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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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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沉,看不到星星,路灯已经亮起,光线依旧微弱。
风凌冽掠过,压低了枝头,发出凄厉的呜鸣,特别符合都市传说中月黑风高闹鬼夜的标准。
加班归来的魏离愁从末班的公交车上下来,在萧条的街道刚上站定,立刻被破报纸糊住了腿。
两个女生拖着行李箱跑出来,神色惊慌、口不择言:“太恐怖了!这栋楼又死了一个!”
“快搬家吧!这个闹鬼的破楼没法住了!”
两个人匆匆从魏离愁身边跑过,行李箱还挂到了魏离愁的小腿。
魏离愁高瘦,裹着牛仔裤的细溜长腿不堪重负,被撞得重心不稳退了半步,厚重如酒瓶底的眼镜也差点被撞掉。他扶正了眼镜,就看见缠绵在自己腿上的报纸,上面有醒目的标题——
《心跳骤停、生命力消逝,新型怪病正在悄悄蔓延全市?》
现在世道不好啊,魏离愁感叹完,抬头仰望面前的一栋高楼。
这是一栋独立公寓楼,物业很糟糕,一到晚上门禁形同虚设,入户门顶的灯也是坏的,敞着的大门好像张着黑色的大口。
此刻夜幕深重,整栋公寓楼没几户亮灯,黑压压的像座孤塔。
魏离愁视力极其不好,借着眼镜辅助,堪堪看清楼上萦绕的黑气,真的是栋“鬼楼”了——要是他眼睛没坏之前,也许还可以看清这个东西的出处,还有这东西有什么恩怨。
只可惜……
“唉……”魏离愁摸着自己干瘪的荷包,摇了摇头,“搬家是搬不起了,租金还是这里最便宜。”
郊区、鬼楼,太适合他这个穷鬼了。
推推眼镜,魏离愁抬脚进了入户门,虽然见怪不怪,可他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寒意更胜不说,楼梯间隐约还传来收音机里严重变调的民国戏。
魏离愁哈气暖手,“怕是吞了生魂,跟开了空调似的。”
自言自语刚结束,电梯门就打开了,冷白色的光频闪了几下,只见轿厢里贴墙站着一个脸色青白的老伯,正目光古怪地盯着他。
老伯一身粗布衣裳,款式放到现在早就没人穿不说,衣角袖口也破碎地耷拉着布条。
此情此景,搁一般人就吓坏了,估计这老东西也是这么觉得的,浮皮潦草的脸上露出了阴狠的自信。却不知道今天遇见的是个硬茬。
魏离愁神态轻松,一点也不怵,进了气温低了好几度的电梯轿厢,直接把自己的后背大喇喇地晾给对方。
反倒是对方愣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想了想还是飘了过来,吊着嗓子说话:“小伙子,你知不知道14层死人了啊?流了好大一摊血,人被发现的时候都成肉泥了啊,你怕不怕啊?”
“……哦,那你帮我按一下14层。”魏离愁停了停,在对方极度震惊中,诚恳地说了一声:“谢谢。”
“……”
“14楼?”
“对。”
“14楼死人了!”
“哦。”
“14楼,死、人、了!”
魏离愁无辜:“不是我干的。”
“……”老伯一口气憋在胸口,半天才缓过来,气得自言自语:“这个人……是不是有病……”
电梯缓缓上行,老伯好像不甘心,突然拔高音调,满脸狰狞可怖,生硬地自己接回去:“我知道不是你,残臂断肢上还有牙印,好多肉被硬生生用牙扯了下来!你想不想知道他们都是谁杀的?!”
他脸上每一个皱纹里都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停顿许久……
魏离愁哼唧了一声:“嗯~~不太想。”
老伯:“……”他脸上泛着一片绿光,表情扭曲,仿佛尊严受到了践踏,“……这人百分百有病!”
“嗯,真有病。视力0.2,给治吗?”魏离愁伸了个懒腰,声音恹恹的:“14层不是你做的,你没那个本事,对吧?土牢地缚灵。”
“你!你知道……你是什么人?”这话哆哆嗦嗦地飘出,气势瞬间萎了。
哪知道魏离愁并没打算回答,而是食指甩着钥匙开始了科普。
“地缚灵,充其量也就是吓唬吓唬胆小的人,吸两口受惊吓而镇不住的阳气,最凶的不过化成恶灵,但数量极少,也需要养尸地孕育,大都市有的概率极小。”
科普结束,魏离愁潇洒地一转身,郑重地对着一根灯带说:“嗯,不过你在这里也不是事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轮回投胎不过一碗孟婆汤,当厉鬼有什么前途,我以前眼睛好的时候,瞪你一眼你就流产,不是,你就灰飞烟灭了知道吗……”
站在另一个方向的厉鬼:“……”并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叮!”14层到了,老伯逃也似的消失,仿佛电梯里的这个才是厉鬼。
魏离愁没事人似的踏步而出,充足的光线被关闭的电梯门夹断了,逃生通道绿光是唯一光源,幽暗瞬间笼罩。
拐角楼梯间里,民乐的唱调拐了几个弯,远远的,显得有些凄厉。
离了光,魏离愁装饰一般的大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就只能佝偻着背摸索着来到门前,瞎子一样摸到锁孔开了门。
房门洞开,突然莫名刮起一阵寒风,好像有什么人的衣袂快速摩擦了一下。
魏离愁刚把门厅灯打亮,头顶那灯泡啪地一声就爆丝了,在这间面积小到可怜的公寓里,唯一的照明没了,屋里又重新被黑暗吞噬。
“嘶……今天还真是倒霉……”
魏离愁叹了口气,凭身体记忆,在柜子里艰辛地摸出了半根蜡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点着了。
小小的火苗跳动起来,安全感弥漫。
魏离愁长舒一口气,固定了蜡烛,搬来了一把小凳子,踮起脚尖开始换灯泡。
饶是魏离愁一米八三的高个子,有着长腿长臂,也敌不过这三条腿长一条腿短的小木凳,又矮又不稳当,站在上面就好像触了电一样,晃得风中凌乱。
这项工程本来已经十分艰巨,偏偏这个时候电话还响了起来,那刺耳的铃声循环着,没有罢休的意思。
魏离愁只好一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手机,一偏头夹在耳边:“喂?你好。”
“你好个屁!今晚的报告为什么还没有发给我?”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业务组组长的咆哮声:“没做完工作谁允许你可以走的?你不做难道还等着我做吗?!”
刚才吓唬鬼的气势瞬间就化为齑粉,魏离愁小弟做派十足地说道:“袁组长您好,报告马上好,袁组长您吃了吗?”
袁组长,魏离愁所在工作小组负责人,人送绰号类人猿,因为压榨下属的凶残行径不太像人而得名。
“你少给我嬉皮笑脸,我当然没吃呢!你报告都没发我哪里吃的下?”袁组长刚说完,听筒里就传来一句:“先生,你剩下的红烧蹄髈已经打包好了,发/票去前台领取!”
魏离愁:“……”
电话那头是长时间的沉默,袁组长似乎尴尬了一下,又想起来自己还在骂人,于是高声厉喝:“别给我说废话,你小子可别忘了,你试用期还没过呢,小心我不给你转正报告上签字!”
没办法,类人猿总是用不给转正要挟他。
现在这份工作是上个月新找的,虽然工资不高,离家也远,但魏离愁很满意——因为他入职前专门搞到老板八字算了算,命够硬,不会像他之前那家干了一年就倒闭。
魏离愁甘愿为五斗米折腰:“是这样,报告就差一个收尾,因为我住得远,又着急赶末班车,就想着回家来做,可没想到我家灯烧坏了……”
“呸!你当我是铁憨憨是吧?!灯和电是两个事情!我可告诉你,如果我今晚看不到报告出现在我的邮箱里,你就给我滚蛋!”
随后,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断线声。
魏离愁松了口气,稍稍挪了挪脑袋,夹着的手机立即从肩头滑落,对着地面就去了。
眼看手机面临四分五裂的境地,作为穷鬼的魏离愁可没有闲钱买新的,下意识就要去捞,可他忘了自己站在同样残疾的凳子上……
一阵巨响,三条腿的凳子朝天倒戈,魏离愁人和手机一起摔了下来,厚的吓人的眼镜也被自己一脚踩上,发出一阵酥脆的滋啦声。
魏离愁心想这下坏了,连忙跪在地上,双手匆忙摸索,终于在床边摸到了自己眼镜的残尸。
果然,厚重的酒瓶底眼镜在这一脚下,已经惨不忍睹,虽然还是一片箍在一起,却遍布裂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触目惊心的不止这些,还有他与眼镜一起抓起来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尾巴很长,似乎从床上耷拉下来的,白色的毛细腻柔滑,摸起来手感居然很高级……
就在这时,他听见床上传来一个机械式的女声:“恭喜您,系统已替您绑定因缘主,请帮助其完成愿望或累积好感度,因缘主好感度积累满9999分,您可长出一条尾巴,长出后自动跳转下一阶段继续累积好感度,因缘主体——还是他。”
女声干脆利索地说完,随后戛然而止,说的什么魏离愁完全没有听懂。
他只知道——女的???我床上?!!
魏离愁猛地扣上眼镜,透过万花筒一般的镜片,竟然看到一张漂亮的男人的脸,此男正托着腮看着他,离他的脸也不过咫尺,他的手腕上有一个白色智能腕表,还在兀自闪着灯。
“诶!凡人,许个愿吧。”床上的这位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狐耳,嗓音磁性,侧躺出一副雍容华贵的慵懒,此时突然挑唇一笑,周身气温似乎瞬间低了好几度。
哦,男的,吓我一跳。
这位五官立体,脸半隐在阴影里,在镜片割裂与烛火的作用下,似有一番光怪陆离的滤镜,也是此刻,魏离愁头一次知道一个男人的眼睫毛可以长到自然翘起,眼角的弧度可以暧昧上挑,浓眉如黛,眉目传情亦不过如此。
见他看得有点出神,床上这位好似大施恩泽一般说道:“呵呵,没见过世面,好,我允许你问我一个问题。”
魏离愁咽了一口口水:“你……”
对方高傲地扬起了下巴,等待着。
“是公的母的?”
美男子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我这样子像女的吗?!不对!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公的母的,你说话小心一点!”
“哦,公……男的。”魏离愁:“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把自己抽刀的冲动强制安抚住的美男冷笑:“本尊是九尾狐!”说着,他身后数条白尾开屏一般地展开,气焰嚣张,瞳仁也红了。
“记住了,本尊名叫白夜笙,万年白狐妖界祖宗,别东西东西的乱叫。”
“哦,那你刚才为什么学女人说话?”不懂就问魏离愁上线。
自称妖界至尊的白夜笙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晃了晃某果表,拿出了一副俾睨众生的气势:“是它在说话,系统锁定你是我的因缘主,你快快许愿,许完愿我帮你达成就算我修到了功德。”说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形状漂亮的嘴唇。
哦,原来那机械的女声是从这个表里面发出来的。
空气里凝固了长达五秒的沉默,之后……
“一尾,两尾,三尾……”魏离愁是个较真的人,“诶,怎么只有七只尾巴?”
这只狐妖怎么还不诚信呢?
张扬的狐尾瞬间收起,白夜笙怒吼:“你特么还真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