军今日前来，究竟为何。
　　这几年，督军府里，只死了一个三姨太，还是被督军手下活活打死的，三姨太是个不安分的女人，趁着督军外出在府内与下人通奸，老管家看不下去，暗中派人给督军报信，督军回来一见此景，火上心头，二话没说，直接就赐了三姨太一百杖。打完之后三姨太就被关进了杂屋里，没过多久，就死了。
　　难不成？还能为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女人超度招魂？
　　叶芸正想着，督军开口了。
　　“早闻叶师傅大名，今日迟来拜访，还望师傅见谅。”
　　“督军这是哪的话，督军光临寒舍，才是让我这叶宅蓬荜生辉啊。”叶芸笑嘻嘻的应承道。
　　陈文哲冷哼了一声，陈继元听出叶芸话里的奉承之意，只是笑笑。
　　“哈”，叶芸尴尬一笑，随即拿起茶杯，“您瞧我，光顾着招呼您了，还没为您沏茶，阿宁，去沏壶茶来，对了，我还不知督军此行前来，所为何事啊？”
　　“前几日叶师傅在苏家施的招魂大法已传遍苏州。”说到这里，督军握紧双手，神色严峻，正色道：“今日，陈某前来，正是想请叶师傅，再施一回。”
　　“哦？那不知督军要为何人招魂呢？”
　　“我的妻子。”
　　听到这里，叶芸眉头一紧，眯起眼睛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男子。妻子？自己虽说初到苏州没多久，可这城中各大户的消息都打听遍了，叶芸明明记得，督军太太身体康健，从未生过大病，如果猜得准，督军太太此时正应该正好好的在督军府里品画喝茶逗狗呢，何来招魂这一说？
　　叶芸实在想不明白，只好用打量的目光审视着这位中年男子，希望能从他身上探出点什么。
　　只见他眉头紧锁，目光深沉，嘴唇紧闭，双手紧紧的握着，双脚不知是不是因为不安一直敲击着地面。上半身一动也不动，在月光的照映下平白添了几分孤独之感。
　　叶芸愈发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阿宁呈上茶来，就退在一旁静静看着，夏季的夜晚有些凉，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督军少爷紧盯着叶芸，眼中的鄙夷之色愈深，他实在是不懂，爸费尽心思找到这里来有什么意义，世间哪有什么鬼神之说，这种江湖术士的骗局，爸怎么就信了呢，这么多年，他被骗的次数还少吗。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不能让爸再一次掉进陷阱里了。
　　“爸，咱们回去吧，你就是太想大妈了，可这人死不能复生，都这么多年了，您也该......”
　　“给我住口！”督军低喝了一声。
　　督军一声令下，督军少爷被吓得立马闭上了嘴，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整个人垂头丧气，正用怨妇般的目光的盯着叶芸。
　　叶芸和阿宁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里默念，这回的生意，不好做啊。
　　四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呆着，一时间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阿宁看着这场景，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用眼神询问叶芸下一步该怎么办。
　　叶芸硬着头皮，刚想开口，就见督军缓缓地张开了口。
　　“是我的原配妻子，她，已经走了一十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