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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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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的春游并不像小学生有什么集体活动,各班级分组扎了帐篷,就可以在规定范围自由活动了,高二1班带了一个烧烤架,在老姜的引导下,开始分工准备烤串,孟佳抢着去烤,路薇和几个同学一起串肉。烤架一支上,班级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周边几个班级也过来抢食。带的食材不多,大家也就是吃个半饱,最后还是靠自己带的零食充饥。路薇把包里的零食分给了孟佳,孟佳烤的辛苦,肉也没吃上几块,可整个人还乐乐呵呵的,边嚼着路薇的薯片边给路薇讲自己总结的烤肉经验。
吃完了,几个同学吵着要玩游戏,大家好不容易放松,老姜也任着他们闹,路薇不感兴趣,便自己坐到帐篷门口,看着大家玩,她抬头看了看夜空,山林里的空气清新,夜晚的星星都比城区里多,一颗比一颗耀眼。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一句:今晚的月亮很亮。
手机连着整个玻璃柜台一起震动,于贤从卷子里抬起头来,他快速地将它拿过来,解了锁,看见信息内容,他刚刚因为物理题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他仰头看了看窗外,城区刚刚下过雨,乌云还没完全散开,灰黑色的夜空上,月亮从乌云的一角隐约的漏出光来,于贤低头回复:嗯,很亮。
路薇看了看不远处玩游戏的同学,见没有人注意这里,路薇拿起手机,准备拨个电话给于贤。电话刚拨过去,头上方的光线就被一个黑影挡住了。
陈梓铭手揣在兜里,俯视着路薇,看着她眉间不经意露出的柔和,皱了皱眉,声音略带轻蔑地说道:“真处上了?”
“陈梓铭,你真的很烦。”路薇声音冷了下来,在电话接通前按了挂断键,然后才抬头和陈梓铭对视,丝毫不掩盖眼里的不耐烦。
没有了讽刺和不屑的口吻,这些话却显得更郑重其事。
陈梓铭愣了一下,看着一身冷意的路薇,心里生出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情绪一闪而过,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巧克力,递给了路薇。
“那个臭小子还你的。”见路薇不接,陈梓铭解释了一句。
“嗯。”路薇接过巧克力,顺手丢在了帐篷里的书包上,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路薇低头看了看短信提醒,是于贤。
陈梓铭脸色有些不虞,他冷笑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那声“哼”像极了以前被科里小护士骗着扎了一针的小朋友。可黑历史满满的陈梓铭在路薇心里可算不上是大龄儿童,路薇懒得理睬他,转身绕到帐篷后,给于贤回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手机听筒里传来一声熟悉的“薇薇?”路薇刚刚还有些烦躁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电话打过去,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刚才想分享的喜悦被陈梓铭打搅了,这会儿也不觉得这月色有多美好了。
“山上冷吗?”于贤似乎感受到了路薇的情绪,温和地问道。
“不冷,安安睡了?”路薇像往常一样闲聊道。
“睡了,薇薇——”于贤说道。
“嗯?”
“我们在看同一轮月亮。”于贤说道。
“大家都在看同一轮月亮啊。”路薇嘴角逐渐上扬,但是言语依旧严谨。
窗外的月亮正在努力地露出它的轮廓,挣扎着突破了乌云的禁锢,于贤的眼里笑意更浓,低声说道:“不一样,我看到的是你心里的月亮。”
路薇二十年不曾有过的少女心突然被少年于贤的一句话击中了,她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十多岁的少年少女惯爱着非主流的情话,因为无论多么矫情的话语,加上少年人的真心,都是世间最珍贵的情愫。
“你不是又读了什么情话宝典吧?”路薇突然想起了于贤的成功学著作。
店铺里混暗的白灯下,于贤无奈地摇摇头,他也不能说他是真的没看见月亮,于贤看着眼前的化学题,拍了一张发了彩信过去,配上了文字:要不我给你背一段元素周期表?
路薇脑子里都能想到于贤对着化学题头疼的样子,她不由地笑出了声,问道:“你知道数理化也有它独有的情话吗?”
还没等于贤回答,路薇就认真又深情地说道:“我很喜欢你,像二氧化硅和□□,独溶于你。”
听筒里迟迟没有声音,路薇问道:“你不是脸红了吧。”
脸红了的于贤:……
“哈哈,其实我还有——”路薇生出了逗弄于贤的心思。
“薇薇——”于贤无奈地叫停,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让她再说下去,今天他怕是不好过了。
路薇也不再逗他,继续说道:“我明天——”正说着,听筒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敲击的声音。路薇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于贤似乎是去看了情况,过了一小会儿,才轻声说道:“外面有一个酒鬼,没事的,我去锁门。”
“嗯,你快去吧。”路薇有些担心,便催促于贤去闭店,挂了电话。
于贤没有马上去闭店,而是回身掩住了通往内院的门,然后走到了店门口,门外骂骂咧咧的是好久不见的薛建,于贤也习惯了他喝醉酒的样子,自然地忽视他,去拉外面的铁门,薛建这回儿没有大闹,只是靠在门口的墙边念叨着“我要见于静。”念叨了几句就倚着墙睡着了。
于贤瞥了一眼,薛建的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拎着酒瓶,脸上布满了胡碴,老天爷有的时候就是很不公平,同样是得了病,安安只敢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活着,而这个人渣,这么糟践自己,却还能好好活着祸害人。
他前一阵听说薛建他妈死了,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薛建年轻时就是典型的无赖,有点家底,长得也精神,没走正道。后来染了病,从小混混成了酒鬼,可即使是这样,在他妈的照顾下,他也从来没邋遢过。
于贤拉门的手顿了一下,进屋从柜台后的床上拿了一床毯子,整个展开,丢在薛建的身上,然后拉上了店铺的铁门。
等于贤清晨出门的时候,薛建已经不见了,地上散落着昨日丢给他的毯子,于贤把毯子捡起来,顺手扔在了柜台上,骑着三轮车去市场进货。
今天是周六,早市的人比往常要多,但他驾轻就熟地按照拟好的进货单把需要的货物买好,今日李老板的鲫鱼看起来特别新鲜,于贤给安安买了两条炖汤,顺便再给路薇的姥姥、姥爷带几条。
于贤回到店里的时候,薛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后院,薛建跪在于静的轮椅前面涕泗横流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于静的表情似乎很挣扎。那挣扎的表情在于贤眼里格外的讽刺,于贤扭头,瞥见于安的小脑袋在屋内的窗户后面,感觉到他的视线,于安缩了缩身子蹲下,将自己藏在了窗台后面。
于贤闭了闭眼,一种名为悲哀的情绪在心头缓缓扩散,他不想听他们说什么,转身出了门,可走出店门,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他回头看看门口牌子上“生鲜店”三个字,突然很想笑,他从店里拿了一个塑料凳子放在了门口,他坐在凳子上盯着房檐,一言不发。
房檐上有一个燕子窝,冬天的时候一窝都飞走了,这个春天却似乎迷了路,现在只剩下个空巢。
“别回来了。”于贤轻轻地说着。
等他再进屋的时候薛建已经走了 ,而于静看着他欲言又止。趁着没有顾客,他把早市买的活鱼拿到后院处理,他熟练地戴上手套,抽出把刀开始剐鱼麟,于静默默地推着轮椅来到他身旁,声音略带犹豫:
“他妈没了。”
于贤的手没停,也没有答话。
“他说他后悔了,他以后会好好过日子。”于静继续说道。
鱼鳞刮完了,于贤换了把稍尖一点的刀开始劐膛。
“他毕竟是安安的亲生父亲,安安也需要个完整的家——”说这句话时于静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屋里的安安听见。
听到“家”这个字,于贤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圈有些发红,静静地看着于静。
于贤手里还拿着尖刀,这副样子真吓到了于静,她放低了姿态,小声央求道:“小贤,你也知道,除了他,也没有谁能和我过日子了,要不,咱们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于贤把刀放下,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是真想让我杀了他。”
于静不说话了,于贤把手套摘下,把鱼扔进了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