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重生）》阿妈的小宝贝

32、第32章

　　路薇拎着杏仁露回到凉亭，崔姥爷刚好下完一盘棋，拎着大水壶来找她，见她走回来，问道：”哪去了？“

　　路薇举了举手中的杏仁露，自然地说道：”买喝的去了。“

　　姥爷点点头，用手擦擦长椅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了路薇旁边。目光不转的盯着那群跳交谊舞的人看。

　　路薇用胳膊撞了撞姥爷的胳膊，问道：“姥爷，你怎么不去跳呢？”

　　崔姥爷摆摆手，说道：“我这手笨脚笨的，跳啥舞。”

　　“我瞧你一直盯着姥姥的舞伴，吃醋了？”路薇笑道。

　　“去你的，我这都多大岁数了，吃什么醋。”姥爷摇摇头，但明显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哦——”路薇怪里怪气地拖长声调说道。

　　崔姥爷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说那老孙头最近咋总找你姥诉苦呢？”

　　老孙头就是路薇姥姥的舞伴，已经打了十多年的光棍了。

　　路薇一下子来了精神，抱着手臂，扭过身子面向姥爷坐着，扬起头看着她姥爷。

　　崔姥爷觉得自己外孙女这耳朵都要竖起来了，活像只听见开罐头声的小猫咪，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路薇倒也不着急，等姥爷笑完，才开口问道：“详细说说？”

　　崔姥爷摇摇头，说道：“也没啥，就是那个老孙头这两天成天给你姥打电话。一唠就是一个点儿。”

　　“那你没问我姥聊什么了？”路薇问道。

　　“没有，我一问你姥又得说我小心眼儿。”崔姥爷目光转向了广场中间跳交谊舞的区域，舞蹈正好到Ending pose。

　　路薇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冲姥爷眨了眨眼，说道：“交给我吧。”然后迎着姥姥走了过去。

　　路薇姥姥刚跳完舞，边拿起水杯喝水边跟旁边的老伙伴们闲聊，就看自家外孙女走了过来，脸上马上洋溢着笑容，问道：“薇薇，姥姥跳的咋样？”

　　“棒！” 路薇拍了拍巴掌，然后比了个大拇指，顺便和旁边的刘奶奶，孙爷爷打了声招呼。

　　看见路薇过来，路薇姥姥也就不再聊天，转身拿起自己的袋子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挎着路薇往回走。

　　“你姥爷呢？”路薇姥姥向下棋的人堆看了一眼，没看见人。

　　“先回去给我买雪糕了。”路薇说道。

　　“你不是来列假了吗？”姥姥皱皱眉，拍了拍路薇的手，“可不能吃凉的。”

　　路薇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忘了。”

　　“没事，先让你姥爷买着，冻冰箱里，下次你来就能吃了。”姥姥说道。

　　“嗯，”路薇点点头，然后开始进入正题，“姥，我觉得孙爷爷最近好像看起来比之前显老了。”

　　“能不老嘛，我们都多大岁数了。”姥姥说道。

　　“才没有呢，你和姥爷就不老。”路薇有些撒娇地说道。

　　“唉，”姥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孙爷爷啊有个喜欢的人，最近过世了。”

　　路薇听了愣了一下，前世在医院她可以说见惯了生死，但是和自己的亲人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分外沉重。因为她知道，年轻人听见死亡总觉得离自己很远，可老人听见身边年龄相仿的老伙伴去世，很难不联系到自己身上。

　　有时候畏惧死亡并不是一种胆小，而是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留恋，许许多多的美好，许许多多未完成的事情。

　　想到前世姥姥姥爷离去的样子，路薇始终无法坦然。

　　路薇沉默不语，姥姥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挺感慨的，他喜欢那个人啊，也不知道咋说，是个挺能干的，为了她那个儿子啊，一辈子啊劳劳碌碌的，可最后也没捞住了好的结局。”

　　“那俩人为什么没在一起啊？”路薇问道，这个年代黄昏恋挺普遍的。

　　“因为女方的儿子，”姥姥又叹了口气，“那是个混混，快40岁了也没个正经工作，靠他妈养着，你孙爷爷的儿女当然不认可。他这两天成天跟我骂他那一双儿女。这也怪不得孩子，这么多年，他自己不也没接受的了嘛，要不，他也有工资，就是硬在一起过了日子，孩子们还能管的住？”姥姥摇了摇头。

　　路薇听了心里面有些难受，原来，即使到了暮年，爱情也难以脱离现实的束缚。我爱你，虽不至于明码标价，但是也要挂上秤砣称一称，想想值还是不值。

　　可这种事也实在无法判出个对错。

　　她不由地问自己，如果这辈子的于贤并没有创业成功，身上还担着家庭的重担，她还会坚定不移的和于贤在一起吗？

　　——如果重来一世，你还会嫁给我吗？

　　原来这个问题并不是在问她前世有多爱于贤，而是，面对一无所有的于贤，面对未知的未来，仅仅是于贤这个人，她还愿不愿意陪他走下去。

　　路薇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抬头看见姥爷坐在沙发上看她，她还没开口，就听姥姥说道：“老头儿，老孙的事是不是你让薇薇跟我打听的？”

　　接收她姥爷的视线，路薇在姥姥身后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姥爷手握拳头挡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说道：“没有的事儿！”

　　路薇姥姥白了他一眼，说道：“我还不了解你？你也别问薇薇了，前两天，老孙喜欢那个——东边6号楼的王雅没了，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

　　路薇见他俩聊了起来，自己坐到了一边，脱了外套，掏出手机，就看见于贤的短信：
　　雪糕太凉了，过几天再吃？

　　路薇合上手机，趴在桌子看着窗外。想了想，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于贤，你为什么喜欢我？

　　收到信息的于贤正在柜台后面背单词，看见短信内容他怔住了。想起于静今天说的话，自嘲的笑了笑，拿起手机拨通了路薇的电话。

　　路薇看见来电，起身进了房间，一接起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

　　“怎么了？”

　　路薇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声音比平时还要软了几分，说道：“想吃雪糕。”

　　电话另一边于贤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哄着说：“那少吃两口？”

　　听见于贤的声音，路薇心情好多了，她开玩笑地说道：“你好没有原则啊。”

　　“你就是原则。”她听见于贤认真地声音。

　　路薇嘴角忍不住上扬。

　　接着她就听见于贤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是在我家店门外，那个时候你追着一辆汽车跑，跑着跑着就摔了一跤，我本来以为你会哭鼻子，可你只是拿袖子蹭了蹭膝盖伤口上的灰，站在原地，盯着那辆离开的车不出声。那是个大夏天，太阳特别毒，我妈刚生了安安，我偷偷从医院跑出来。”于贤的声音顿了顿，然后似乎笑了一下，“那时候我挺想不开的，就从店里摸了把裁纸刀，学着人家割腕，那时候小，不懂，只喇了一个特别浅的小口子就坐在门口等死。后来你过来说要买创可贴，我还帮你进屋取。”

　　对于路薇来说，这事实在过去了太多年，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听见于贤讲，她恍然想起六岁那年她被她妈送到了姥爷家里，后来她妈就离开了。那时候她好像是追在后面跑了很久。

　　“然后呢？”路薇问道。

　　“你看见我手腕上的伤口，给我贴了一个创可贴。”于贤的声音一直淡淡的，直到说到创可贴时才有了些波动。

　　路薇的心一下子变得特别软，她知道这是于贤在回答她提的问题。这个故事前世她从未听于贤讲过。现在她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前世的自己不喜欢亏欠，于贤帮她走出难关，她便理所应当的嫁给他，可对于他的情，她却一直反应迟缓，于贤不愿意让她难做，所以他把那个默默喜欢着自己的过去都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路薇突然想跟他好好聊聊天，她躺在床上，放缓了语速，轻声说道：“我不太记得了。”

　　于贤只是轻声嗯了一下，然后安慰道：“没关系的。”

　　路薇却没有应声，只是接着讲道：“你知道吗？人都会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比如我会忘掉很多会让我觉得不开心的事。”

　　被遗忘的记忆重新开启，路薇自然记起了当时的情况。

　　“小时候我爸总是很忙，经常很晚才回家，一回来我就和他吵架。后来我爸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条件变得好起来，我妈就和一些阿姨出去逛街、美容，白天也不回家，俩人的争吵才算少了些。我妈不喜欢哄小孩，就给我买了一堆娃娃堆到房间，留我自己玩，小孩子特别会看大人脸色，我时常怕她不高兴，所以也不敢缠着她，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路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声音没有多大的起伏，像是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于贤没有插话，他起身关了店门，然后坐在柜台后安静地听路薇诉说。

　　“那天应该是她说要带我出门，我们去逛了街，买了很多小裙子，然后就去了姥爷家，我记不清她和姥姥说了些什么，俩人好像不太愉快，后来她就走了。”说到这儿路薇顿了顿，“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哭吗？”

　　“为什么？”

　　于贤脑海里又浮现出当年那个小姑娘的脸。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路薇略带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时候我时常会来姥爷家，所以也觉着会如往常一样，到了晚上她就来接我回家。不过那次是我爸把我接回去的，回去了家里就少了一个人。”

　　“你追着车跑了好远。”于贤说道。

　　“挺奇怪的是吧，明明觉得她会来接我，可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有些不想她走。”路薇说道，“唉，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说起了这些事，其实上次见到我妈，我就都放下了，对她不再抱有期待，对我而言，好像轻松了许多。”

　　“薇薇，”于贤犹豫了一下，“为什么问我那个问题？”

　　于贤心里清楚，那条短信自然不是因为想吃雪糕而发的，如果是以往，路薇不说，他也不会再追问，可今天，他觉得他的薇薇心里藏着的事，与他有关。

　　路薇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可能我不确定什么是爱吧。”路薇笑了笑，“是不是挺矫情的。”

　　“不会。”于贤说道，“挺深奥的话题。”

　　路薇听着于贤认真的声音，没来由的心里一酸，她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情绪，或许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委屈。

　　像突然摸到了一把钥匙一样，路薇开始明白自己心里那份不安定到底是什么。

　　打小路薇就是一个事很少的人，长大后用徐娆的话来说更是一个低需求的，她很少有什么欲望，也不会对别人有什么要求，这些反而让人觉得她很不好亲近。

　　其实她不哭不闹，不是因为她真的什么都不需要，而是她怕失望，怕最后还是得不到。

　　所以上辈子她才会和于贤一直不温不火的过了十二年，或许是因为她不敢爱。

　　她见证了她爸她妈那场支离破碎的爱情，然后她爸又在仇馨那里得到了一场欺骗的爱情，还有上辈子和她说了四年“喜欢”的陈梓铭，期间不知道和多少人上了床。因此她潜意识里就觉得爱是无用的，短暂的，飘渺的，而人是现实的，自我的，善变的。

　　可这辈子，好像又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重生了路薇清楚地感受到了于贤对自己的喜欢，这个鲜活的，爱着自己的少年和上辈子那个熟悉的温和的于贤弥补了路薇缺乏的安全感，愿意去感受，也愿意去相信。

　　“不过我现在确定了。”路薇说道。

　　“嗯？”于贤听到电话那头路薇的话，心里一紧，牙齿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于贤，我好像还没有很正式的跟你说过，我喜欢你。”路薇说道。

　　这份喜欢没有任何前提，我喜欢你，仅此而已。

　　于贤突然好想抱抱路薇，就像当年他很想问一句那个膝盖流血的小姑娘“你疼不疼”。当年的他没问出口，现在的他看着窗外昏黄的街灯，笑着说道：“薇薇，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