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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生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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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停,惊呼迭起。
“大人,是蛇妖!我看见了!带尾巴的!”
“他从紫雾里突然就蹦出来,太可怕了!”
“你们这些父母官若是不管,小老百姓要怎么办呢!”
众人像是见到了救星,七嘴八舌地炸开了锅。只听见一片嘈杂中,一个沉稳的男声道:“证人都跟着去一趟官府,你去记一下。有没有百姓受伤?”
从声音能听出来,此人就是傅南明。他应该是指了个人,领着惊魂未定的目击者们离开了现场。
赵洵突然抱的紧了些——大概是傅南明靠近了我们。
“就,就是他,”一个女声战战兢兢道,“那蛇妖出现以后,直接就和那位公子打了起来,后来,后来我太害怕了,救没往下看。”
傅南明谢过说话的目击者,突然语气一顿,接着惊道:“竟是赵公子!可有伤着?这位是……”
“傅大人,”赵洵声音中透着疲惫,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当真有些倦了,“我没事,但那人伤了我朋友,可否容我带她先回去医治?”
我没睁眼,也看不见傅南明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一股气力正往自己这里探过来,过了一会儿又消散了。傅南明虽有些道法,但身在庙堂,毕竟不如常年修炼的顶尖高手,想来我是骗过他了。
他还没开口再问,赵洵便抢先道:“她是清瑶派的弟子,与我在去年扶松宴会上相识,恰好来清水镇游历,才卷入了这场争斗。这伤不轻,我……着实担忧。”
反应可以嘛,瞎话随口就来。清瑶派、扶松派我都知道,就是江湖上的小门小派,掀不起风雨的那种,傅南明应该不会当真去查。即便查了,凭赵洵在南丹门和江湖的地位,盖过去也简单。
我接着装晕,听见傅南明叹了口气,又安慰了一番,便放我们走了,自己又四处安排,还派了一队人去追左英。
赵洵一路驾马回了客栈,等到了屋里,我才恢复了妖气,靠在椅子上歇了片刻。
谢子岚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看着他师兄全须全尾的,才抹了把汗。但他看见我缠着布条还渗血的手臂,整个脸刷的白了。但赵洵也没让他多问,便再次让他踏上了“为王姑娘抓药”的道路——这回是真的。
赵洵小心地把药膏取出来,又轻轻地涂在我手臂上。这寻常药膏对治愈伤口也没什么大用,但确实能暂时减轻身体的疼痛感。这活儿麻烦又用处不大,但他认真的表情让我无法拒绝,还有点感动。
不枉我给你挡了一剑。
我一边心安理得地使唤他,一边骂道:“你不想伤左英,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看着天雷砸下来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一样不动弹啊?你这是找雷劈吗?”
赵洵没吭声,继续低头一点点涂着药膏,我感觉手臂上清清凉凉的,确实舒服了一些。
“要我没过去,那雷就真的劈你身上了,你可是个人,”我接着唠叨道,“你要是出点事儿,南丹门不得把天掀了?别说南丹门了,其他小门派……”
我越说越觉得不对劲。
赵洵话不多,但心里一直明镜似的,什么都清楚。我能想到的东西,他不可能想不明白——
如今这个局势,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蛇族。先是流浪汉、普通百姓遇害,在民众间制造了恐慌。随后房文惜的事情闹大,官府介入,南丹门作为江湖门派之首,也不得不出面。
那在暗处布局的人,下一步最好的目标就是赵洵。如果左英真的杀了赵洵,南丹门便和三清山彻底站在了对立面,江湖各个小门派自然会紧跟其后,高举诛杀蛇族的大旗。此时朝廷派兵,便是惩恶扬善,不派兵也不耽误其他势力互相消耗。
这么想来,不光是狐族的无湄有嫌疑,连傅南明都得再拿捏一番。
但赵洵的实力在这儿放着,也没人敢轻易去碰他……难道此前“赵洵受伤”的传言,是他故意为之,来引出幕后的人?
那他虚弱的脉象、所做的噩梦又是怎么回事?
我眯起眼睛,带着怀疑的神色看着赵洵。他被看的不自在了,也上完了药,终于开口道:“我一直在试探左英。中了迷术的人思维缓慢,更像是凭直觉行事。他所用的招式……我都曾在三清山见过。我原想顺着最后一击,在他用尽全力、神魂空洞的一瞬冲进去,看看他是否真的中了蛊……”
“咔嚓”一声响让赵洵突然顿住——我越听越气,把手里把玩的杯子捏碎了。
这小子……以为他命比别人大是么!于他人神魂探咒本就极耗精力,还想在接下天雷之后再冲进去,等他探出真假,没死也够喝一壶了。
赵洵尴尬地笑了一下,靠着最基本的求生欲,没有再讲下去。
没过一会儿,谢子岚便把晚饭送了过来。我心里还气着,故意没理他,自个儿从头吃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赵洵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竟没吃几口。
但其实……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蛇族吧。我暗想,找到证据,才有转移众人注意力的可能。三人成虎的故事多了去了,加上左英的大肆现身,人心惶惶,蛇族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只是他这不要命的方式着实恼人。
此后数日我都躺在客栈里养伤,赵洵则是在外奔波,忙这忙那,和傅南明周旋。但他总在晚饭前赶回来,谢子岚像是与他心照不宣,中午只给我送一份吃的,到了晚上便把赵洵的也送来我的屋子。
这小师弟还真是操心他师兄的私事儿啊。每每看到谢子岚八卦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忍着不问的表情,我都觉得这孩子真是实心眼儿。
但有一件事奇怪得很。
我这伤不但没一天天好起来,反而愈加严重。我能清楚地感觉自己的妖力在不断流失,使咒也越来越不顺手,还时不时头疼万分,疼到从睡梦中惊醒,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
左英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我不至于挡了他一剑就成这个样子吧?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我烦闷不已,试了各种调息之法,都不见好转,又得想方设法地瞒着赵洵,心累的很。终于有一天,我头痛欲裂,差点儿从楼梯上栽下去,还是被赵洵发现了。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被赵洵带到屋里,输了些真气。我本以为他会纠缠不休地问下去,没想到赵洵一句都不多说,若不是他确实露出了担忧的神情,我都觉得我们二人的情分已经走到了尽头。
事情再次出现转机,是五日后的子时。
我虽然已经躺下,却还没睡着,刚翻了个身,便听见窗外有阵阵敲击声。这间房处于三层,外面也没什么借力攀爬的地方,轻功再好也难以挂在窗外,不是修道之人,便是妖了。
我警觉起来,手心蓄了力,轻轻走到床边,眼看着外面空空如也,突然,一个脑袋从上方倒着出现,垂落的辫子啪地打在了玻璃上——
竟是左英!
我打开窗户,左英虽身形高大,却极为轻巧地跳了下来。方一站好,便又要单膝跪下:“族长,我甘愿受罚。”
“回去再罚,”我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起来,“不是让你逃吗?怎么还在镇上?”
左英眼含愧疚地看了看我的手臂,低低叹了口气,才严肃道:“清水镇周围皆布着阵法,是针对蛇族的,且有数不清的精兵压阵,看起来是朝廷的装束。我寻了数日,竟没找到突破口,只能躲躲藏藏,偷偷来寻你相告。”
“针对蛇族的?”我冷笑一声,“他们是铁了心要在清水镇给蛇族定罪了?”
“是我不注意,几日前在外游历,中了迷术,还伤了你……”左英懊恼道。
他这么大一汉子,连连认错,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忙安慰道:“我知道你并非有意,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证据……”
我话音未落,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赵洵破门而入,剑气以迅雷之势直冲过来,还好左英反应快,险险躲开。他身后的木桌被瞬间劈成两半,扬起一阵飞灰,无辜地寿终正寝了。
赵洵飞速将我揽至身后,他高出我一头,整个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怕他是误会自己屋中有敌人来袭,连忙拽了他一把:“他是……”
“左长老……”赵洵终于看清来人,才停了手,连忙拱手,“抱歉,我还以为……”
左英也作揖道:“该抱歉的是我。”
这俩人一来一回,我看着甚是好笑。赵洵看了看我,像是确认了我没少一根头发,才舒展了眉头。但他随即又严肃道:“出事了。方才清水镇各处都有蛇妖袭人,傅南明已经派人去救,但还是发现了百具尸体,都被吸干了魂魄。”
我与左英皆是一惊——百具尸体!这整个镇子才不过几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