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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幻梦似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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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渐起,夕阳缓缓隐入洞庭湖的尽头,霞光映在湖面上,随着波纹缓缓荡漾,满目绮丽之色。
忽然之间,从湖边的水榭之中传出一阵哀凄的箫声打乱了这平静的美丽,浓雾笼罩下,依稀可见一位身着绿袍的翩翩佳公子正手执竹箫,丝丝凌乱长发随风飞扬,颀长却略显孤寂萧索的身影,在箫声的衬托下,隐隐露着些许淡淡的哀伤。
......
清晨,我在婉转动听的鸟语声中慢慢转醒,看着头顶随风轻扬的白纱幔,忍不住叹了口气,一点点坐起身来。
此时我的思绪虽已清醒,脑中却依然残留着刚才梦境的片断,那个哀伤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和着那曲熟悉的箫声,始终萦绕在我周围,久久挥之不去。
千年以来,这个梦已经出现过足足一千次,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身影,同样的叫人摸不着头脑。
虽然梦中人的面容我从未曾看清楚过,但因为那些场景分明就是在我们君山脚下的花榭,所以我曾不止一次去花榭寻找过梦里的蛛丝马迹,可惜最终都是无迹可寻。
不过,曾经与那花榭密切相关的一段凄美故事,我却是听人说起过。
传说,在两千年之前的洞庭仙境,有着“仙界第一美貌”之称的前任花仙花凝霜,与有着“仙界第一才子”之称的前任竹仙风寒剑日久生情,一同携手谱写了逾千年的花前月下之美景,正可谓是天上人间少有的情深眷侣。
无奈,好景不长,就在我母神开始命人着手准备他二人的婚事时,天帝忽然派了天兵天将来收服风寒剑,其理由,竟然与风寒剑的上一世有些渊源。
据说,风寒剑上一世本为魔界太子邪剑,在五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中,令邪剑拥有战无不胜之魔力的一对宝剑——魔剑和灵剑忽然莫名失效,使得他所有的功力功亏一篑,魔界更是因此溃不成军,实力减弱大半,而他本人的灵魄则是被西方昆仑上仙收服,并经仙界第一神器轩辕镜洗涤一新,投胎做了新任的君山竹仙,拜在我母神座下。原本,这一切都已经化成了过眼云烟,只是没料想,他上一世做的孽,会成了他这世爱情的阻碍。
当时,天帝透过轩辕镜的启示得知,风寒剑身上的魔性并未除尽,且魔帝邪清扬经过几千年的重整旗鼓,随时有可能重犯仙界。为免魔帝父子重新联手,天帝便着人前来制服他。而与此同时,亦有传言指出,天帝此举不过是因为他瞧上了花凝霜的美貌,斗胆起了色心想据她为己有,才会假借轩辕镜除去风寒剑。
然而,为了保护洞庭仙境的安宁,更是为了保护花凝霜,风寒剑即使已经听说了有关天帝觊觎花凝霜美貌的传闻,也仍然放弃反抗随天兵天将去了天境接受讯问,只是花凝霜在得知这一切后,竟不顾一切尾随而去,并在轩辕镜封印风寒剑的最后关头,冲出去替他受了一击,然后与风寒剑双双被收进轩辕镜之内,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自此,在风花二人时常相会的花榭之周围,鲜花皆凋零,翠竹亦枯萎,独留一幅由风寒剑亲手所绘的花仙图,孤零零地点缀着花榭。
有关这个传说的真实性,我没有去考究过,天帝其人究竟是何等仙格,我也完全不清楚。只是,自我得了那个梦境,才不由自主把这个传说联系了起来。
不过,当我把我的那个梦境细细讲述给母神听,并问她是否与风花二人之间的故事有关时,她竟只是淡然一笑,说什么那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关联的,还说我定是看人间那些痴男怨女的爱情故事看得多了,才会臆想出这样的梦。
她这话把我说得满脸臊,加上我当时心里确实有鬼,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然而,这个梦境却是一直没离开过我,自从我千年前在人间遇到那个人开始,几乎每年我的生辰前夜,都会梦到那样的一个身影,梦到那熟悉的箫声。或许,只是个心结。
轻轻叹了口气,我心里莫名生出些哀怨的情绪,为了不让自己就此陷落到千年前那段悲凄的回忆中去,我索性下了床,立在床边的大铜镜前默默梳起头来。
镜中的我,有着一张稍显苍白的脸,五官整体上看来虽像极了母神,却始终没有袭继到她的那份淡雅,相较之下,脸尖了些,眉浓了些,眼挑了些,鼻高了些,唇薄了些,加上我眉心与生俱来的那小小的红火焰胎记,都令我看起来有些锐气,似乎不足以稳重到能担起君山女神这一重任,而这些,偏偏又都是我最为在乎。
就在这时,一身黄裳的俏黄莺儿十万火急地端了水盆冲进屋来,只瞄了我一眼便开始嚷嚷:“我的公主大人诶,你站那发什么呆呢?快收拾,快收拾!太子和玄白今日好不容易得了假,从西方昆仑那么远赶回来陪你过生辰,你再不收拾,可是来不及去迎他们了。”说完,她拿毛巾在水盆里沾了沾水,便迫不及待地递给我,又开始折腾我床上的锦被。
看着镜中的她一脸红润,本就细翘的双眼变得更为上扬,我忍不住笑了笑,敛了神慢慢转过身来,盯着她故作正经地说道:“若是你着急见他,你自己去迎他便是了,干嘛每次都把我拉下水?不过一年没见,我哥和玄白哥即使没我去迎接,也不打紧的。再说了,哪有我这寿星大人亲自出门去迎人的道理?”
“湘洛吟!”
“干嘛?我又没说错,是你动了小媳妇心思,又不是我,哈哈,我倒是想看看你见到我哥时的窘迫模样,未来龙宫太子妃?”
“你!你再这么叫我我可生气了啊!”说着,黄莺儿闷闷地走到一边,也不看我,只独自一人愣在那里。
瞧见她这般模样,我更是忍不住想要继续弄她,不想,没等我开口,便见她眼波一转,飘飘然走到我身边附耳道:“你再这么戏耍我,小心我把你偷偷摸摸跟你父王密谋的那些事情告诉给女神!哼,要是你母神知道你父王破了她特设的结界进入君山是你搞的鬼,你说她会怎么罚你?”
心头一颤,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正一脸坏笑的她,也顾不得多想,忙挽住她的手臂讨好道:“好好好,我不叫了不叫了,好莺儿姐姐,我陪你去便是了,我不拆穿你心思便是了,嗯?”
“哼,少跟我装亲热,还莺儿姐姐呢!真不怕惊起小仙我一身鸡皮疙瘩!”说着,黄莺儿假意抖了抖,紧接着又道:“你也不想想,咱俩岁数虽然相当,可是除去我还未修炼成人形时,跟在你身边修仙的那一千年,我这短短五百多年的神仙修为已是远远在落在你之后!唉,我这只小小鸟哪里还敢被你叫作姐姐?况且,你湘洛吟出了名的说一套做一套,谁敢肯定你事后会不会到处给我瞎说去!说什么不拆穿,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哼!不过呢,今时不同往日,你若是不怕我找女神去说三道四,你就乖乖地,别给我找事儿!”
“可是,这根本不用我去说啊!你单恋我哥的事情整个洞庭仙境还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猛作无辜状,我含笑瞅了瞅她,却发现她的身子忽地僵住,脸色亦是整个暗淡下去,只孤零零一人站在我床前,身形显得很是萧瑟。
见她这副模样,我恍然明白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正欲上前,只见她嘴角微微颤了颤,幽幽说道:“你也知道,只是单恋而已。”说完,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忙勉强冲我一笑,又道:“哎呀,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也别再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啦,我黄莺小仙活了这一千多年,也就做了这么一件没脸没皮的事情,实在不想再被人耻笑了。”说着,她径直走到衣柜前,佯装无恙地替我挑起衣饰来。
连连点头,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返过身暗自掬水拍了拍脸,心头微微叹息。
三百年前,一向嘴硬的黄莺儿在我的怂恿下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勇敢地去向我那愣头青大哥湘洛年表白,却不想,愣头青就是愣头青,对着这么一个可爱娇俏的美人儿也丝毫不动心,不仅当场就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还说什么他最烦便是儿女私情,让她从此以后多想着修炼的正道,别歪了自己的修为!
本来,单凭这样一句话就已经够伤人的了,没料到,这事儿之后还被一些个不要命的小仙给添油加醋传扬了出去,结果闹成了一个笑话。虽然事后风玄白有帮忙狠狠处罚了一番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却仍是把黄莺儿伤得足足一个月都闭门不出。
然而,即使我大哥害她有过如此不堪的经历,她对我大哥的心思却是有增无减,加之我大哥和风玄白在三百年前正式入门成了西方昆仑上仙的徒弟,日日专心在西方昆仑修炼很少回家,这黄莺的相思之貌便日益明显了起来。
想着这些事,我其实也有些内疚,毕竟当初黄莺儿是宁死也不愿将自己的心思告白,若非我的怂恿就不会有那些后话,可即使如此,我倒是坚持不后悔。在我看来,爱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不去争取,谁又能知道结局会是怎样?只可惜,黄莺儿与我,皆是时运不济,痴心错付了。
将脸拭干,我转过身正打算找个别的话题缓缓气氛,却一眼瞥见母神座下最为年长的仙娥姐姐画眉踱步走了进来,只见她瞄了瞄黄莺儿,略顿了顿才缓缓转向我说道:“公主,女神让小仙来报,太子和玄白殿下今日有事耽搁了,恐要明日才回洞庭来,让公主不必费心下山去迎他二位。此外,女神还让小仙问公主,原定于今夜的生辰宴会是否要挪到明日等人齐了再举行?”
心一沉,我下意识瞅向依然背对着我们的黄莺儿,却见她猛一转身,咧嘴笑道:“嗯,有劳画眉姐姐了,真是多亏姐姐来得及时,否则待会儿公主和我就得下山白等一场了。”
她强作笑颜,我更是不好受,略一沉吟,忙转对画眉说道:“既然人不齐,明日就明日吧,我这生辰年年过,无所谓的。只是麻烦姐姐回去帮忙转告母神一声,今日我不去君山阁修炼了,就当作给自己放假,和黄莺儿一同下山去疯玩一天,晚上再回来陪她吃饭。”说着,我也懒得去顾黄莺儿错愕的眼神,径直走到衣柜前挑了件与黄莺身上的黄裳颜色相近的绫罗纱裙穿上,又随意将头发挽了个髻,急急拉了黄莺儿朝山下奔去。