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失忆 ...
-
“你昨天晚上做小偷去了？”
第二天来接顾寻时，陆痕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嘲讽。能在高强度的工作下还保持年轻的皮肤，顾寻绝对是个老年养身派代表人物。难得看到她有黑眼圈，陆痕一时之间也感到有些新奇。
顾寻坐上副驾驶，哀怨地看了陆痕一眼，打了个哈欠，她慢吞吞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要不是陆痕昨晚提到让她自己去网上搜索一下自己的信息，她能够看了一晚上自己的黑料吗？
更可怕的是因为她自己也没有这十年的记忆，顾寻甚至不能分清楚这些黑料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尤其是那一系列的前男友名单，顾寻看得简直是目瞪口呆。
“网上的料很多都是黑子编造的，你也不用太过在意。”陆痕一边开车，一边和顾寻说，“这么多年来我带着你，严格来说，除了演技没长进和感情史丰富，你也的确称得上是业界有名的劳模了。”
这话说的，顾寻都分辨不出来是夸奖还是讽刺了。
“演技没长进……”对于十六岁把拿奥斯卡当做演艺生涯的终极目标的顾寻来说，得知十年后的自己在演技上没有更多进步，的确是一件很让人抑郁的事情。她瘪嘴，心中有点气，“原来网上说的是真的啊。”
她昨晚就看到有人说她伤仲永，出道即巅峰，这几年名气越来越大，电影拍得倒是越来越少了。
车窗外的城市景色一闪而过。这十年间不止人变了，帝都也变得更加繁华了，大厦林立，车水马龙，顾寻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巨幅广告。广告上的她长发披散，笑意盎然，腕上的手表熠熠发光。这手表是瑞士知名的女士手表，顾寻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成为它的代言人。
“好想拍电影……”
顾寻有些丧气，“我还没拍过电影呢。”虽然可能拍戏很辛苦，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少了这段对于顾寻来说十分宝贵的经验，她还是有点失落。
“……我会帮你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剧本。”
刚好是个红绿灯，陆痕把车停下，转头认真打量了一下顾寻。等到顾寻被看得莫名其妙，他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现在觉得你要是真的不记得了也挺好。”
十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东西。一无所有的时候，顾寻的确是把演技看得比什么都重，可是在什么都拥有的时候，反而开始把精力放在了更多的地方：比如地位，比如粉丝，比如市场。
陆痕曾经劝过顾寻，可是她并没有放到心上。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白马影后身份，习惯了粉丝的追捧。她开始变得自大，采访时的冷脸和数不尽的花边新闻，这些都让陆痕感到难以接受。直到六年前她因为和梁探的私事而擅自放弃了之前准备了半年的电影，陆痕终于忍不住和她大吵了一架。
陆痕以为她会改，可她没有。陆痕终于心灰意冷。
他看着顾寻。女孩子没有注意到他带有审视的目光，手指在车窗上无意识地轻点。一瞬间好多记忆涌来，陆痕想到了在最开始跟着他在剧组到处求角色的时候，女孩子双手绞着，明明紧张害怕得很，面上还是努力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现在看来，如果顾寻真的没了十年的记忆，或许对她来说不是个坏事。
陆痕带顾寻来的医院是帝都一所很有名的私人医院，因为服务的对象大多是社会上一些地位不低的人，医院的保密服务做得很好，这么多年来但凡手下艺人身体出了些什么问题，陆痕都是把人带到这里来。
顾寻做了全套的检查，当然脑部检查是最重要的。结果是除了一些熬夜带来的小反应，机器显示她的身体完全健康。
连医生都有些纳闷，最后只能猜测：“或许是十年前那场车祸带来的结果其实没有那么简单？还是顾小姐昨天喝酒喝得太多了，导致中枢神经受到了酒精的影响？大脑是人最神秘的部位，你知道哪怕在医学这么发达的今天，我们也不能说对于我们的大脑绝对了解。”
“至少身体非常健康，”医生表现得反而非常乐观，“可能某一天她又记起来了呢？每个月可以定期来医院检查，我们的脑科和精神科医生在业界都享有盛名，一定能够针对您的状况作出很好的医疗方案。”
之后医生又说了很多要注意的地方，陆痕听得认真，还害怕自己湖忘记，拿出手机来在备忘录上写了下来。
顾寻鼓起两颊，气呼呼。
都说了她不是失忆，她是穿越！
“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宣传出去。”回到车上，陆痕说，“虽然听起来非常的偶像剧和罗曼蒂克，但是大多数人听到你失忆了，只会觉得你是一个精神病，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时候那些营销号会怎么写。”
“更何况你现在还在和徐尹若竞争D家在亚太地区代言人的身份。这个消息报出去，徐尹若那边肯定会找人黑你哗众取宠，D家的人也估计会觉得你戏多，为了代言人的身份不择手段。”
D家是欧洲老牌奢侈品牌，一向走得优雅奢华路线。由于在时尚圈的地位非常高，再加上也不缺钱和消费者，D家在选代言人这方面从来都是宁缺毋滥，谨慎斟酌。尤其D家今年刚上任的CEO据说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在全球范围内选的其他代言人也都是在圈内风评很好的女明星。
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皱眉，“我还没问你昨天这么会在家里喝那么多酒呢？”医生说很多人在喝醉后都会有断片这种经验，顾寻说不定就是断片反应不过来，直接没了十年记忆了。
顾寻有苦说不出：“喝酒的不是我啊！你干嘛凶我。”
她不抽烟不喝酒，才不要背锅。
陆痕把顾寻送回了她的公寓，“你后天有一个拍摄，是之前和VOGUE约好的五月刊，你好好准备一下，也可以多看看你这些年来的采访和电影，我记得这些你家放映厅里都有的。”
说完就开着车绝尘而去。他如今手底下可不知是顾寻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事业处于上升期的二三线呢，要不是因为和顾寻的交情在，才不会为了她放下手头的事情跑来陪她来医院。
顾寻不会做饭，但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随便出门。好在外卖APP发展得很快，于是给自己点了个套餐，填了公寓的地址。外卖小哥来得很快，二十分钟左右就送到了，顾寻在电话里让他把外卖放在门口。
吃完饭，顾寻去洗了个澡。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又跑去医院做了很多检查，她现在困得很，头沾到枕头上立马就睡着了。
这一觉简直睡得天昏地暗。顾寻把里窗帘早早拉上了，一下子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天黑还是天亮。刚睡醒人还有些怔忡，发了好一会儿呆，她才拿起床头柜的手机，准备看看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半，也不算太晚。
客厅里面的冰箱打开，下面两层放着满满的各式各样的品牌面膜，上面几层放着一些水果和蔬菜，也有牛奶和酸奶。
顾寻肚子不是很饿，于是随便拿出些蔬菜水果，拌了一份简单的沙拉，就端着进了放映室，首先放映了《文宣传》。
尽管每一天照镜子都能看到这一张脸，但是看着自己穿着黑色中式斜扣上衣和百褶裙出现，顾寻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些呆愣。
屏幕上的少女梳着麻花辫，身姿瘦弱却挺拔，正站在讲台上自信地侃侃而谈，说着对新时代的美好憧憬。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女孩的眼眸清澈明亮，声音脆嫩却坚定，笑容明媚，朝气蓬勃。
这是家道中落前在女校读书的文宣。导演拍摄得极好，顾寻本身就长得好，可是在电影里的她却比本人还要更具魅力一些。
剧情继续发展，父亲在外地做生意时被日寇杀害，家里的生意被狠毒的亲戚瓜分，唯一陪在文宣身边的只有病弱的母亲。为了养活自己和母亲，文宣无奈放弃了去海外进修的机会，成为了女校的一名教书先生。
彼时的她脱下了一身学生装扮，盘起了头发，拿起教鞭，日复一日在黑板上写下国家二字，不厌其烦地教导学生何为国何为家。彼时的她面容仍旧年轻，双眸却是一日比一日沉静，声音也不再像少女时候明亮，而是变得低沉有力。
直到东北被日寇占领的消息传来，文宣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尝试以自己的力量为这个危在旦夕的国家做一些事。她开始匿名向报社投稿。女性的文笔总是会更细腻一些，也更擅长以小见到。她写酒馆得了花柳病的陪酒女，写饿死在街头的幼年乞丐，写拉三轮车的跛脚车夫。写的是这乱世人民的颠沛流离，写一切爱不得爱恨不得恨，写一切不可得和若可得。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文宣的文章，就连日军也叫嚣着要找出他们口中这个躲在地下的懦夫。国内对于她已然是危机重重。有自称革命先锋的人找到了文宣，如今她的影响力已经非常大，革命人士提出要把她送到安全的欧洲，让她在异国土壤上继续通过文字为祖国事业奉献。
文宣同意了。于是在一个雨天，她带着母亲，坐船离开了这个养育她二十多年，却遍地苦难鲜血的土地。电影里，她站在船头，驻足凝望越来越远的故土。海风吹起她的发丝，一旁的母亲才发现她不过二十多，却生了白发。
剧情的最后，文宣还是没有回到故土。她在欧洲每日勤勉写文，她的文字传遍每一个有着革命事业发展的地方。她的灵魂永远在祖国的土地上和人们并肩作战。可惜的是在她二十八岁的一个冬夜，文宣还是被人在家中暗杀。
人们按照她早就立好的遗嘱，把她的尸体焚化，在建国后带着她的骨灰回了国。她在遗书中写：“我这一生，和这片土地上的大部分人一样，微弱渺茫，却又拼尽全力才能生存。我幼年立誓，要为祖国奉献自己，庆幸的是我做到了。如若一日不幸倒下，我只希望我能回归故土。欧洲虽好，却不是我的国。”
等到凄凉的音乐响起，顾寻才惊觉电影结束了。
“我演的太好了吧呜呜。”
顾寻擦擦眼眶中的泪水。在这一刻，她为将来的自己感到自豪。屏幕上还放着片尾曲，顾寻拿出手机，上网找了个专业影评App，准备看一下大家的评价。不出所料，除了少部分恶意抬杠的杠精，大部分人都对这部电影赞不绝口。
“实至名归的白马奖最佳影片，值得二刷。”
“剧情称不上很有新意，但是导演的拍摄和女主角的演技很好弥补了这个小缺憾。五星好评，送给柏宁和顾寻。”
“从默默无闻到天下皆知，顾寻只用了一部影片。更可怕的是，拍这部电影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六岁。”
当然也有粉丝的评论，好歹她也是个微博八千万粉丝的人。
“我和寻宝爱情开始的地方[心]”
“寻宝的脸真的绝了，不笑的时候高冷清高，可是她笑起来真的好甜哦。看这部电影院前我都没有听说过她，可是电影开头她穿着民国时的女校校服转过头来的时候，我觉得我恋爱了。”
“你们都是寻寻的颜值粉，而我不一样，我是寻寻的身材粉。后期穿着一身白色旗袍的时候，那腿那腰那肩膀，我是女的都移不开眼睛。”
顾寻摸了摸自己红了的脸颊和耳朵，虽然之前已经在微博上看到很多粉丝的彩虹屁了，但还是感觉有些害羞。
她的手指继续往下划，看到了一条评论。评论日期就在几个月前。
“顾寻的巅峰，之后几年一直在吃老本。现在的娱乐圈真可怕，静下来拍电影的越来越少了，这样的年轻人更是凤毛麟角。时代的悲哀吧，顾寻可惜了。”
心中说不上什么感受。
顾寻找出十年后的自己最新拍的一部电影，开始放映。是一部爱情喜剧，顾寻在里面饰演的是一个都市里的女漫画家。
两个半小时候，顾寻默默关掉了影片，给这个评论点了一个赞。
这评论太中肯了，中肯得她心好痛。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失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