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霜》湘南音

8、面而不识

　　一步一步，随着眼前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地落入眼底，我的呼吸和步伐，亦越发沉重起来。

　　一千年来，我无数次地想象过重遇他的情景，而为了这一刻，我也不止一次对自己说，一定要努力修炼，要在再见他时令他眼前一亮，不再有任何不堪。却是不想，这一等，竟然已是千年变迁。

　　初涉情（空格)事，我不是没彷徨过。只是那毫无理由的深深想念，根本没时间让我去迟疑，那究竟是否是红鸾星动。于是心，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沦陷其中。

　　从小就听说过许许多多有关四界中发生的缱绻动人的爱情故事，身边更是见证过不少，但等那感觉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时，我才知道，什么叫猝不及防，什么叫奈何不能。或许，这就是大哥口中所谓的情劫，也是他轻易不敢放纵自己的原因。只是我修为太低，才像黄莺儿那般，一落深坑便万劫不复。

　　看着丝毫未改的月牙白身影，我极想冲上前去，质问他为何一直没再出现而如今又无端端现身，质问他为何我寻遍整个仙界也无人知晓他是何人，更想毫无顾忌就把自己的心事摊开来，可是最终，我也只能是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傻愣着和他两两相望。

　　分明人家说过后会无期，分明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我又凭什么去质问那么多，凭什么自以为是地去增添他的忧虑呢？！千年前也好，千年后也好，我在他眼里，或许连一个陌生人都算不上。

　　果然，不过一眼，他脸上竟然只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然后，便漠然地转回了身，不再与我四目相接。

　　心下黯然，我僵在原地手足无措，仅剩的一丝期待瞬间烟消云散。

　　亏得我，心心念念记他一千年，而他居然，根本已经不再记得我是谁了。

　　可是，这又能责怪谁呢？

　　一时气结，我握紧双手咬紧嘴唇二话没说便转回身去，却是不想，与急匆匆赶来的画眉正好打了个照面。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画眉一脸狐疑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

　　我怔了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然后便听到久违了千年却依然熟悉的声音，说道：“有劳了。”说着，他木然地侧过脸瞅了我一眼，便闭紧了双唇。

　　胸口直憋得慌，我故作淡漠地吸了口气，扬高语调对画眉说道：“我想来此地静静心，不巧有人捷足先登，坏了我的好兴致。倒是你，来这又是为何？”顿了顿，我又刻意抬起头直视向他，颤着音冷冷问道：“他又是何人？”

　　既然你都不记得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索性，将一切抹杀。

　　许是听出我语气不大友善，画眉眼神闪烁了一闪，才低声答道：“他，他是......”

　　“画眉仙子，想必女神已经等我多时了，不如先去女神殿？”完全漠视我的存在，他硬生生打断画眉的话，微睨了我一眼，很是故意地又道：“做神仙，也要分轻重缓急不是？”

　　此刻我的心情，要有多低落就能有多低落，要有多气恼就能有多气恼，可又毫无办法发泄出来，只得狠狠瞪向画眉，用眼神压迫她站到我这边来，却是不想她老人家眼拙得厉害，讪讪对我笑了笑，随即对月牙白美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视我为无物一般随他走了。气得我七窍直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暗想不能就此罢休，更何况他莫名其妙前来找我母神，我也不能置若罔闻，心一横，我也懒得再犹豫，便径直改道绕上了山，想着去女神殿后偷听一番，却是没料到，还才到半路上，眼巴巴又与正满世界寻我的风玄白遇上了，而他的身后跟着的，俨然就是面无表情的我大哥湘洛年和一脸红晕的黄莺儿。

　　“这才一会儿光景，怎么你......”

　　“路上遇到的。”不等我问完黄莺儿，大哥一脸严肃赶在风玄白前面拉住我，“你这丫头是不是又惹祸了？黄莺儿跟我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玄白又说母神答应天后让你去参加天境选秀，想必是你闹出了什么事了？！”

　　无奈地冲不争气的黄莺儿投了一记白眼，我叹了口气，直想点醒点醒这一见到湘洛年就犯口吃的家伙，又听大哥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可知道婚姻大事不是儿戏？更何况你如今分明还不到出嫁的时候，着急什么？难道你觉得你目前的修为足够担当君山女神乃至未来天后了吗？你在拿自己开玩笑吗？”

　　听我大哥的意思，好象是在说我急不可待想要去天境嫁那陌生人轩辕墨，我愣了愣神，正要用眼神杀死如今粘在我大哥身后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黄莺儿，却听风玄白一本正经地问道：“方才我听说天境又来人了，你可知道？”

　　一时怔住，我顿了顿，恍然想起那月牙白身影来，忙不迭转向风玄白问道：“可是一个手执竹箫身穿月牙白长袍的人？他是天境的人？！”

　　“果然是你又惹祸了？（吟儿，你认识他？）”大哥和风玄白异口同声，不同的是一个一味盯着闯祸这问题没完没了了，一个开始纠结另一个问题，而我此刻，却是根本没心思去理会他二人。

　　想了想，我也不敢再耽搁下去，忙一声不吭拨开挡在我身前的三人，急急忙忙朝女神殿赶。

　　我想，如果他是天境中人，那他此来一定也与母神答应要我去参加选秀之事有关，那么，我就更应该弄清楚来龙去脉，而不是傻乎乎就上天境去任人挑选，毕竟不论如何，命运让我在此时重遇他，必定也是有原由的。就算明知道他心里没我，我也不可以连心意都没让他知道，就糊里糊涂嫁给轩辕墨。

　　......

　　终究，又晚了一步。

　　当我气喘吁吁赶到女神殿，殿内又只留母神一人，正悠闲地斜躺在榻上翻看着一卷书稿。

　　“母神，天境来的人呢？”难以置信，加上实在不甘心，我又殿前殿后寻了一遍，仍旧没有他的身影。

　　“你找他？他这会儿该是已经离开洞庭湖了。”像是早有预知般，母神慢悠悠地放下书稿，瞟了瞟紧跟在我身后的三人，微笑道：“正好人都齐了，都过来坐吧。”

　　“那人究竟是何人？”顾不得许多，我奔至母神跟前，急急问道，然而母神却是恍若未闻一般，只淡然对我笑了笑，便拉着我坐到她身侧，对旁边的大哥说道：“洛年，让你这么着急赶回来，没耽误你师傅的事情吧？”

　　大哥摇了摇头，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和风玄白一起坐到旁边的软椅上，黄莺儿则很是拘束地踱步到了我身边，不时还不忘拿余光偷瞄我大哥。

　　“女神，方才那人也是为了吟儿参加选秀的事而来的吗？”屁股还没挨着座，风玄白性急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眼神中满是不安。

　　我定了定神，满眼期待地看着母神，等着她的回答，却是不想，她依旧只是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这回你们四个，可是要替我去做一件大事。”

　　“与吟儿参加选秀有关？”大哥忽然发声，“母神，你当真要让吟儿去天境当太子妃吗？”

　　母神的笑容瞬间凝固住，她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才道：“如果这是注定的，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不是？除非......”

　　“除非什么？”风玄白急道。

　　“除非吟儿自己不愿意。”说完，母神脸上的笑容又赫然显露，她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说道：“只要你不愿意，母神就是拼尽这一身的修为，也会保你万全。反之，若是你执意要嫁轩辕墨，母神也只好遂了你的意。”

　　心一沉，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觉腾地油然而生，我定定看着眼神莫名的母神，略一沉吟才道：“我为何会执意嫁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陌生人呢？母神，你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方才来的那个人，他又有何目的？”

　　“这个，你日后便会知道。只是眼下，我要交代你们的事情，你千万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乱了方寸。”

　　俨然从母神眼睛里看到一丝从未有过的严肃，我的心不禁一颤，暗暗思忖，母神怎会知晓我惦念着儿女私情？！总不至于她也有一面能知四界诸事的轩辕镜吧？！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据我所知，自从风寒剑和花凝霜双双被轩辕镜封印后，那面神镜就被蓬莱上仙和昆仑上仙合力封印在昆仑山巅，几千年不曾再现世。此外，莫非她要交代的事情当真会与月牙白美男有关？！那么，月牙白美男的真正身份，究竟又是什么呢？！

　　不等我把事情想通透，紧接着，便清晰听见母神语气沉闷地说道：“这次瑶池仙会，你们势必要从蓬莱公子，也就是现任的天境总护法司空澈身上拿到解除轩辕镜封印的另一半玉符，不许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